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嗎？

文 江蘇省南京市科利華中學初三（11）班 楊溪如

“你來嗎？”仿佛就在昨天，老人將臉湊近，飽含期待地問我，布褶似的皺紋，與白黑相間的發絲輕晰可見。張奶奶年有七十，身子骨卻仍如姑娘一樣柔韌有力，吊杠、側翻、倒立樣樣不在話下。每晚七點半，小區的運動設施區，是我與她相聚的地方。在他人驚奇的目光中，我們一老一小靈活地爬桿、吊杠、壓腿、扯家常瑣事。在我不得不回家睡覺時，她便會笑盈盈地問我：“明天你來嗎？”“當然啦！”我大聲回答。

第二天晚上，看到那個瘦瘦的、白發扎成長辮的身影跑來，我嘴角便不自覺地向耳根咧。如約而至的我們相視一笑，仿佛達成了某種秘密契約。在運動設施區的多是些老人，有的在下象棋，有的靠在樹上品茶，有的在輪盤上扭腰。每當我與張奶奶表演“雜技”時，他們無一不拍手叫好、拍案稱奇。月色下，我和張奶奶像舞蹈演員在演出，收獲了滿堂喝彩。我從不問她為何不居家養老，她也不像其他長輩那樣教導我所謂的人生道理，我們常聊的是景色、美食和舒適的服裝。又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候，她問我：“明天，你來嗎？”我笑著答應。

但那一次，我沒有赴約，因為作業寫到很晚。那一次之后，我再也沒有晚上出去鍛煉的時間了，或許是因為初中生的生活早出晚歸，或是因為我忙得記不起張奶奶眼中深深的期待。幾次周末散步時我們匆匆見過面，我也只是問了聲好，就又匆匆離去。是因為我忙得無空閑聊，還是因為我的感情已經淡漠，忘記了顧及她的感受和回應她的期待？

我不愿再蒙騙自己。“你來嗎？”再憶起這句話，我已經自責地坐在桌前寫下了這些文字。懊悔了無數次，我至今不敢踏入那片運動設施區。我害怕她見到我后臉上露出失望和難過，又害怕她不在那兒，翻新后的設施區站滿了陌生面孔。

回老家探親時，我仿佛總能從老人們的臉上看見張奶奶的影子。隔壁的老爺爺時常對著空蕩蕩的院子發呆，而太婆老早就站到了門口迎接我的到來。從一道道皺紋、一根根白發中，我感受到孤獨與失望。太婆問我：“明年，你來嗎？”灰黃的瞳仁中飽含著我從未回應過的、熟悉的期待。我低下了頭，心中暗暗許下承諾。

莫愁小記者楊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