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技術下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的應用前景探析

廖逸超 章穎薇

(集美大學 財經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1)

慈善信托是慈善行業與金融行業的有機結合產物。作為一種創新業務模式，慈善信托成為此次抗擊疫情的中堅力量。同時，隨著區塊鏈技術的不斷成熟，以區塊鏈為核心技術的數字貨幣也逐漸被重視起來。

2020年10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求是》雜志發表《國家中長期經濟社會發展戰略若干重大問題》重要文章，表示“要積極參與數字貨幣、數字稅等國際規則制定，塑造新的競爭優勢”[1]。目前，慈善信托的效率仍有待提高，基于區塊鏈技術數字貨幣如何助力慈善信托的發展，值得筆者深入探究。

一、區塊鏈慈善信托發展的局限性

國外對區塊鏈慈善的研究起步較早，從2015年左右開始已陸續有學者開始研究，相關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是從技術層面搭建區塊鏈慈善平臺。Watanabe,H.等提出一種新的區塊鏈保護機制，用于數字版權等合同管理，防止攻擊者壟斷資源以保護區塊鏈[2]。

Saleh,H.等開發了一個可以跟蹤和監控捐贈信息、交易及所有善款時間、去向的平臺，使捐贈流程和資金交易透明化[3]。Singh,A.等(2020)提出一個基于區塊鏈的分散捐贈跟蹤系統，該系統允許和接受加密貨幣捐贈，并且幫助記錄個人的捐贈交易和收集捐贈去向信息[4]。二是基于區塊鏈技術的數字貨幣在慈善領域的應用。Farooq,M.S.等介紹的區塊鏈慈善管理平臺在慈善募捐過程中使用加密錢包、首次代幣發售(ICO)，并且將慈善幣(Charity Coin，簡稱CC)作為一種數字貨幣[5]。Agarwal,P.等提出了一個可使用數字貨幣的慈善工作系統，利用去中心化的特點使其更加透明和可信，拉近捐贈者和慈善機構之間的距離[6]。Deshwal.M.等討論了數字貨幣使用的區塊鏈技術注入到非營利組織和企業中可以帶來的生產效率和影響[7]。

我國學者從2017年開展區塊鏈在慈善領域的應用研究，主要分為兩方面：一方面，基于區塊鏈技術設計和實現慈善系統應用平臺。李琪等人是較早研究區塊鏈技術下慈善應用模式與平臺的學者，從技術層面開發了一個可實現善款在捐贈方與受贈方之間直接劃轉的善款流動平臺，并可通過時間戳技術實現善款的追蹤與實時更新[8]。李賀將區塊鏈服務平臺與傳統Web服務架構金融融合，重新提出區塊鏈慈善系統的創新型架構[9]。不同于李琪等人的觀點，何飛和傅繼晗認為，限制善款的使用不太合理，已滿足條件的受贈方不應有太多的限制，因此，引入智能合約技術，若受贈方滿足預先設定好的條件，善款就會通過智能合約自動匯給受贈方[10]。另一方面，基于區塊鏈技術研究我國慈善組織的財務信息披露。通過研究我國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存在的問題，畢瑞祥建議將區塊鏈技術應用在慈善組織，構建透明信息平臺，建立信任機制，使公益傳遞更加被社會信任[11]。王麗榮為提高慈善組織的公信力和實現公益慈善的透明度，采用了基于區塊鏈數字證書ID的數據流動跟蹤機制及其雙向評價的反饋控制優化策略[12]。

關于區塊鏈慈善信托，國內外鮮少有學者研究，但實務中已有區塊鏈在慈善信托場景中的應用。如萬向區塊鏈與萬向慈善信托合作，打造基于區塊鏈技術的“萬向慈善信托賬戶管理平臺”，捐贈者可在該平臺上直接查看賬戶狀況，線上下達捐贈指令，便于捐贈者直接管理賬戶；該平臺利用區塊鏈哈希算法將關鍵文件、資產存入每個捐贈者賬戶，有效保證信息的完整性和真實性，防止數據丟失；該平臺在區塊鏈上記錄捐贈指令和歷史交易記錄，實時追蹤捐贈動向，以便捐贈者對關鍵事件的發生時間和具體信息進行歷史溯源。

綜上，國內外學者對區塊鏈慈善平臺的技術搭建、組織結構均有一定研究，實務中國外數字貨幣在慈善捐贈和信托場景中也均有應用，但國內鮮有學者對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場景的應用進行研究，實務中數字貨幣的應用場景還比較單一，在慈善信托場景的應用更是空白。

二、我國慈善信托的發展前景

(一)我國慈善信托發展勢頭迅猛

近年來，我國慈善信托備案數量不斷創歷史新高。數據顯示，自2016年9月1日《慈善法》施行以來，慈善信托數量逐年快速增長。2016—2020年分別成功備案22單、45單、87單、126單、257單慈善信托。其中，2020年備案的慈善信托數量占2016—2020年總量近50%。

隨著慈善信托的推廣和普及，大眾對慈善信托的熱情日益高漲，激發出許多中小型慈善信托，從表1數據可見，雖然我國慈善信托備案數量呈顯著增長趨勢，但慈善信托財產規模出現負增長。在截至2020年底已經備案的537單慈善信托中，100萬以下規模占91.43%，而1 000萬以上規模只占8.57%。從慈善信托規模類型來看，我國中小規模的慈善信托發展態勢良好，但千萬級、億元級的大型慈善信托規模有所減少。

表1 2016—2020年慈善信托備案數量(單)

表2 2019.9.1—2020.12.31慈善信托規模區間占比

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慈善信托行業快速崛起，在疫情防控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因疫情成立的規模最大的“國通信托·中國信托業抗擊新型肺炎慈善信托”還參與雷神山、同濟、協和等重點醫院重癥病房的設備配備和建設環節，對武漢市的疫情防控工作作出了重要貢獻。通過整理慈善中國網站披露數據得出，2020年用于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支援和關愛醫護人員的慈善信托共有92單，累計金額達1.48億元。

(二)我國慈善信托的現實挑戰

慈善信托起源于英國，是國際成熟的慈善組織形式，也是我國慈善組織的重要形式之一。但慈善信托在我國成立的時間較短，發展較不成熟，還存在諸多問題，制約著慈善信托的未來長遠發展。

第一，我國在慈善信托信息公開方面缺乏統一的法規要求。我國慈善信托缺乏統一的年報披露內容和格式，信息披露沒有統一標準，慈善信托的管理效率和效果因此受損。由于信息公開時效性不足，監管機構和社會公眾無法及時、全面獲取信托運行管理信息。

第二，我國慈善信托尚無專項稅收優惠政策。慈善信托財產所有權并不發生轉移，因而不涉及地產過戶、股票等非現金資產的相關稅收。同時，委托人設立慈善信托和慈善捐贈的行為在法律上有本質區別，在現有的稅收法律法規和政策下，公益性捐贈稅前扣除優惠政策并不適用于慈善信托。

第三，我國慈善信托的監管制度尚不完善。2017年7月26日，銀監會與民政部聯合印發《慈善信托管理辦法》(以下簡稱《管理辦法》)，完善了慈善信托的設立、備案、財產管理和處分、變更和終止等七方面的內容，并細化了監管要求。但《管理辦法》與英國1853年通過的《慈善信托法》相比，制度尚不夠完善，相關的配套管理辦法更少，大部分地區的民政部門沒有積極深入跟進，對慈善信托的監管力度不夠。

三、區塊鏈技術下數字貨幣的發展前景

(一)區塊鏈技術下數字貨幣具有核心優勢

根據國內最新批準發布的首個金融區塊鏈地方標準《金融行業區塊鏈平臺技術規范》，金融行業區塊鏈平臺結構，如圖1所示，可分為用戶層、接入層、核心層、基礎層，以及一個跨越各層的通用功能集合[13]。

圖1 金融區塊鏈分層框架

區塊鏈技術具有去中心化、可追溯性和不可篡改性、高度信任和共識機制等核心特征，可應用在支付結算、票據、數字貨幣、股權交易、跨境支付、反欺詐反洗錢等金融領域[14]，但數字貨幣是區塊鏈技術應用最廣泛且最成功的領域。與傳統貨幣不同，數字貨幣僅存在于互聯網中，無法觸摸或感覺到，從發行、轉移、交易到記錄都是數字形式。數字貨幣雖然是進行即時交易和無邊界所有權轉讓，但像任何標準法定貨幣一樣，具有類似于實物貨幣的特性，可以用于購買商品和支付服務費用。根據發行主體的不同，數字貨幣分為主權數字貨幣和非主權數字貨幣兩類。其中，非主權數字貨幣不存在發行主體或由非主權個體發行；主權數字貨幣是由中央銀行發行和控制，也可稱為中央銀行數字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CBDC)[15]。由于目前數字貨幣是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數字貨幣，其核心特征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1.效率高、成本低

數字貨幣以區塊鏈作為底層技術，具有去中心化的特征，不以第三方金融機構作為中介方，可以降低交易費用、提高交易效率、縮短交易時間。

2.安全、信賴、可靠

由于區塊鏈具有可追溯和不可篡改的特征，在這種技術下進行的交易很難撤銷和復制。用戶使用公鑰和私鑰進行交易，私鑰只有所有者知道，所以，避免了信息泄露和誤傳的可能。

3.匿名性

區塊鏈建立了共識和信任機制，交易的發送方或接收方均不需要識別身份或提供任何其他個人信息，數據交換和交易信息完全放在獨立的區塊鏈中，所以，具有更高的匿名性。

(二)數字貨幣潛在市場龐大

根據CoinMarketCap網站顯示，如表3所示，截至2021年9月9日，全球私人數字貨幣種類共計11 782種，私人數字貨幣總市值達21,298.6508億美元，其中，比特幣市值達8,738.85億美元，占總市值的41.03%[16]。

表3 截至2021年9月9日，私人數字貨幣市值排行榜前五名

目前，比特幣是區塊鏈技術應用在數字貨幣領域市值最大的產業，其次是以太坊和泰達幣。泰達幣于2014年7月推出，是通過Omni平臺構建在比特幣區塊鏈之上的第二層加密數字貨幣代幣，通過維持流通中的USDT數量與美元儲備數量相等使代幣與美元掛鉤，即1USDT＝1美元。由于泰達幣具有和美元1∶1錨定的特性，因此，也被稱為數字穩定幣。若央行發行的數字貨幣按1∶1與人民幣進行錨定，那么主權數字貨幣也是一種數字穩定幣。

四、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中的應用前景

(一)數字貨幣慈善捐贈的發展前景

近年來，全球許多傳統的慈善組織和基金會逐漸開始接受比特幣、以太坊、瑞波幣、萊特幣等數字貨幣捐贈，并將其兌換成法定貨幣，包括紅十字會(Red Cross)、聯合勸募協會(United Way Worldwide)、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等著名組織。2019年10月9日，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推出可接受以太坊和比特幣捐贈的數字貨幣基金，資助使全球兒童及青年獲益的開源技術，并使用同一種數字貨幣發放，成為聯合國系統內第一個啟動數字貨幣基金的機構。美國慈善捐贈機構——富達慈善基金(Fidelity Charitable)從2015年開始將數字貨幣作為合格資產，成為美國最早接受比特幣的慈善機構，至今已接受價值超過一億美元的數字貨幣捐贈。

在數字經濟迅猛發展的今天，數字貨幣捐贈的優勢逐漸凸顯。接受數字貨幣捐贈使慈善組織的收入和捐贈來源多樣化，彌補經濟不穩定時的經濟損失。數字貨幣傾向于吸引年輕人，這有利于推動慈善捐贈的年輕化發展，擴大捐贈者范圍。數字貨幣被美國國稅局(IRS)和世界各地的其他一些稅務機構視為財產，利用數字貨幣進行捐贈可以幫助捐贈者合理避免一部分資本利得稅。如表4所示，富達慈善基金假設每年慈善捐贈額固定，其他分享扣除額為零，當個人所得稅率越高時，數字貨幣捐贈可以節省的稅款越多，數字貨幣在捐贈方面的優勢愈發突出。

表4 數字貨幣捐贈在不同稅級下的節稅情況

(二)數字貨幣信托的發展前景

國外數字貨幣信托發展較早且勢頭迅猛，許多大型資產管理公司、托管機構、金融機構均推出了與數字貨幣相關的信托產品，如灰度投資(Grayscale Investments,LLC)、股權信托公司(Equity Trust Company)、富達基金公司(Fidelity Investment Group)、渣打銀行等。

全球最大的數字貨幣資產管理公司——灰度投資，成立于2013年，是首家獲得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批準進行數字貨幣信托化管理的投資機構。灰度投資自成立以來，信托系列產品的累計投資達69億美元。2020年，灰度投資籌集了價值逾57億美元的數字貨幣，是2013年至2018年累計投資總和的四倍多，其中，籌集的比特幣占所有數字貨幣總規模的87%，創以往年度比特幣投資規模的新高。數據顯示，灰度投資的投資群體以機構投資者為主，占總投資者規模的87%，這進一步證明了大部分機構投資者視比特幣為具有潛力和成長性的數字貨幣，正將其作為重要的儲備資產進行資產配置。

圖2 2020年灰度投資累計每周接受投資的數字貨幣

類似于灰度投資，數字貨幣資產管理公司可以讓傳統的機構投資者用其最熟悉的傳統投資工具(股票)來了解數字貨幣的價格走勢，并進行投資決策。投資者不需要了解購買和交易數字貨幣的流程，不需要擔心管理私鑰和儲存比特幣的安全問題，只需將資產交付給信托基金就可以參與到數字貨幣的投資中，避免了直接購買、存儲和保管比特幣的風險。

(三)未來我國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領域的應用前景

目前，中國一直都在推動法定數字貨幣的研究和發展，央行成為全球范圍內首個研究發行數字貨幣并開展真實應用的中央銀行。2020年8月，蘇州相城區的國有四大行進行大規模的數字貨幣封閉測試，這是我國數字人民幣的首次落地使用。2020年10月，深圳市羅湖區首次開展數字人民幣試點活動，標志著中國央行數字貨幣發展的又一個重要里程碑。數字人民幣在支付結算領域的陸續落地表示我國已初步具備發展數字貨幣的基本實力。因此，可以結合數字貨幣高效、安全、匿名等多種優勢和特點，助力其他行業蓬勃發展。由于公眾在做社會公益的同時，對資產管理越來越重視，因此，筆者建議可將慈善信托作為數字貨幣未來應用的重要場景，理由如下：

1.數字貨幣具有信息披露公開透明的特點

數字貨幣的分布性特征可以有效整合各個節點之間的信息，每個節點間通過簽名驗證來查看其他網絡節點中的數據，該特征顯著提高了信息透明度和披露效率。因此，在慈善信托中使用數字貨幣，不僅可以規范信息披露標準，還可提高信息披露質量。

2.數字貨幣捐贈具有稅收效益

美國稅法第501條c款第三段(簡稱“501c3條款”)，列出了8種享受聯邦所得稅減免的非營利組織，這些非營利組織可以接受免稅捐贈，同時，還擔負著積極開展慈善活動、為社會作貢獻的公益使命。向非營利組織捐贈免稅的數字貨幣，有助于減少捐贈者的稅收負擔，同時，支持其關心的社會項目。現在我國正在抓緊數字貨幣和數字貨幣稅的制度建設，在可預見的未來數字貨幣將在企業節稅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3.數字貨幣具有高效、快捷、安全的特點

在區塊鏈技術和數字貨幣的雙重技術保障下，用戶捐贈過程快捷、方便、安全，大大降低了賬戶、資金被盜用的風險，有效防止資產受托人虛假報告、濫用財產、擅自篡改信托資產用途、不正當交易等行為的發生。

此外，企業利用數字貨幣進行慈善信托可以引導投資者正確認識區塊鏈和數字貨幣，從而打破數字貨幣畸形財富生態圈，對數字貨幣的亂象進行有效規范和引導。通過向慈善信托機構捐贈數字貨幣，可以確保慈善組織和金融機構擁有多種開放的數字貨幣錢包，并積極參與數字貨幣社區。接受數字貨幣的非營利組織越多，托管數字貨幣的資產規模越大，數字貨幣使用范圍就會越廣，從而有效推動數字貨幣的采用，形成良性循環。

綜上所述，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場景中具有廣闊的應用前景和市場潛力。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數字貨幣可以助力我國慈善信托蓬勃發展，但同時為了保障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場景中的應用更加規范，我國應著眼于完善專項稅收優惠制度、健全監管法規等相關政策，讓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領域早日大放異彩。

五、結語

在嚴峻的疫情中，慈善信托從眾多慈善手段中脫穎而出，其財產獨立性和公開透明的特點得以體現。近年來，區塊鏈技術蓬勃發展。分布式、去中心化、透明的特點令其在慈善信托領域充滿應用前景。數字貨幣在國內外的眾多慈善捐贈及信托業的案例說明我國數字貨幣在慈善信托領域有著廣闊的發展前景和市場潛力，將給我國慈善信托領域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勢必會助力慈善信托在我國的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