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瑪
月上東山,未變的事物諸多
眉間掛念、人世疾苦、樹影
山里眾生靜默,唯我話癆,頭腦中
似有思想的鼴鼠入歧途
辜負了白天對抗堅硬之物(柏樹)的斧子
和懷有永恒秘密的日光與風
回憶是多余的,抒情顯得可笑
如果你見識過月光下生機四伏的東山頂
你再不想哼唱那首走調的灰瓦楞之歌
念頭很普通:清蒸鱸魚。去臨海魚市
挑出兩條剛死不久的
任由賣魚的皮圍裙男子分割出內臟和鱗
和未知的鱸魚去向
春風四逃,行人不見腰肢
“啊,掌柜的,請你幫我剪掉這魚的翅膀”
她說完,耳畔驚濤拍岸,海與天齊
鱸魚游蕩在萬里春風里
喜歡山中的日子:慢,無爭,應有盡有
沒有到略等于無
世間多奇志而我沉迷于瑣碎和微小
常一日三省,四十歲徒生太多疑惑
常不解。輕易被某些東西征服:行云、寒星
寂寞之美、土地的承養和收納
居山,話語無用場,時光自有鋪排
大山即大學,我有很多隱秘的同窗
讀完四季,還是不會飛,并不怪那
麻栗色羽毛的本土老師!
我砍柴就染上松樹的氣味
我打飽嗝就散發野漿果的氣味
對人類轉動警惕的眼珠就像我的朋友小蜥蜴
不辨方向,可我知道有條山路通往天堂
不分季節、不分地點,做著你我熟諳的游戲
我因為體態臃腫變得更像一個母親
內心空虛,像游戲里早早出局的一位
我不說酸楚、疼痛、不可一世的驕傲
也不預言,眼神在變冷。好像中性的
我什么也不說。你擔心的以往,我早已戒除
早已洗手不干。眼前人散發蜜的氣息、油漆工的氣息
那么一起來玩游戲:熱心人等的擊鼓傳花
那么我又會變得溫和,如同懷孕的母芒果
一朝變得唇紅齒白。我和你,不分敵友
還說什么一笑泯恩仇?我和你,讓時光倒流
讓影子毀滅,所有的孤獨人成眷屬
而我只想旁觀游戲中的各色人等
天亮時分,我就要
一個人離開小鎮。因為結婚
你甚至仍在紀念我,在燈下
離呼吸更遠的地方,涂鴉、猜想
我臉上涂著油彩,我一個人
步行、快樂地去結婚
許多往事在帽檐兒上搖晃著
此處插著感謝的花
我的花顯得失神,像一段情節
在大雨天鋪展開,我的黃道吉日
使眾多理想變為現實
走下最后一道臺階
想起往日獨白,因為結婚
乘末班車離開孤獨的小鎮
我爬墻,飛跑,約會海妖
我目中無人,把友情拋下,去約會海妖
她的蠟制的蜂鳥的嘴,模仿花椰菜的笑
風暴中心的甜蜜氣息。她令我陶醉,這顆少年心!
即使綠袍子的廚娘的管束
即使鎮長家長虎牙的次女
(我小喘,停下,對大海說點什么
對大海說點什么?說說沉淪、妄想、我的她?)
細碎的話語和腳步,聽呵
無法偷窺的海上私情,聽呵
如果潮水溫柔地退下,光陰不值一個錢
如果該沉睡的漁人他醒了,他驚覺這一切
我的海妖,用猩紅的嘴兒唱無詞之歌
她走過攔海大堤,比午夜的水鳥更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