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電子人”：沒有心跳卻活了七年

彼得·霍頓在生命最后那幾年，沒有脈搏，沒有心跳，也沒有血壓。如果把他連上一臺心臟監護儀，儀器上會一直顯示一條直線。可是他并非死人，他活著。帶著心泵生活，徹底失去心跳，是一種什么體驗？

彼得·霍頓是一名英國人。在生命最后那幾年，他沒有脈搏，沒有心跳，也沒有血壓。如果把他連上一臺心臟監護儀，儀器上會一直顯示一條直線。可是他并非死人，他活著。

在他的心臟里，有一個拇指大小的電子泵，晝夜不停地把他左心室里的血液抽空，然后送進主動脈，如此循環。電子泵連著一根電線，線路從他耳后的顱骨伸出，連接一個帶電池的控制器——那是他生命的控制器。

彼得是目前使用人工心臟活得最久的人。他的例子在某種程度上證明，人類是有可能完全依靠人工心臟活著的。

彼得背著他的“小挎包”，參加慈善活動

不搏動的人工心臟

彼得所使用的電子泵，名叫“賈維克2000”，由美國科學家羅伯特·賈維克在上世紀90年代發明。它靠電池驅動，體積小，也并不搏動，工作起來非常安靜，發出的噪聲和振動極小。它會被安裝在病人的左心室，泵內有一個葉輪，以每分鐘1至1.2 萬轉的速度高速旋轉，泵出的血液達到每分鐘5 升，跟正常心臟相仿。這個心泵并非只能用于過渡治療，設計者認為，它有可能代替心臟移植，成為一種永久療法。

在英國，申請供體心臟的患者需要經過嚴格審核，心臟會優先移植給癥狀較輕的年輕患者，而癥狀較重的老年患者，幾乎不可能通過審核，相當于被判了死刑。

彼得無疑是后者。在手術之前，他被診斷出擴張型心肌病，心臟功能只有正常的10%，稍一用力就會呼吸困難，光是說話就能讓他滿頭大汗。他不能走路，不能平躺，睡覺只能用枕頭墊著坐著睡。醫生認為，彼得只剩幾周可活了。因此，當彼得了解到有這樣一個心泵存在時，他自愿嘗試植入“賈維克2000”。

失去心跳的人

2000 年6 月，彼得進行了植入心泵的手術。醫生打開他的胸腔，割開他的心包，露出那個幾乎不動的心臟，然后在心尖挖出一塊心肌，把心泵塞進他的左心室。連著心泵的電線，穿過他的頸部，到達他的左耳后方。在那里，醫生用電鉆在顱骨上鉆出螺絲孔，安裝上一個微型的三腳插座，插座則連著外部的電池和控制器。

以往電線一般從肚子伸出，但由于肚子的脂肪層較厚，發生感染的概率較大。而頭皮幾乎沒有脂肪，插座也能牢牢地固定在頭骨上，因此這次醫生讓電線從頭骨伸出。

手術完成后，彼得就成了完全依靠電池活著的“電子人”。

術后第11 天，彼得就出院了；術后兩周，他就可以走上三公里的路。

慢慢地，彼得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他參加了許多為心臟慈善基金募款的活動，他甚至去爬山、飛到世界各地舉辦講座。

但是，他一刻也不能離開電池。電池一天要更換兩次，晚上睡覺則要把身體連上電源。出門也要隨身攜帶背包，里面裝著控制器和電池。

帶著心泵生活，徹底失去心跳，是一種什么體驗？

彼得說，他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成為了一個冷血的、沒有心的人，“我變得沒有那么情緒化了”。

對于他情緒的變化，醫生們有不同的看法。有醫生認為，心臟確實與情緒相關。比如一個人生氣或害怕時，他的心跳是紊亂的，而混亂的心率會激活大腦里控制刺激和興奮的部分。相反，一個人心率平穩時，大腦會產生相關的物質，讓你感到平靜和放松。而彼得的心臟不再搏動，這很有可能影響到了他的情緒。也有醫生認為，彼得只是得了臨床抑郁癥，情緒起伏不大是因為他對自己的生命前景感到悲觀。

2007 年11 月，靠電池生活了七年多后，彼得離世。醫生在他身體里取出心泵，它還像新的一樣，里面的軸承只有一點兒磨損。而彼得的情緒之謎，已無法解開。

數萬心衰患者的希望

現在，心臟移植仍是重癥心衰患者的主要療法。每年全球的心臟移植手術數量只有幾千臺，而在殷切等待一個合適的供體心臟的患者多達數萬甚至數十萬。每年都有大量患者在等待中死去。特別是對于終末期心衰患者來說，人工心臟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同時，人工心臟的技術也在不斷革新。

早期的“賈維克7 號”后來被改進并重命名為“syncardia tah”，這是一種全人工心臟，它為左右兩個心室都提供輔助。以往患者植入人工心臟后，為了等待移植，需要一直躺在醫院里。而植入“syncardia tah”后，患者可以正常生活，直到找到供體心臟為止。

2015 年，賈維克心臟公司推出了心泵“賈維克15mm”。它的直徑只有15 毫米，專門為1至10 歲的小兒心衰患者設計。可是，人工心臟的造價極其昂貴，光是設備本身的費用就高達19 至22 萬美元，這還不含手術費用。

而在國內，人工心臟的研發也在不斷推進。有三款國產人工心臟——永仁心、蘇州同心和火箭心都已獲批上市，這些國產人工心臟已經達到了國際先列的水平。

未來，人工心臟將會變得越來越重要。人工心臟的技術成熟后，心衰患者不需要再等待某個好心的陌生人捐出他的心臟，而是直接求助于技術，植入微型人工心臟，便能延長預期壽命，改善生活品質。到那時，滿大街“電子人”的時代，也就真的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