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

◎起云金（彝族）

在胡夢心里月亮對她是最公平的，從未嫌棄過她窮。這天是中秋節，天剛黑，月剛出，她用竹篩子端出月餅放在院子中央，祭獻月亮，一家三口在月光下吃完月餅，老倌抽著旱煙回屋去睡了，兒子拿著手機回自己屋去了。胡夢坐在院子里，小貓習慣性地跑來她懷里。她抱著小貓自言自語道，山云這干部不會油腔滑調吧？答應幫我家找個兒媳婦，不會像以前的干部一樣說說笑笑就走了吧？她自言自語，要是這小貓能像神話里的一樣變成我的兒媳婦就好了。

兒子命不好，40出頭的大伙子，好腳好手的一直討不來兒媳婦。月亮神啊，你的月光是最公平的，八月十五你將月光公平地灑在窮的、富的、老的、小的院落里，我再給你上炷香，你關照下我兒子順祥，你讓他這一生遇上個兒媳婦，丑點歪點都行，我70多歲了，這是我一生最大的也是最后一個心愿了，沒有兒媳婦，我死后，順祥死后，這個院落就沒有人給你月亮神燒香了,這個家就沒有了，造孽啊。說著抬頭看了天空中的月亮一眼，月亮好像答應了她的請求，白白亮亮的月光照在整個院子里。

胡夢是從浪泥田嫁來小水井的，屬虎年生，羊年來小水井楊家當兒媳婦，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嫁浪泥田當別家的兒媳婦。兒子順祥好腳好手，開始說媳婦時，還是有人看上他的，他又嫌那女的長得丑。隨著禮銀錢不斷攀升，家里一年年比別人家窮了下來，這丑的姑娘也不來家里當兒媳婦了。胡夢想著這兒媳婦的事，有時一夜夜的睡不著，黯然落淚，眼睛越來越不好。經常自言自語道，順祥我怎就生了你這不爭氣的兒子，把我眼睛都快氣瞎。

一個街天，趙子瓊帶著兩個孩子，背著剛買的一頭小豬吃力地走在上坡的路上，兩人在路上相遇，順祥主動上去搭話說，你帶著孩子慢慢走，我用摩托車將小豬帶去你家，子瓊拒絕了順祥的好意并狠狠地說：誰愿意讓你這又窮又懶的男人幫忙，離我遠一點，別讓村里人看笑話。每每想起瓊心里，他無比的心酸和痛苦，夜深人靜時，一個大男人也常常流淚，十分消沉。

山云在城里接到順祥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說不出什么表情，連聲嘆氣說：山云同志，我媽說我命不好，這回信了，昨晚好好的大白騾子，今早在圈里起不來，醫生來了打了一針300多塊錢了不見好轉，這騾子是我家的財富，也是一家人的最好幫手，這騾子又聽話又好使，玉米都要收了，要是這騾子醫不好，七畝多玉米怎么收得回來。我說，獸醫說騾子醫不好，我們少要錢賣了，如果死了一分錢不值，我媽說不行，是一家人的依靠，騾子真死了就更窮了，別人更看不起我們了，還能用什么去討兒媳婦。我媽她最聽你的，她說你是第一個坐我家板凳，喝我家茶水的干部。

山云在想象著那匹大白騾子，想象著胡夢端水去喂，用手去撿大白騾子身上黏著的黃糞和蟲子的情境，用沉思的口氣說，相信科學，聽獸醫的了，醫不好就賣了，減少一點損失。電話里，順祥沖著胡夢說，山云同志說了醫不好就賣了，死了一文錢不值，收回一文兩文都是錢。電話里傳來胡夢的聲音，聽山云同志的，你明天就賣吧，有山云作主就好。這次是我主動掛斷電話，我一時感覺，電話里聲音很重，像錘子一樣重，我承受不住這聲音。

第三天，山云坐6個小時的班車趕到了胡夢家。門雖關著，一推就開，院子里沒有人。廚房門推開，胡夢和老倌在砍豬食。胡夢見山云來，找一條木凳放在院子左上角讓山云坐下，忙去燒水。山云坐下后又站起來，在院子里走，眼睛緊盯著自己的腳，怕踏著雞屎。收回的玉米亂放在廈子上，一家人，容下山云一個人坐下喝茶的一平方米的地方都沒有。廈子右邊有一間房，放著電視，里面放了化肥、農藥。山云走了一圈又回到長凳上坐下，雞在山云前面走來走去，似乎山云是主人似的不怕山云。胡夢用開水沖了一杯茶，塑料杯的，怕山云燙，找來一長凳放上面，站著和山云說話：“山云同志，順祥不聽話，唯一的大白騾子又死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下去了，你給我說說順祥，好好苦苦討個兒媳婦，這家才像家的樣子。”山云笑著說，順祥是有想法，前年前我來調查時他領我到地里數核桃樹、花椒樹，他說主要是你們老兩個都70多歲了，要照顧，不然人家約他打工他早走了。其實順祥還和我說了好多，最耐人尋味的一句話就是，這個家三口人，做什么事只有胡夢你同意才能做，包括廈子上的玉米到處亂放，雞到處散養。正說著雞又跑到山云腳前。胡夢站起來趕雞說，雞也不聽話，順祥也不聽話,這日子真是無法過了。

正說著，順祥背了一背柴回來，放下柴對山云說，你來要打個電話，我好在家等你，這老兩個地也不掃掃，臟兮兮的。山云站起來問，這柴是哪里砍的？他指指房后大山說，自家山上的，我殺只雞，今天就在我家吃飯。山云說村委會安排著了，我趕來是要和你們一家商量發展的問題。胡夢說我聽你的，上次你來動員我家拆舊建新，當時沒想通，怕差錢，現在比我家窮的楊峰都建起了磚房，我家還住這房子，又窮了一大截了。山云說，致富還是全靠你們自己，建房的事機會錯過了就沒有辦法，我這次來是來落實兩個政策，縣上每戶貧困戶補助5000元的產業發展資金，一起商量下發展什么為好。胡夢說發展養豬來得快，順祥說發展養羊價格穩，有長期性，老倌耳聾，沒有說什么。山云說，胡大媽，發展養羊子，順祥他會上心，你平時不是說他貪玩，如果養起羊來，羊會催著他，羊發展得快，價格穩，技術要求不高。胡夢說，山云同志說得有理，養羊能治他的懶病我同意，只是我老兩個老了幫不了他去放羊。山云說，養羊的事選街天就行動，你買5只羊來，扶貧資金管理嚴，羊到圈了驗收才撥款。順祥說家里只有賣病騾子的800元錢。胡夢說，你姐借我的2000元看眼睛的錢先拿去買羊，我這病是慢性病，可以年過后去看。順祥說，山云同志，有你在我媽就開通，你不在時我的主意她從來不聽。山云說，養羊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是你們的衛生，雞要關起來養，右上角堆柴處收一收，隔起來養雞，鐵絲網我在完小旁商店買好，順祥下午就去拿來把雞隔起來。山云把胡夢、順祥叫到廈子右上角房間說，這房子收拾干凈，到街上去把我協調買的電視機、木沙發、燒水器、小板凳運回來，作一間客廳，我下次來就在這兒喝茶，這樣家才像家。順祥沖著胡夢說，媽給聽見了。山云同志叫你把化肥農藥收起來，做小會客廳，院子的玉米收起來碼在右邊廈子角落上。胡夢說，山云同志這么關心，我明天就收拾，搬不動的請姑娘回來相幫，山云同志你是第一個看得起我家坐著和我們說話的干部，以前來了好幾批干部，站在大門外指手畫腳說一通就走了，茶都不愿喝我家的。

這時電話響起，是村委會楊書記催山云回去就餐。

第二年春節前，山云帶著茶葉、冰糖來看望胡夢一家，一進大門感覺像走錯門似的，院子干凈了。胡夢笑著把山云帶到了廈子右邊的小客房說，這熱水器我不會弄，我去灶上燒開水。山云說，水我來燒。胡夢說哪有客人自己燒水的。山云拿起熱水器去接自來水。這自來水是胡夢家從房后2公里出龍水的地方架過來的，平時一家人喝涼水說清涼甘甜，吃了一輩子的涼水已經習慣了。

在等水開的時候，胡夢說，自從養起羊，順祥像變了個人，天天去放羊，有時村里有人討兒媳婦請去幫忙也抽空回來割草喂，前個月下了5只小羊，現有21只了，羊也多了，人也不懶了，多虧了山云同志。山云說，這是黨和政府扶貧產業發展資金，每年5000元，但就是不準用于打酒、買煙，養羊對于你們這樣的家庭是一個好項目，羊發展了，順祥勤快了，說兒媳婦的事也就不難了。

聽到兒媳婦的事，胡夢又來了精神，說這是自己命中帶的。山云說，這命還是能改變的，現在政策好了，一個家就像一蓬竹子一樣，一年發點，幾年后就興旺發達了，有好的扶貧政策，順祥又上進，這家就有奔頭了。

胡夢說，我70多歲的人了，經歷了好多苦，新中國成立前我家窮，靠著父親的竹器手藝建起了三間茅草房，我三歲那年著火燒，大姐五歲著燒死了，我當時很害怕，火災后一家人就住在簡易的叉叉房子里，后來我有了個妹妹，有一年得了病，高燒沒錢瞧病，找土太醫看看，病好了卻不會說話，我媽一到晚上就會哭，說自己命苦，拖累了三個娃娃。有一年我眼睛不好，也是沒錢瞧病，有一只眼睛看不見，后來經人介紹嫁給了順祥他爸，年輕時人也長得好、勤快，只是有點結巴，那年頭就這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包產到戶后，兩口子苦了幾年蓋了這院瓦房，我妹是個啞巴，長成姑娘后，有一年不知是誰使壞，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后來生了個姑娘，在大山里也沒人管，那姑娘也聰明，長大后找了個男的搬河對面住，現在一家人日子也過得好，命再不好，妹子她總算熬出頭了。

生產隊時也是苦，掙工分，生了娃娃，帶娃娃工分少，別人拿10分、9分，我只能拿7分，工分少，分到的糧食少，不夠吃，吃霉苞谷，吃野壩子，吃紅薯……有一次實在熬不下去了，借了100元貸款維持一年，后來靠賣瓜子，養雞賣雞蛋一點點收入去還，命就這樣苦，過一天是一天，過到了今天。山云同志，娃娃不聽話把我氣得打了多少主意，我氣也是為娃娃好，我70多歲了，這日子過得慘，我要撐這老命，討個兒媳婦。山云同志你看得起我們一家，你幫我們一家討回個兒媳婦，我死了也才安心。邊說邊流淚。山云的心也是酸酸的。端著杯子喝著茶，安慰說，順祥人品好，現在變勤快了，羊子多了，賣了有錢了，等富裕了，會有女人看上他的。

這時，順祥趕著一群羊子回來了。山云走出小客廳問有多少只羊，順祥高興地數著回答，大母羊12只，大羯羊5只，小羊6只，明年春天最少有33只了，有的母羊還下雙羔。放羊就是有點累，一天都閑不得，365天都得去放。胡夢搶過話去罵道，沒有山云同志，你去哪里放羊？還在天天玩手機、睡懶覺，兒媳婦怎么會討得進門來，我命不好么算了，等幾年么死了，難道你要看著我氣瞎了眼，去見祖先，見了祖先也不好開口說兒子討不上兒媳婦。窮、窮、窮，難道就這樣窮死算了，邊說邊用衣袖去擦眼淚。

山云忙安慰著說，有了羊子就有樣子了，兒媳婦在別人家里幫你養著，緣分到就進你家門了。

有這緣分就好了，胡夢轉笑道。

山云臨走時，查看了上次送給順祥的簡易衣柜，卻發現不見了，問順祥，他說，拿給我媽用去了，她衣服多，說一輩子沒用過衣柜。山云知道這母子雖有些日常矛盾，親情還是很深的，可是這貧困的生活，日日想著卻不見半點影子的兒媳婦，壓得這個家缺少了快樂和奮斗的動力。山云說，順祥還是有孝心的，你媽時時罵你，你還時時關心她。順祥說，她再罵死我也是我媽，她這人就刀子嘴，豆腐心那種。小時候不讀書時打罵就好了，村子里人開玩笑說，我這人要是有點文化，就推選我當村主任，說我對人公平，有良心，人品好，現在一家人都是文盲，不然我也是一名村干部了。胡夢在旁邊插話說，你好好當好你的羊倌，媳婦都不討，誰看得起你去村委會干事。山云說，你把這群羊放好，讓群眾和村委會看到你的能耐，說不定真能當上一名村官。順祥說，我沒文化，手機上學了一點，到村委會當一名護林員，天天到山上轉轉還是可以的。山云笑著說，順祥你進步了，有追求了。山云說我回村委會了，簡易衣柜下次帶進來。順祥一再留山云吃飯，山云說村委會等著收集貧困戶信息，順祥去拿了一瓶自家烤的酒，山云一再拒絕。順祥說，你每年都帶東西來看我們，這幾斤酒你收下，你收下我媽才高興，你是第一個讓我家看到致富希望的干部。聽了這話，山云不好拒絕，收下了酒回到村委會。

在村委會的會議室，七八名扶貧干部各自匯報、交流著各自的幫扶對象。當山云說到幫扶對象胡夢想討兒媳婦，順祥想當村干部時，村主任何兵說，憑她家的情況，這比登天都難，有點癡人說夢話，天方夜譚，多少年輕小伙子都還討不上媳婦，這有點難，能脫貧就算不錯了，順祥還能脫單？現在的農村已不是以前的農村，年年在變化，情況越來越復雜，單單產業發展一項，市場變化都很大，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現在的農村姑娘都往城里跑，普通家庭討個兒媳婦都難。順祥他要是早點遇著你山云，早點醒悟，勤快一點，他家早就富裕了。不過現在也不遲，他們一家政府扶持養著的羊子倒是舍得出力、出錢，發展也快，家庭環境也好多了。山云繼續匯報說，胡夢是一個好母親，順祥長大了，還一直把他當不懂事的小孩看待，不放心順祥，怕他學壞，一心只想討兒媳婦，可農村也開始進入信息時代，她思想還停留在六七十年代，順祥在家里作不了主。通過養羊，母親對他的態度轉變了，在他身上看到了發家致富、討兒媳婦的希望，胡夢也慢慢放手、放錢放權給他，脫貧的愿望更強烈了，人也更勤快了。村上有什么好政策再推他們家一把，一家三口兩個殘疾，發家致富困難重重。

何云主任說，年底低保戶調整可以考慮一下他家，但還要走推薦，兩委委員討論公示。上一次提了沒通過，比她家窮的還有。

山云說，胡夢一家就像剛上氣的甑子，只能加火撤不得火，低保戶動態管理推她家一兩年，富裕了，精神面貌好了，就不用評低保了。

何云說，下一次開扶貧推進會你多講講，也許能管用，我們村干部也存在能力脫貧，新老辦法都得學。

胡夢一家把兒媳婦的希望放在一群羊身上，白天順祥去放羊，胡夢在家照顧關在圈里的小羊，把圈門打開,拿著買來的嬰兒奶瓶拉著最瘦弱的一只小羊在喂，其他的小羊也跑來圍著她轉。怕被小羊絆倒壓著小羊，胡夢慢慢坐下，四五只小羊在他身上亂躥，一只奶嘴照顧不過來，起身關上大門到房子左邊的50米處的自家種的菜地里找來一抱青菜葉回到院子坐下，把菜葉放在自己腳上，四五只小羊一下子乖了起來，把長的最光滑的一只抱在懷里自言自語道，你要是能變成個女人做我家兒媳婦就好了，說話時把小羊越抱越緊，小羊感受到了痛，拼命從胡夢懷里蹭了出來。

順祥在一次放羊時，被大風吹斷的一棵樹打著頭，昏死了過去，鄉上的救護車連夜拉到縣上搶救，醫院對胡夢一家下了病危通知書，胡夢不認識字，以為是順祥的死亡通知，當場昏了過去。醒來時，一直重復著一句話，娘對不起你，順祥兒，娘命不好，帶牽你討不上兒媳婦，你去見祖先，不能沒有兒媳婦，我想方設法也要讓你在陰間有一個兒媳婦。

胡夢砍來一棵竹子，又重拾起祖上削竹子的手藝，磨了削竹小刀，先把竹子劃開成四半，用一半削成一厘米寬竹片，又將竹片的竹皮與竹篾分開，削成薄薄的竹片，用竹片扎一個竹人，用棉紙糊起來形成一個人樣，用一竹棍削細削尖用墨水認真描一個女人。邊描邊說，順祥，媽對不起你，讓你在我家討不上兒媳婦，到陰間媽給你討一個媳婦，你到死女人是什么味也不知道。現在的人都喜歡瓜子臉，就畫一個尖下巴，畫一雙大眼睛，畫一對大胸脯好喂孩子，畫一大屁股，屁股大的人能干活，能生孩子。胡夢看著自己描畫的女人越來越漂亮也十分滿意，可心里不踏實，這女人太美，自己兒子又丑，陰間也會像人間一樣，李家的兒媳婦太漂亮了被一老板領跑了，張家的兒媳婦有點看樣進城打工就不認老公孩子了。我也是女人啊，不知道現在的女人怎么會這樣，這美人美就是臉作怪，女人不要太好看，過得去就行，為了你能留得住這女人，讓她丑一點。拿起畫竹，蘸了點墨水在鼻子上點了一顆大黑痣。把畫好的兒媳婦藏在羊圈樓上，晚上夜深人靜時抬下來，找來香紙，在大門外燒了給兒子。胡夢確定兒子死了，人在醫院不見打電話來拿存折，以前進醫院都先交錢后住院，這次救護車拉進去沒有來找她要一分錢是沒搶救活。她越想越氣，邊燒邊說，兒媳婦，你到陰間要好好對順祥好，他是個好娃娃，來生投胎也好好在一起，好好做一家。燒完竹紙扎女人，流著淚悄悄回家去睡覺了。

第二天大半早上，小組長拿著電話來找胡夢。胡夢心想，兒子就這樣走了，眼淚流了出來，眼睛看不清人，呆坐在廈子上。小組長說，順祥叫我來拿電話給你，叫你給他打個電話，順祥他醒過來了。說著小組長撥通了順祥的電話，電話里順祥說，他活回來了，是腦震蕩，是黨和政府給他撿回了一條命。胡夢說，他們通知上說你下死亡通知了。順祥說，那是病危通知書，不是死亡通知書。胡夢又問，你錢一文沒帶怎么進得了醫院。順祥說，現在貧困戶進醫院不用交費，只管住院，政府會負責。山云一直守在醫院，我過幾天就回來了。掛了電話，胡夢對小組長說，昨天說的是病危通知不是死亡通知。小組長說，你接到的是病危通知。胡夢說，謝謝你們啊！謝謝黨和政府！怪我不識字啊，害得我哭了一天一夜，給他燒紙錢。

住院期間，順祥一直惦記著家里的羊。山云告訴他，村委會已幫忙拉草去喂著，現在養羊不用放了，種草養羊。順祥半信半疑。出院后山云帶他去參觀劉峰養殖大戶的基地，看到圈養的羊，水架到圈里，大片的牧草。順祥說回去也種草養羊，省得天天去大山上放羊。

三個月后，順祥的種草養羊成功了，過去一天跟著羊走，現在30多只羊一兩個小時就解決了。正巧鄉上聘請公益林護林員，在村委會的推薦下，鄉上公示的護林員名單有順祥的名字，護林片區在大石壩。順祥一直心儀的趙子瓊就在這個村。

順祥每天早起割草喂羊后就到村委會報到，有時幫助村委會做一些雜務，平時就到大石壩護林，偶爾也去趙子瓊家坐坐。

到2019年胡夢一家養殖收入5000多元，種植收入3000多元，生態護林員工資收入4998元，最低生活保障費10269元，生態補償金等收入1200元，全年家庭純收入28651 元人均達到9550元，一家人實現了脫貧，過上了富裕生活。

家庭變富了，順祥變勤快了，村里村外對胡夢一家人的看法也變了。

大石壩組單身婦女趙子瓊對順祥也有點好感，可一直嫌棄他又窮又懶，他家上門說了幾次都被回絕了。現看到順祥變成了一個致富能手，村生態護林員，對他轉變了看法，答應嫁給他。

一天，順祥從灣碧鄉白墳壩村委會小水井打電話說，山云大哥，我脫貧了，我今天領回媳婦了,我媽可高興了，下個月的今天請你來我家做客。

一個月后，山云經180里的行程如約到了胡夢家，祝賀他一家脫貧致富，祝賀順祥討上了媳婦，40歲的媳婦趙子瓊有點嬌羞和高興地一直叫著山云哥哥，請山云留下來在她家吃飯。

當山云走出胡夢家大門時，第一次認真看了胡夢家的門牌號籃底白字：灣碧鄉小水井2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