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枯葦（組詩）

姜耕玉

壺

陶壺擱置

肉眼只見壺面那束梅花

似有附庸風雅之意。

壺內虛空

一片黑暗。

可曾聽到泉流叮咚？

虛空中有日月移動

在雨露與巖石之間

果木、禾苗掛滿恩惠的水珠

壺 棲留著天空與大地。

傾倒 一個饋贈的詞。

給予與接受

在同一瞬間

當嘴唇吮吸時 一陣顫動

閃電般穿過陶鑄之火

直達泥土

坡

坡 無形的

始終伴隨我

這搬不開的石頭。

世界與我一道變老。

夢中腳步不住往下滑

伸出一只手求救于樹

卻抓了個空

那枝葉爛漫而生的日子

詞語新鮮閃耀。此刻

與風一道映現

石頭震驚 卻沒有表情

貓帶著分裂的臉 半黑半枯黃

總像是隱匿在身后。

貓眼貼向幻覺和閃光

但它不懂“濃縮”

那驚懼而耀眼的一瞬

誰能抓住？

手指沉默。

在痛苦找到啜泣之前

如有石頭磨蹭骨骼

慢慢消耗著自己

人彎曲了。

言不盡意

詞語如魚

總避不開許多網。

游向大海 是魚藍色的夢

據說佛陀交流不用詞語

手里拿著一枝花示眾人

弟子見花會意一笑

兩顆心靈便合二而一。

亦如我豎起一只指頭

而你一笑

我們之間也有了禪意的傳遞

其實花或指頭也是一個

詞

只是詞被懸置。

花枝微笑 指頭沉默

則直通內心

有一種境界叫悟空

魚很難抵達

實相無相

道破即不真實。

孤雁枯葦

晚空中一只落單的雁

盤旋在蘆葦叢上方

時而發出一聲哀鳴

漁人抬頭看了看

撐船往回走。

枯枝敗葉中的蘆花仰著頭

不會向雁吐露什么

晚風傳遞賓至如歸的暖意

只聽到“撲棱”一聲

孤雁隨夜幕一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