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斌
在具體討論之前,首先要明確一個前提: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無論多么優秀,對今日中國國家治理都沒有直接適用性,都必須經過轉化才能為當代中國國家治理服務。亦即,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對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有用性是一種間接有用性而非直接有用性。假若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對當代中國直接有用的話,則轉化和對轉化的討論就沒有必要了。“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提出,正表明了黨對包括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在內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必須進行轉化,而不能直接運用的清醒認識。而且,這種轉化是一種跨越性的轉化,不能不具有創造性。對于這種轉化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理解。
條件轉化就是條件適配,指在其他條件下產生、存在、發生作用的事物適應或適用新條件。具體到本文的主題,就是通過一定的方法、過程,使在中國傳統社會形成、發展、應用的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適應當代中國社會。這是黨對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進行改造時首先完成的轉化。
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來自中國傳統社會的國家治理實踐,以及對實踐的思考和理論總結。本文“中國傳統社會”主要指中國古代社會。近代,中國開始向現代轉型。轉型完成之后就是現代社會,轉型過程中則是轉型社會。中國傳統社會是特定時空下一系列特定社會、政治、經濟、文化條件的結合。在社會條件上,地域廣大,人口眾多,內部差異錯綜復雜,社會分化程度低,家國同構,是一個等級制的社會。在政治上,形成了以君主制為核心的一整套政治制度和相配合的官僚制度、官僚政治,在中央與地方關系上以中央集權制為主,在民族和邊疆地區“因俗而治”。在經濟上,中國傳統社會是以農業為主的自然經濟、小農經濟社會,商品經濟不發達。在文化上,儒學成為學術主流,并且與政治相結合,成為國家政治指導思想和教化民眾的主要內容。儒家思想和文化滲透到整個社會之中,成為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并最終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干和顯著標志。中國傳統的治國理政就在這些條件之下產生和運行。這些條件既是傳統治國理政存在、延續的基礎,也內在地規定了傳統治國理政的性質、邊界。在分析、理解中國傳統治國理政時,無論是涉及其中的經驗還是教訓,都不能脫離中國傳統社會的基本限定。
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是傳統條件下的、前現代的經驗。當代國家治理是現代條件下的現代性的國家治理。“‘傳統’是前現代社會(pre-modern)的特征,而‘現代性’則是現代社會的特征,它是社會在工業化推動下發生全面變革而形成的一種屬性,這種屬性是各發達國家在技術、政治、經濟、社會發展等方面所具有的共同特征。”所以,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和當代國家治理之間存在性質上的差異。在這種情況下,要在當代國家治理中借鑒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必須解決異質性的問題。異質性意味著,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與當代中國國家治理在整體上是存在差異的。所以,要在中國當代國家治理之中借鑒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必須對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進行改造,使之能與現代國家治理在性質上相容。這種改造是巨大的、深刻的、根本性的,因而也不能不是創造性的。如果忽視或無視兩者間的異質性,不對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進行改造,而直接將之運用到現代國家治理之中,就一定會陷入沖突,不但無助于當代國家治理的完善,而且可能產生新的問題。如果將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視為正確的、至善的真理,非但不打算對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進行現代化改造,反而希望用傳統治國理政經驗改造當代國家治理,那么無論是對中國傳統文化還是當代國家治理,其結果都將是災難性的。
傳統治國理政經驗與現代國家治理的差異成為當代國家治理借鑒運用傳統經驗的巨大障礙。而中國共產黨成功克服了這一困難。究其原因,其一,中國共產黨是現代先進理論指導下的現代性政黨。中國共產黨是現代政黨,在思想、組織等方面都是現代性的。中國共產黨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而馬克思主義是反映社會發展規律的科學的、現代的理論。而且,中國共產黨代表了先進生產力和先進文化。這些決定了黨一定是從現代的立場去認識和運用傳統治國理政經驗的。其二,中國共產黨是中華民族的先鋒隊,追求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高度重視并深刻理解傳統文化。這決定了黨會堅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立場,并從發展的角度理解和改造傳統治國理政經驗。
黨在吸收借鑒優秀傳統治國理政經驗方面,做了很多探索。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和當代國家治理之間的異質性決定了,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對當代中國國家治理而言,不僅是間接有用,而且只有部分內容有用。所以借鑒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首先要找出其中對當代國家治理有用的部分,然后要對可用部分進行現代適配。可用與否的判斷標準取決于當代國家治理的需要和出發點。現代適配則是對可用部分賦予現代性,并使之與當代國家治理相容。對于可用的部分先要把它從傳統社會條件中剝離出來,切斷其與原有體系的聯系,然后將其中的概念、命題、理念、原則、方式、方法等,與現代國家治理的需要或其中相似的部分連接起來,進而進行新的詮釋、闡發,并將之納入現代國家治理之中。這是對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進行現代適配的邏輯過程。經過這一過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脫離了原有的體系,融入了現代的體系。這樣,現代國家治理中的“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部分與中國傳統社會及其相對應的治國理政經驗不僅具有歷史的、形式上的聯系,還具有現實的、實質的聯系,它的性質是現代的而非傳統的。傳統治國理政經驗也在這種轉化過程中獲得了新的形態和新的生命力。例如,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的目標是大同、小康。其中,大同是最理想的狀態,小康是低一檔的理想狀態。大同和小康寄托了歷史上中國人民對美好社會的想象,大同思想還“成為中國人民接受共產主義的思想文化基因”,但受到當時社會發展水平的限制,小康和大同并沒有實現。古人設想的小康、大同社會雖然和諧有序,人們生活安寧,但在今天看來只是一種自然經濟下的低水平的社會發展狀態。中國共產黨吸收了中國傳統中的“大同”“小康”思想,并進行了現代化的改造。將大同思想與共產主義相連,對“小康”進行了重新定義。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2021年,中國正式宣告建成了小康社會,實現了中國人民千百年來的夢想。中國傳統治國經驗中作為理想目標的小康,被中國共產黨注入現代內容,轉變成了凝聚民心、激發干勁的現實目標。
定位轉換指國家治理及其經驗在代表誰、為了誰等問題上的轉換。國家治理及其理論和實踐經驗既有規律性的一面,也有立場性、利益性的一面。所以,在借鑒、運用其他治國理政經驗時,不僅要注重其中規律性的一面,也要注意其中立場性、利益性的一面。如果其他治國理政經驗的立場和所代表的利益與自己一致,則借鑒起來會比較方便。如果不一致,則必須明確意識到其間的差異,站在正確的立場、利益上去借鑒。黨始終堅持人民至上,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在借鑒、運用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時也是如此,所吸取的傳統治國經驗擺脫了精英本位,確立了人民本位。
在中國傳統社會,由于社會發展水平有限,特別是教育水平有限,人們的文化程度普遍較低。此時,受到較好教育、有較高文化水平的人是少數人,他們是知識精英。在中國古代社會,知識精英主要是“士”這樣一個社會群體。士人主要承擔著文化傳承、文化傳播、學術研究、教育等職能,與后世的知識分子有些類似。同時,在中國古代社會,擁有一定的權力,承擔社會管理工作的也是少數士人群體,他們是權力精英。知識精英和權力精英交織在一起。知識精英通過一定的途徑如科舉可以擁有權力,權力精英也具有較高的知識文化水平。在治國理政上,知識精英為治國理政提供理論依據、思想指導,權力精英實際實施國家治理。兩者結合使當時的治國理政具有明顯的精英色彩。社會整體上也認可精英治理國家。在國家治理上,精英處于主動地位,為數眾多的其他普通人則處于被動地位。此外,對治國理政的實踐經驗的總結,對治國理政的理論反思、理論創造等等,也主要由當時的政治家、官員、知識階層完成。社會上的其他人則處于沉默中,或者沒有發聲,或者沒有被注意到。所以,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主要體現了社會精英的實踐收獲和理論思考。可以說,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具有精英屬性。
當代中國相對于傳統社會,教育事業得到長足的發展,人們都有接受教育的權利,文化水平普遍提高。知識分子成為參與社會分工和合作,主要從事腦力勞動的勞動者,依法享有權利并承擔義務,不再是脫離生產實踐、社會生活的高高在上的精英群體。同時,擁有公共職位及相應權力的人由普通人經過合法的選拔渠道而來。他們憑借的是自己的品德、知識、能力、熱情。他們是優秀的人,但是與傳統社會中高高在上的權力精英有本質不同。與傳統社會多把普通民眾視為客體不同,社會主義制度確立了人民主權原則,實現了人民當家作主。這與中國傳統社會君權天授、君主是主權者有本質不同。社會主義條件下,國家權力來自人民的授予。所以,當代中國的國家治理本質上是人民對自我及社會事務的管理。不僅中國傳統治理,就是西方治理也做不到這一點。“由于缺乏科學的理論指導和自身的階級局限性,沒有也不可能明確人民在國家治理中的主體地位和作用。”承擔國家治理工作的官員的權力不是自身固有的,而是來自人民的委托。所以他們必須向人民負責。而且,在社會主義的、現代的條件下,國家治理工作不再是官員的獨角戲。普通民眾也是國家治理的參與者,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參與到國家治理的眾多方面、環節、過程。民眾和政府官員在國家治理中有協商、合作的關系,“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有效治理國家和社會的重要路徑”。所以,當代中國的國家治理必然是一種具有人民性的治理。
中國傳統社會的治國理政和當代中國的國家治理在定位上的巨大差別說明,在借鑒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時,必須進行改造,使之適應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需要。在借鑒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時,必須堅持為人民服務的宗旨,不脫離人民群眾,同時要意識到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的精英本位所具備的局限性。比如漠視人民的需要和利益,僅從自己方便出發、從抽象的理論原則出發,而不是從實際出發,不深入調研僅憑自己的喜好、想象決策,以及管理上的簡單、粗暴等。這些與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人民本位相悖離。實際上,在中國傳統社會,由于精英本位的限制,許多優秀的治國理政經驗往往停留在觀念、原則、設計上,在實踐中并沒有充分發揮應有的作用,甚至還有可能走向反面,不僅沒有改善國家治理和社會狀況,反而許多時候造成了國家治理和社會的混亂。而如果能消除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的精英本位,這其中的優秀成分就可以從設想走向現實,更好地、更充分地發揮作用。
在當代中國,黨的領導確保了國家治理思想包括其中從傳統治國理政經驗中汲取的部分只能是人民本位的。國家的領導者即中國共產黨來自人民,是人民利益的忠實代表。“中國共產黨始終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與人民休戚與共、生死相依,沒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從來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團、任何權勢團體、任何特權階層的利益。”中國的制度即社會主義制度是黨領導人民建立的,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擁有國家的一切權力。人民本位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基本理念”。黨的指導思想堅持人民史觀,認為人民是社會各種財富的創造者、歷史的創造者、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力量。當代中國的國家治理同樣以人民為本位,“使各方面制度和國家治理更好體現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人民創造”。
當代中國,無論是處于領導核心的中國共產黨還是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均以人民為本位,從而有足夠強的能力吸納傳統治國理政經驗中的優秀成分,并限制、消除其精英本位及局限性。在經過定位轉換之后,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中的優秀內容可以被吸納到當代中國國家治理中,并發揮積極的作用。例如,中國傳統權力精英和知識精英并不認為自己是民眾的一部分或和民眾是一類人,他們更注重強調自身相對于民眾的特殊性、優越性。孟子說:“無恒產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產,因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在孟子看來,士與民有重大區別,士品質高尚,不為物質條件左右,道德水準穩定。許多知識和權力精英也關心民生疾苦,并做了一些對民眾有利的事。但其認識源頭是認為自己肩負大道,有以先知覺后知的使命和撫育民眾的責任。民眾在其中只是一個等待被關照的角色。當代國家治理顯然與此有本質不同,當代治國者來自人民,以人民為服務對象。他們自身所具有的較高的能力、素質是服務于人民的憑借,而非居于人民之上的資本。當代的治國者當然也應當關心人民利益,體察人民需求,但這種關心是對授予自己權力者的關心,是對服務對象的關心。在恪守人民本位的條件下,中國傳統治國理政思想中,重視自我道德修養、慎獨自守、勤政為民,以及天下為公、廉潔奉公、心憂天下等優秀成分都可以經過轉化之后,成為提高治理者素質和能力的有益因素。
取向轉變指國家治理在基本方向上的轉變。國家治理不僅包括眾多具體的治理行為、治理活動、治理過程等等,還存在著整體的治理取向。整體的治理取向存在于具體的治理行為、活動和過程之中,并起著導向、約束的作用。考察國家治理不僅要分析具體的內容,也要考察其整體取向。不同時代、不同社會環境下,國家治理不僅在具體內容上有區別,在整體取向上也有區別。對于中國傳統國家治國理政經驗,既要尋找其中具體的、有借鑒意義的內容,更要注意整體取向上的區別,并進行取向上的調整,使之符合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價值。
國家本質上是一種特殊的公共權力。國家既具有公共性的一面,又具有階級性的一面。在階級社會中,統治階級掌握了國家權力,并以公共的名義對全社會進行管理。那時,公共權力被少數人所掌握。在這種條件下,國家治理必然以少數特權者對多數人的統治為基本取向。“‘統治’是基于強力和人身依附關系的,講求的是以統治者為中心,它的基本邏輯是:‘我命令,你服從。’”中國古代社會是一個階級、等級社會,以君主為核心包括貴族、官僚在內少數人組成的統治集團居于社會的上層,他們掌握著國家權力,并進行國家治理。與之相對的是為數眾多,分屬不同階層、群體的民眾,他們主要從事生產勞動,是社會的基礎,但缺乏政治權力和權利,是被管理者。此時的國家治理實際是統治集團對民眾和各種社會、國家事務的管理。這種管理除體現國家公共職能的一面外,還明顯具有階級職能。維護統治集團、統治階層的自身利益,維護等級秩序,保證統治的穩定和長期延續,是當時國家治理的主要目標。所以,中國傳統治國理政以統治為基本取向。當然,此時的治國理政也具有一定的公共性質,只是所占比例有限。受此影響,在治國理政實踐中所取得的經驗和反思治國理政的理論成果也以統治為基本取向。
與傳統國家治理不同,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基本取向是服務。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國家的公共性質也在不斷增長,文明性在不斷提高,國家服務的一面不斷凸顯,統治的一面則趨于弱化。到了共產主義社會,國家的階級屬性將完全消失,公共權力將完全復歸于公共性。當代中國是社會主義社會,并且是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社會主義是對以往社會形態的揚棄。此時,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內部矛盾。在此條件下,國家的主要職能是服務。國家和社會之間不是對立關系,而是協作關系,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間是社會分工關系,而非對立和矛盾關系。因此,服務是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價值取向。同時,中國共產黨的性質和宗旨也規定了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服務取向。國家治理是黨領導的社會主義事業的有機組成部分,所以,黨是國家治理的主體。“我們說要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國家治理體系是由眾多子系統構成的復雜系統,這個系統的核心是中國共產黨,人大、政府、政協、法院、檢察院、軍隊,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各企事業單位,工會、共青團、婦聯等群團組織,都要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按照黨章規定,黨“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所以,黨領導下的國家治理也必然以服務為根本的取向。總之,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基本取向是服務,而且追求服務能力、服務水平、服務滿意度的不斷提升。
中國傳統治國理政和當代國家治理在整體取向上的差別決定了必須用現代理念改造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包括合規律性和合目的性兩個面向。合規律性表明傳統治國理政經驗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治國理政的規律,適應了當時的社會狀況,能起到一些積極作用,取得一些成效。合目的性則是人的社會活動的一種特性,中國傳統社會治國理政的主要目的是維護統治。所以,面對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除了檢驗其中蘊含的規律性內容是否適合當代社會條件,并進行針對性的改造之外,還必須明確意識到其目的性與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重大差別,剔除其中的統治取向,而代之以服務取向。
當代中國,黨和政府都是以服務為取向的。中國共產黨的性質決定了中國共產黨是為人民服務的,以為人民服務為宗旨。毛澤東明確指出: “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習近平指出,“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 就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人民幸福是中國夢的基本內涵之一”,“黨在任何時候都把群眾利益放在第一位,同群眾同甘共苦,保持最密切的聯系,堅持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不允許任何黨員脫離群眾,凌駕于群眾之上”。即黨是旨在服務人民群眾的。在黨的領導下,我國政府同樣以為人民服務為宗旨,以對人民負責為宗旨。用學術概念講,我國政府是公共服務型政府,即“能夠公正、透明、高效地為公眾和全社會提供優質公共產品與服務的政府”。黨的十九大明確提出“建設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
黨和政府的服務取向決定了在學習、借鑒傳統治國理政經驗時,一定會剔除其中的統治取向,而用于改進和完善服務。從而,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可以脫胎換骨,融入當代國家治理,為人民服務。如在統治取向下,治國者雖然能認識到民眾的力量,重視民眾,但仍然將民眾主要視為供驅使的對象,是賦稅、勞役和兵役來源。在當代中國,人民則是國家的主人,是管理者服務的對象。又如在統治模式下,治國理政目標以秩序、安全、穩定為主,對社會、經濟、人的發展并不重視。而在當代中國,社會和諧、經濟發展、共同富裕等都是治理的重要目標。具有可用性的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在完成取向調整后,就可以進入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獲得新的位置,發揮新的作用。例如,民本或重民是中國傳統主流的治國思想。民本就是以民為本。民本認為民是國家的基礎,如果民這一基礎不能穩定,國家就會動亂甚至滅亡。要避免這一狀況就要以民為本,努力穩定民心這一基礎。民本觀念意識到了人民所具有的巨大力量,以及人民對國家治亂興亡的重要性。基于對民的這種認識,民本思想還包括了一系列旨在安民的政策主張和措施,如均田或限田、使民務農、輕徭薄賦、使民有時、輕緩刑罰、以德教化等等。但民本主要體現的還是一種統治取向。不承認人民的權力和權利,更多體現了對人民的恐懼,把人民視作財富來源,在對人民生產生活給予一定保障的同時,又非常重視對人民的限制和防范。當代中國的以民為本是以作為主權者的人民為本,以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為本,和傳統有質的不同。傳統民本思想的一些主張如重視農業生產、重視人民道德水準的提高等在摒棄統治取向之后,可以為今天所用,“三農”工作是國家治理的重中之重,精神文明建設為國家治理培根鑄魂。
總之,中國傳統治國理政經驗與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的重大差異意味著,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必須進行創造性轉化才能為當代所用。社會主義制度和黨的領導,是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完成現代轉換的必要條件和堅強保證。中國共產黨提出并實踐的建設和諧社會、實現“中國夢”、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推進全面從嚴治黨等,都是對傳統治國經驗的創造性轉化。中國共產黨對傳統治國理政經驗創新、轉化的理論和實踐探索仍在進行,并不斷向前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