黃穎利,張瑩,2,欒恩熙
(1.東北林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2.哈爾濱金融學院 金融系,黑龍江 哈爾濱 150030)
2015 年,國家陸續出臺《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定》《生態扶貧工作方案》,生態扶貧的框架構建、制度體系、實踐路徑等方面更加優化①陳甲、劉德欽、王昌海:《生態扶貧研究綜述》,《林業經濟》2017年8期。②雷明:《綠色發展下生態扶貧》,《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5期。截至2019 年末,全國生態扶貧共帶動300萬貧困人口脫貧和增收,全國從建檔立卡貧困人口中選聘生態護林員近110.2萬名,新增林草資源管護面積近9億畝,依托生態旅游實現增收的建檔立卡貧困人口達110萬人,實現戶均增收3500元③胡振通、王亞華:《中國生態扶貧的理論創新和實現機制》,《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1期。。目前,中國脫貧攻堅戰已取得全面勝利,實現第二個百年目標進入鄉村振興軌道。2018 年《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明確提出要做好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與脫貧攻堅戰的有機銜接,同年習近平在參加山東代表團審議時首次提出“鄉村生態振興”的重要論斷,為進一步鞏固拓展生態扶貧成果與鄉村全面振興有效銜接指明了方向④張平、王曦晨:《習近平鄉村生態振興重要論述的三維解讀——生成邏輯、理論內涵與實踐面向》,《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1期。。2020 年,生態環境部辦公廳、農業農村部辦公廳和國務院扶貧辦綜合司聯合發布《關于以生態振興鞏固脫貧攻堅成果 進一步推進鄉村振興的指導意見(2020—2022年)》,再次充分認識到鞏固拓展生態扶貧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重要性和緊迫性①黃潤秋:《深入貫徹落實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 協同推進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環境保護》2021年第Z1期。。
吉林省作為生態省建設試點之一,是中國的重要林業基地和生態功能區,生態扶貧實施成效具有代表性。以此為研究對象,探索鞏固生態扶貧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程度,有效識別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效果水平,對于推進鞏固生態扶貧成果與鄉村振興戰略長短結合,打好“組合拳”,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隨著脫貧攻堅任務的完成,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研究成為國內學者關注的熱點話題。該問題側重于以下幾個方面:(1)有效銜接的意義和價值。中國農村多數貧困地區都位于農牧業交錯區、生態功能保護區,對氣候和環境依存度高,這意味著只有生態興,才有鄉村興。生態扶貧是鞏固農村貧困地區脫貧成果的根本之策②王志章、王靜、魏曉博:《精準脫貧與鄉村振興能夠統籌銜接嗎?——基于88個貧困村1158戶農戶的微觀調查數據》,《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20年第2期。。同時,鞏固生態扶貧成果同鄉村振興戰略銜接高度契合鄉村高質量發展和保護生態的雙重目標需求,是解決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客觀需要③郭蘇豫:《生態扶貧與生態振興有機銜接的實踐基礎及現實路徑》,《生態經濟》2021年第3期。。(2)有效銜接的邏輯。鄉村振興戰略的基本目標是良好的生態環境,這一目標與脫貧攻堅中生態扶貧手段具備內在的一致性,兩者都是將“綠水青山”變“金山銀山”的實踐手段④胡鈺、付饒、金書秦:《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有機銜接中的生態環境關切》,《改革》2019年第10期。。兩者的本質是關于農村問題實施的長短期戰略,區別在于脫貧攻堅是鄉村振興的實踐基礎,鄉村振興是脫貧攻堅的“升級版”⑤李海東、馬偉波、高媛赟等:《生態環保扶貧減損增益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轉化研究》,《環境科學研究》2020年第12期。。(3)有效銜接的路徑。應以鄉村振興戰略的五大目標為抓手,以生態扶貧體系為引領,充分借鑒脫貧攻堅積累的經驗,實現“輸血扶貧”到農村自主發展升級,通過鄉村生態振興制度引領、生態產業化和產業生態化銜接、農村生產生活消費綠色化倡導等方面發力,特別要強化農民的主體意識、農村企業在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銜接中的社會責任⑥鄭萬軍、周伍陽:《綠色減貧助推民族村寨產業振興的邏輯與路徑》,《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4期。。綜上所述,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應在基本目標和主體互通關系上保持一致,兩者是有機銜接的。
現有文獻對于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的銜接關系研究已進行了一系列討論,本研究試圖在現有研究基礎上進行如下拓展:首先,依據生態扶貧五大路徑和鄉村振興五大目標,結合吉林省區域特點(生態示范區、生態功能區等)構建縣域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效果指標評價體系,從而為兩者實施效果水平測度提供支撐;其次,以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為研究區域,定量測算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的耦合協調關系及時空格局演變分析,從而為兩者銜接程度提供定量參考。
研究區域為吉林省國家脫貧縣,包括:東部地區5 個,分別為延邊州的汪清縣、安圖縣、龍井市、和龍市和白山市的靖宇縣;西部地區3 個,白城市的鎮賚縣、通榆縣和大安市,均于2020 年4 月全部脫貧摘帽。因此,本文以2014—2019年為研究期,進一步明確上述兩項政策在脫貧縣產生的政策績效。數據主要來源于2015—2020 年的《中國縣域統計年鑒》《吉林省統計年鑒》和《中國林業統計年鑒》,部分確實數據參考當年的統計公報。
1.熵值法
首先,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對正向指標和負向指標的無量綱化處理公式分別為:

其中,式(1)和(2)中, 代表吉林省第i個脫貧縣第j個指標值,yjmin代表第j項指標中的最小值,yjmax代表第j項指標中的最大值,組成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體系的初始矩陣表示指標的數量,n表示脫貧縣的數量。
其次,使用熵值法和綜合評價法確定各級指標的權重,熵值法的公式和步驟如下:
第一步,計算第j個指標下第i個脫貧縣所占的相對比重。

第二步,計算第j個指標的熵值δj。

第三步,權重的計算公式。

其中,(1 -δj)是第j個指標的效用價值,效用價值越大,指標的重要性越大。
最后,利用綜合指數法計算2014—2019年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的指標Hij。

2.耦合度模型
為了解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的銜接程度,根據系統學的思想,引入耦合度模型進行測算。
耦合理論相關模型如下:

其中,u是系統個數,P1,P2,Pu代表各系統的綜合發展指數,Tu表示這個u系統的耦合度。本文涉及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兩個系統,于是u=2,存在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兩個系統P1和P2,以及兩系統相互作用的耦合度T2,其公式表示為:

3.時空耦合協調度模型
由于耦合度模型存在的缺陷,因此需要引入耦合協調度模型,更加精準地測算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兩系統間的銜接程度。

其中,D=αP1+βP2
G為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兩個系統的耦合協調度,表示兩個系統的協調和互動程度。D為生態扶貧-鄉村振興系統的綜合評價指數,α、β為待定系數,α+β=1,本文假定α與β均為同等重要,為0.5。
關于生態扶貧效果指標測度,從經濟發展、民生福祉和生態改善三方面選取13個指標建立生態扶貧效果指標體系(表1所示)。對于鄉村振興效果指標的構建,本文依據2018年國家公布的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以及鄉村振興評價體系引文最多的文獻資料,結合吉林生態省試點自身的特點和差異,選取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五大方面19個指標構建鄉村振興效果指標體系(表1所示)。

表1 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統籌銜接的評價指標體系

續表
根據評價指標體系,計算得到2014—2019 年吉林省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指標評價值(如圖1和圖2)。從時序分析,2014—2019年生態扶貧總體效果評價值呈現不斷增長態勢,2018年進入快速增長態勢。二級指標中,“經濟發展”和“生態改善”指標值始終強于“民生福祉”,表明經濟發展和生態改善是生態扶貧模式的重要驅動力。與生態扶貧效果相比,鄉村振興效果的5個二級指標總體呈波動上漲態勢,各二級指標發展速度不均衡。發展速度排名為生活富裕>產業興旺>生態宜居>治理有效>鄉風文明,說明生活富裕是鄉村振興的首要驅動力,產業興旺是鄉村振興的主要因素。

圖1 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子系統效果發展水平

圖2 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效果評價水平
從時空分析,西部脫貧縣的生態扶貧平均效果評價值分別為大安市(0.61)>鎮賚縣(0.56)>通榆縣(0.52),東部脫貧縣的生態扶貧平均效果評價值分別為汪清縣(0.54)>安圖縣(0.40)>和龍市(0.33)>靖宇縣(0.28)>龍井市(0.24)。西部地區脫貧縣的生態扶貧效果整體高于東部,究其原因:西部地區擁有查干湖、向海、莫莫格等自然保護區,在改善生態環境上具有良好基礎。實施生態扶貧后,白城市堅持以“生態經濟景觀”和“三位一體”理念建設“生態經濟脫貧縣”,大安市、鎮賚縣和通榆縣依靠資源豐富且地勢平坦優勢,瞄準綠色能源和生態旅游產業,生態扶貧效果顯著。東部地區脫貧縣森林覆蓋率高,是吉林省的重要生態安全屏障,但東部地區實施森林植被修復、核心區生產生活退出等工程導致東部地區生態扶貧基礎較弱。鄉村振興效果中,2014—2019 年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的鄉村振興平均指數值高于0.4,處于鄉村振興發展的一般狀態,空間分布也呈現西高東低的特征。具體分析,2014—2018 年西部地區鎮賚縣、大安市處于領先地位,平均指數為0.59 和0.56,究其原因在于白城市以特色產業作為主攻方向,確定鎮賚五棵樹稻米產業鎮、通榆興隆山雜糧產業鎮等為特色產業示范鎮,產業興旺效果不斷凸顯;2019年東部地區汪清縣躍居第一,鄉村振興評價值為0.55,究其原因在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后,汪清縣利用紅色教育,依托鄉村旅游,將文化資源資產化。
1.耦合協調度的時序演變特征
從時序來看(表2和圖3所示),2014—2019年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耦合協調度總體呈緩慢波動上升趨勢,平均耦合協調度由初級耦合協調狀態轉變為中級耦合協調狀態,大體分為兩個階段:

圖3 不同時序上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及各脫貧縣的耦合協調度

表2 2014—2019年平均耦合協調度
(1)2014—2016 年為波動期,該階段脫貧縣的耦合協調度差異顯著,具有明顯時間異質性。2014年達到中級協調型的脫貧縣數量為2個,分別為大安市和鎮賚縣;至2016年,達到中級協調型的脫貧縣數量為4個,分別為大安市、鎮賚縣、通榆縣和汪清縣。一方面說明大安市和鎮賚縣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發展基礎較好,已經完成有機銜接,相互發展。另一方面說明通榆縣和汪清縣在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協同發展方面取得明顯進步,究其原因在于通榆縣和汪清縣在產業和生態方面發力,達到融合發展狀態;安圖縣、和龍市和龍井市在這一階段耦合協調度呈下降趨勢,究其原因在于2015 年生態扶貧各項政策落地,各縣開始大力發展鄉村生態旅游,生態扶貧發展快速,但鄉村振興水平出現下降,因此出現協調發展滯后現象。
(2)2016—2019 年為發展期。除和龍市出現波折性下降,其余脫貧縣的耦合協調度均呈上升態勢。這一階段,耦合協同增速最快的是鎮賚縣,說明在生態產業扶貧、生態工程扶貧與吉林省美麗鄉村建設推進下,鎮賚縣的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的耦合關系取得明顯進展,能夠統籌銜接、融合發展。和龍市出現波折性下降的主要原因在于受地理條件和資源稟賦限制,鄉村產業結構單一,鄉村振興較生態扶貧發展滯后。
2.耦合協調度的時空演變特征
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均具有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的耦合協同關系,但耦合協調狀態呈現顯著的“西高東低”的空間不均衡格局。西部地區中,大安市、通榆縣和鎮賚縣由中級協調型向良好協調型轉變;東部地區的汪清縣由初級協調型轉為中級協調型,安圖縣始終保持初級協調型,龍井市、和龍市和靖宇縣保持勉強協調型。說明東西部地區在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相互作用上有差距,在二者統籌銜接、協同發展方面的實力有差距。究其原因在于,西部脫貧縣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的生產、生活和生態能夠協同發展,相互促進;東部脫貧縣的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中某一系統或某指標存在發展滯后現象。東部地區平均耦合協同關系最低的是靖宇縣,究其原因在于鄉村基礎建設滯后,生態產業、教育、文化等建設步伐較慢,人口流失現象嚴重。2017年鄉村振興戰略為靖宇縣的脫貧攻堅工作助力增效,靖宇縣開始大力發展藍莓產業、中藥材產業和食用菌產業,帶動4614戶8039人實現增收,耦合協調度開始由勉強協調狀態向初級協調狀態發展轉變。
本文以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為研究區域,在構建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指標體系的基礎上,運用熵值法和綜合指數法測算出2014—2019 年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效果評價值,結合時空耦合協調度模型來測度兩者的耦合協調度,再探討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效果評價值及耦合協調度的時空差異特征,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效果評價值呈不斷上升趨勢,各脫貧縣的生態扶貧效果始終高于鄉村振興評價值。其中,生態扶貧效果中,大安縣處于領先水平,平均評價值為0.61;鄉村振興效果中,鎮賚縣處于領先地位,平均評價值為0.59。
第二,2014—2019年生態扶貧和鄉村振興均具有耦合協同關系,平均耦合協調度值由初級耦合協調狀態轉變為中級協調狀態,呈緩慢波動上升趨勢。其中,2014—2016 年為波動期,具有明顯時間異質性;2016—2019 年為發展期,除和龍市出現波折性下降,其余脫貧縣的耦合協調度均呈快速上升態勢。
第三,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耦合協調狀態呈現顯著的“西高東低”的空間差異性。西部地區大安市、鎮賚縣和通榆縣處于吉林省國家級脫貧縣前列;東部地區耦合協調度增速最快的是汪清縣,由初級協調狀態轉向中級協調狀態,處于較低協調水平的是靖宇縣。
一方面,建立健全鄉村生態振興保障機制。對于西部地區鎮賚縣、通榆縣和大安市,生態扶貧與鄉村振興呈良好耦合狀態,可以繼續發揮“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轉化功能,與鄉村生態振興有效銜接。首先,可以繼續充分利用自然資源支持政策,將生態文化元素融合到鄉村旅游產業,發揮鄉村生態文化價值;其次,推動生產方式綠色轉型,開發有競爭力清潔能源扶貧產業,打好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組合拳”。因此,政府應繼續加大生態修復和生態補償力度,建立健全鄉村生態振興保障機制,為美麗鄉村做好政策銜接和制度保障。
另一方面,建立生態產業轉化機制。東部地區延邊州的汪清縣、安圖縣、龍井市、和龍市和白山市的靖宇縣,耦合協調度相對落后,但均屬于生態功能高值區集聚地。未來可以依托區域森林資源優勢,發展生態產業促進生態產品價值轉化,以綠色金融發展模式反哺生態環境保護。例如建立“生態銀行”試點、“生態小鎮”試點,既實現自然資源資本化,又重塑自然資源資本化的融資主體;既能取得較好的生態效益,又促進農村產業興旺與經濟繁榮發展。總而言之,應建立生態產業轉化機制,推動兩大戰略更深層次的融合,加快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良性互動和共振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