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針內關、公孫穴對功能性消化不良大鼠胃腸動力和心率變異性的影響※

展立芬 邢博文 覃思敏 謝云方 江 鈺 伍萍香 劉未艾 石海斌

(1.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針灸推拿康復科，湖南 長沙 410005；2.湖南省張家界市中醫院骨傷二科，湖南 張家界 427000)

功能性消化不良(functional dyspepsia，FD)是以食入自覺飽脹感、上腹痛和上腹燒灼感等為主要臨床表現的功能性疾病，是臨床上最常見的身心疾病，嚴重影響患者日常生活。流行病學調查顯示，FD的發病率逐漸升高，在普通人群中高達20%～25%[1]，且隨著病程的進展，40%的患者伴有抑郁和(或)焦慮[2-3],并與消化不良癥狀呈正相關[4-7]。目前研究認為，FD的發病與精神心理異常、胃腸道動力障礙、自主神經功能紊亂、內臟高敏及胃容受性舒張功能下降等因素有關[8-9]。臨床常用促胃動力藥和抗焦慮藥治療，但長期服用存在一定的不良反應，停藥后復發率高，且遠期療效不盡如人意[10]。

系統回顧性研究表明，針灸治療FD有一定的優勢，且安全性高，并獲得了世界范圍內的認可[11-13]。臨床實踐中，針灸治療FD的常用腧穴為足三里、內關、公孫和天樞穴，腧穴穴對的運用具有明顯特色[14-15]。其中，八脈交會中“公孫沖脈胃心胸，內關陰維下總同”(《醫宗金鑒》)對治療胃腸疾病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16]，但腧穴穴對治療FD尚缺乏相關的實驗研究。

自主神經系統參與了人體內臟器官、血管、肌肉及腺體的活動，可對各種內外環境的刺激作出應答反應，其功能失調會導致消化系統、呼吸系統以及心腦血管系統等多種疾病，參與了FD的發病過程。心率變異性(heart rate variability，HRV)可反映自主神經中交感神經與迷走神經對心臟竇房結頻率變化的調控狀況。本研究以FD模型大鼠為受試對象，觀察電針內關、公孫穴對對FD大鼠胃腸動力和HRV的影響，結果如下。

1 材料與方法

1.1 材料

1.1.1 實驗動物 健康SPF級SD大鼠65只，體質量200～250 g，雌雄各半，3～4月齡，來源于湖南中醫藥大學動物實驗中心，實驗動物生產許可證號SCXK(湘)2019-0004。大鼠均放置于溫度為20～25 ℃、濕度為50%～70%的環境中飼養及造模、治療等。

1.1.2 實驗藥物 氟哌噻噸美利曲辛片(H.Lundbeck A/S，進口藥品注冊證號H20080175，20130126)；枸櫞酸莫沙必利片(成都康弘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19990313，20190717)。按藥物配制公式[大鼠藥量=成人劑量×0.018(200 g大鼠與70 kg成人體表面積比)]換算得出大鼠灌胃等效劑量。將以上2種藥物分別研成細粉末，溶于蒸餾水中，配制成溶液備用。碳素墨水。

1.1.3 主要儀器 T6001型電子秤(上海精天電子儀器廠)，自制束縛盒，皮尺，計算機，電子計時器。華佗牌-電子針療儀(型號：SDZ-Ⅱ，蘇州醫療用品廠有限公司)；云龍牌針灸針(0.16 mm×7 mm，吳江市云龍醫療器械有限公司)；多導生理信號記錄儀(型號：MP150，美國BIOPAC公司)；PowerLab生理數據采集分析系統[型號：PowerLab，埃德儀器國際貿易(上海)有限公司]。自制露天曠場箱(100 cm×100 cm×40 cm)，內墻和底座為黑色，底座用一根白線分成25塊(20 cm×20 cm)，沿著側壁的網絡稱為外圍網絡(16個外圍方)，其余的稱為中心網絡(9個中心方)。

1.2 實驗方法

1.2.1 模型制備 參照王煜姣等[17]方法，并加以改造，按照“飲食失節+慢性束縛應激+夾尾+搖晃+過度疲勞”復合病因造模法造模，具體為：①隔日足量喂食及禁食；②每日9：00將大鼠放置于束縛盒中束縛3 h，完全限制其活動；③于束縛裝置中夾尾刺激30 min；④于束縛裝置中無定向搖晃10 min；⑤每日14：00將大鼠置于溫度為(23±1) ℃的溫水中游泳15 min。連續3周。

1.2.2 動物分組 進行正式實驗前，將適應性飼養3 d后的大鼠進行預游泳，選取游泳時間為15～25 min的65只大鼠進行分組、模型制備。將65只健康大鼠編號后按照隨機數字表法分為空白組(10只)和模型制備組(55只)。空白組不做處理，模型制備組按照1.2.1項方法造模3周。造模結束后，隨機選取5只模型制備組大鼠處死，取出胃黏膜，觀察有無器質性病變，然后對剩余的50只大鼠進行一般行為學評價及曠場試驗[18]，評價造模是否成功。將造模成功的50只大鼠按照隨機數字表法分為模型組、內關穴組、公孫穴組、內關+公孫穴組和西藥組5組，每組各10只。

1.2.3 干預方法 空白組、模型組不進行任何干預。內關穴組大鼠捆綁束縛后，針刺雙側內關穴及尾根部后，于同側內關穴及尾根部連接電子針療儀行電針刺激，頻率20/100 Hz的疏密波，強度以局部皮膚肌肉輕微顫動為度，刺激時間為30 min，并予0.9%氯化鈉注射液2 mL/100 g灌服，每日1次，連續21 d；公孫穴組大鼠捆綁束縛后，針刺雙側公孫穴及及尾根部后，于同側公孫穴及尾根部連接電子針療儀行電針刺激30 min，并予0.9%氯化鈉注射液2 mL/100 g灌服，每日1次，連續21 d；內關+公孫穴組大鼠捆綁束縛后，針刺雙側內關、公孫穴后，于同側內關及公孫穴連接電子針療儀行電針刺激30 min，并予0.9%氯化鈉注射液2 mL/100 g灌服，每日1次，連續21 d；西藥組大鼠先后予氟哌噻噸美利曲辛片溶液0.95 mg/kg、枸櫞酸莫沙必利溶液1.32 mg/kg灌服，兩藥間隔30 min，捆綁束縛30 min，每日1次，連續21 d。

1.3 觀察指標及方法

1.3.1 曠場實驗[18]將曠場箱放置于安靜的環境中，并用完全封閉的遮陽簾隔開。將大鼠放入礦場箱中適應2 min后，將其放入曠場箱的中心網格，觀察記錄3 min內大鼠自主活動情況。觀察內容包括水平運動格數(3個以上爪子穿越水平格子數)、垂直運動次數(前爪離地直立的次數)和修飾活動次數(前爪刮、抓、洗臉、舔腳的次數)。

1.3.2 懸尾不動實驗 參照懸尾實驗方案[19]。治療結束后，各組大鼠倒掛于距離地面50 cm處，尾部1.5 cm處用不粘膠粘貼懸掛于懸尾箱內，相鄰鼠之間保持一定間隔。在這過程中，大鼠進行掙扎以克服不正常的體位，一定時間后會因產生失望心理而停止掙扎活動，記錄大鼠停止掙扎、保持不動的時間，以助于判斷其失望狀態。在記錄過程中，先使進行懸尾實驗的大鼠適應2 min后，再使用攝像設備記錄6 min，記錄6 min內大鼠累計保持不動的時間(s)。

1.3.3 HRV檢測 治療結束后，6組大鼠均禁食24 h，10%水合氯醛300 mg/kg腹腔注射麻醉，仰臥位固定于鼠臺上，采用多導生理信號記錄儀記錄頸-胸導聯心電圖(將2個電極分別插入頸背部皮下和劍突左側皮下，地線接右下肢皮下)，信號輸入多導生理記錄儀生物電放大器和PowerLab生理數據采集分析系統。將獲得的心電信號經Char t 5.2.1 計算機軟件處理，自動過濾異位搏動及干擾，進行HRV時域和頻域分析。以頻域指標高頻功率 (HF)、低頻功率(LF)/HF反映迷走神經張力。

1.3.4 胃排空率和小腸炭末推進率 治療結束后，各組大鼠禁食24 h后予碳素墨水1 mL/100 g灌胃，30 min后脫頸處死，打開腹腔，分離出胃。沿胃幽門處剪取胃，拭干，稱全質量 (M1)，再沿胃大彎處剪開胃，用0.9%氯化鈉注射液洗凈內容物，用濾紙拭干，稱胃凈質量(M2)，計算胃排空率。胃排空率(%)=[1-(M1-M2)/灌胃量]×100%。打開腹腔，分離出腸。用鑷子輕輕提取上端至幽門、下端至回盲部的腸管，平鋪于實驗臺上，不牽扯，輕輕將小腸拉成直線，用直尺測量小腸推進指標。量小腸全長(L1)以及幽門至碳素墨水所達最前端的長度(L2)，計算小腸推進率，小腸推進率(%) = L2/L1×100%。

2 結果

2.1 模型制備組大鼠一般行為學評價 造模前各大鼠反應靈敏，性情溫順，精神良好，皮毛光澤，皮膚黏膜紅潤，糞便質軟成形，干稀適中。造模后各大鼠均出現反應遲鈍，精神欠佳，食量欠佳，體質量增長緩慢，皮毛枯澤，皮膚黏膜色澤變淡，大便不規則，便質時干時稀。

2.2 各組大鼠曠場實驗結果比較 造模后，模型組、內關穴組、公孫穴組、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大鼠水平運動格數、垂直運動次數及修飾活動次數均較本組造模前及空白組造模后顯著下降，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各組大鼠曠場實驗結果比較

2.3 各組大鼠懸尾不動時間比較 與空白組相比，模型組懸尾不動時間明顯增加(P<0.05)；與模型組相比，內關穴組、公孫穴組、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懸尾不動時間均縮短(P<0.05)；與內關穴組相比，公孫穴組懸尾不動時間增加(P<0.05)，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懸尾不動時間均縮短(P<0.05)；與公孫穴組相比，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懸尾不動時間均縮短(P<0.05)；與西藥組相比，內關+公孫穴組懸尾不動時間縮短(P<0.05)。見表2。

表2 各組大鼠懸尾不動時間比較

2.4 各組大鼠HRV比較 與空白組相比，模型組HF降低(P<0.05)，LF/HF比值升高(P<0.05)；與模型組相比，內關穴組、公孫穴組、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HF均升高(P<0.05)，LF/HF比值均降低(P<0.05)；與內關穴組相比，公孫穴組、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HF均升高(P<0.05)，公孫穴組LF/HF比值升高(P<0.05)，內關+公孫穴組和西藥組LF/HF比值均降低(P<0.05)；與公孫穴組相比，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HF均升高(P<0.05)，LF/HF比值均降低(P<0.05)。見表3。

表3 各組大鼠HRV比較

2.5 各組大鼠胃排空率和小腸推進率比較 與空白組相比，模型組胃排空率及小腸推進率均降低 (P<0.05)；與模型組相比，內關穴組、公孫穴組、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胃排空率和小腸推進率均明顯升高(P<0.05)；與內關穴相比，公孫穴組、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胃排空率和小腸推進率均升高(P<0.05)；與公孫穴相比，內關+公孫穴組及西藥組胃排空率和小腸推進率均升高(P<0.05)。見表4。

表4 各組大鼠胃排空率和小腸推進率比較

3 討論

現代醫學研究認為，胃腸功能的神經調節主要依賴于中樞神經、自主神經和腸神經系統[20]，其中自主神經作為腸-腦互動的重要信息載體，可調控胃腸道感覺和運動。受精神心理因素的影響，腦-腸軸可通過自主神經引發胃電節律紊亂，引起胃腸動力異常，從而導致FD。因此，及時糾正自主神經系統異常的功能狀態有助于改善FD的相關臨床癥狀及預后。

FD屬于中醫學胃脘痛、痞滿、嘈雜、呃逆等范疇，多由飲食失調、情志失宜所致。中醫藥治療消化系統疾病具有獨特優勢，其中針灸治療的效果得到了國內外的一致認可。經絡學說認為，內關為手厥陰心包經之絡穴，手厥陰心包經聯絡于手少陽三焦經，故可調理三焦，宣上導下治療中焦脾胃病。公孫穴為足太陰脾經的絡穴，溝通脾、胃二經，調理脾胃，疏通腸道，為治療脾胃疾病的主穴。因此，從腧穴-經絡聯系中可以發現，相對于內關穴，公孫穴與胃腸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根據“經脈所過，主治所及”及經絡腧穴效應，可以推斷在調節胃腸系統方面，公孫穴較內關穴稍具優勢。本研究結果也證實，公孫穴組胃排空率及小腸推進率均高于內關穴組(P<0.05)。本研究還顯示，內關+公孫穴組大鼠胃排空率及小腸推進率均高于內關穴組和公孫穴組 (P<0.05)，提示在改善胃腸動力方面，二穴聯用的效果更佳。內關和公孫穴配伍緣于八脈交會穴。八脈交會穴為金元時期竇漢卿得于山人宋子華之手，因其善用此法而稱“竇氏八穴”，最早載于《針經指南》一書。李梃《醫學入門》載 “八法者，奇經八穴為要，乃十二經之大會也，……周身三百六十穴統于手足六十六穴，六十六穴又統于八穴”，說明八穴精義之所在。內關穴屬手厥陰心包經絡穴與陰維脈相通的穴位，公孫穴屬足太陰脾經穴與沖脈相通的穴位，二穴配伍應用屬于上下相配，具有理氣降逆、通腸和胃、宣通上下的功效，常用于心、胸膈、脾胃、肝的疾患，如心悸胸痹、胸腹脹滿、嘔吐呃逆、胃脘痛、痢疾等病癥。此外，現代研究進一步從神經解剖學的角度闡明了內關和公孫配伍可協同增效，并且可以通過神經系統的傳導實現對胃等內臟傳入信息的調節作用，這可能是其主要的作用機制[21]，尚有待于進一步深入研究。

在改善FD模型大鼠抑郁樣行為方面，內關+公孫穴組及內關穴組、公孫穴組懸尾不動時間均較模型組縮短(P<0.05)，且內關、公孫二穴合用的作用優于單穴，在單穴使用方面，內關穴較公孫穴稍具優勢。情志異常可導致腦-腸軸功能紊亂，內臟高敏感及胃腸炎癥免疫等，從而引起或加重FD的臨床癥狀。公孫穴通于沖脈，《針灸甲乙經》載：“沖脈任脈者，皆起于胞中，上循脊里，為經絡之海。其浮而外者，循腹上行，會于咽喉，別而絡口唇。” 沖脈起于胞中，至胸中而散，足太陰脾經又上注于心，根據“經脈所過, 主治所及”，公孫穴又可治療心胸疾病。內關穴通于陰維脈，陰維脈起于小腿內側，沿大腿內側上行到腹部，與足太陰脾經相合，過胸部，與任脈會于頸部。《難經》說“陰維為病苦心痛”，即陰維脈病證為憂郁。內關穴為手厥陰心包經腧穴，手厥陰心包經“起于胸中，出屬心包絡”(《靈樞·經脈》)，心主血脈，心藏神，故內關穴可治療心、胸、神志病證。《針灸甲乙經》言：“心澹澹而善驚恐，心悲，內關主之。”《備急千金要方》載“凡心實者，則心中暴痛，虛則心煩，惕然不能動，失智，內關主之”。《針灸大成》曰：“主手中風熱，失志，心痛，目赤，支滿肘攣。實則心暴痛瀉之，虛則頭強補之。”因此，在調節異常情緒行為方面，內關穴較公孫穴稍具優勢，二穴合用優于單穴。

自主神經系統是外周傳出神經系統的一部分，能調節內臟和血管平滑肌、心肌和腺體的活動。自主神經系統包含了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迷走神經是副交感神經系統的主要神經。研究表明，FD患者存在迷走神經活動減弱。而HRV是定量評價心臟和迷走神經張力的一種技術，可分為時域指標和頻域指標，其中頻域分析方法更能夠定量反映迷走神經和交感神經對心臟的調控作用，在HRV分析中占主導。HF由副交感神經控制，主要反映迷走神經活性；而LF/HF比值是反映交感-迷走神經張力平衡變化的最敏感指標，其比值降低表示迷走神經張力增大[22]。因此，通過分析HF、LF/HF能夠了解FD患者是否出現自主神經功能紊亂及胃腸動力障礙的嚴重程度[23]。本研究結果顯示，與模型組相比，內關+公孫穴組及內關穴組、公孫穴組HF均升高(P<0.05)，LF/HF比值均降低(P<0.05)，且內關、公孫二穴合用的作用趨勢優于單穴，在單穴使用方面，內關穴較公孫穴稍具優勢。現代研究表明，內關、公孫穴合用，主要通過神經系統中的反射弧促進神經之間的突觸聯系和神經元之間的陽性標記細胞數量，這一過程涉及胃內臟信息傳入、脊髓和孤束核整合信息、胃腸信號傳出與反應。內關和公孫穴合用可通過影響孤束核內相應的神經元以改變自主神經對內臟的傳出沖動，從而實現對胃等內臟功能的雙向調節作用[24]。

綜上可見，電針內關、公孫穴可以改善FD模型大鼠的胃腸動力及其所伴隨的焦慮抑郁狀態，且內關+公孫穴聯用優于單獨使用電針內關穴或公孫穴，改善迷走神經張力—胃腸信息傳導可能是其作用機制，尚需進一步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