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情懷

編劇 周藝文 毛子洋

1.外景 旺泉村小學 日

雪后的校園安靜整潔，教室里不時傳來老師帶領(lǐng)學生們朗讀的聲音。

退休教師張振文背著手走在熟悉的校園里，他在國旗下停下來，仰望著鮮艷的國旗。

張振文繼續(xù)向前走，在一間教室的窗前停住，向教室里看了看，依依不舍地離開。

2.外景 校長辦公室門前 日

張振文整理了一下棉衣，跺了跺腳上的雪，輕輕敲門，里面?zhèn)鱽怼罢堖M”的聲音。

3.內(nèi)景 校長辦公室 日

校長孫翔正在飲水機旁接水，抬頭看到張振文推門進來，連忙迎了上去。

孫翔：張老師啊，您請坐。

張振文取下手套和毛線帽，向手掌哈了口氣，露出一頭銀色的白發(fā)。

孫翔為張振文接了一杯熱水，雙手遞到張振文手中。

孫翔：張老師，您喝點水暖和暖和。

張振文：代課的事，問得咋樣？

孫翔打開電腦：現(xiàn)在孩子越來越少，明年估計要和大張村小學合并了。

張振文：咱不是缺書法老師嗎？書法課我可以教孩子們毛筆字。

門外傳來動靜，幾個小學生從窗外好奇地往辦公室內(nèi)看。

孫翔起身打開門，一群小學生“嘩啦”一下跑開了。

孫翔把他們叫住，孩子們有些害羞地慢慢靠近。

張振文起身迎了過去。

孫翔：都過來，都過來，張爺爺來了。

學生們慢慢圍過來，一個孩子摟著張振文哭了起來。

張振文的眼眶也濕潤了。

學生們：張爺爺，剛才上課看到你了，您啥時候來教我們呀？

4.外景 小學校園 日

課間休息時間，學生們在校園里開心地追逐嬉戲，孫翔和張振文并肩穿過走廊。

張振文看著孩子們，感嘆道：現(xiàn)在雖然電腦已經(jīng)普及了，可書法是咱們的國粹，書法的美感是任何形式都無法取代的。

孫翔：張老師，您是我的恩師，我一定向鎮(zhèn)里爭取書法課。

張振文走向遠方，孫翔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5.內(nèi)景 張振文家 日

張振文擺出大大小小一排毛筆，仔細察看著。

張振文把一張白紙攤平，開始練習書法。

院子里傳來孫翔的聲音：張老師！

張振文聞聲走到門前，打開門。

孫翔走進來，帽子上滿是雪花，懷里抱著幾捆紅紙和黃紙。

孫翔：張老師，這是咱們村幾戶人家的春聯(lián)，昨天送到學校了，但咱們學校的老師沒人會寫，您幫忙給寫了吧。

張振文戴上老花鏡，接過來高興地拍了拍：這些紙不錯，顏色正。

孫翔拿出一張紙條：這是每家每戶的名單。大春家、二苗家，一共七家。大門、堂屋各一對，一共十四對。學校快放寒假了，我先回去了哈。

張振文展開紅紙，用剪刀仔細裁著，然后把裁好的紅紙整齊地放在桌上。

張振文的愛人孟蘭在一旁給他磨著墨。

張振文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泛黃的寫滿春節(jié)對聯(lián)的小冊子。

張振文：黃紙是家里今年有老人去世才用的，大春家是黃色的紙，這可不能錯。

張振文一邊寫著春聯(lián)，一邊出聲念道：五谷豐登辭舊歲……

孟蘭在對面一手壓著紅紙，一手隨著張振文書寫的節(jié)奏往外拉著對聯(lián)。

張振文嘴角上揚，每寫完一副對聯(lián)，都會滿意地欣賞一番自己的作品。

6.外景 大豐收超市門前 日

臨近春節(jié)，集市上十分熱鬧，商家們都在大聲播放著促銷廣告。

紅色的白酒箱子堆得很高，整齊地擺放在大豐收超市門前，超市門口的墻上掛滿了對聯(lián)。

張振文停下三輪車，走向超市。

廣告中反復播放著：春聯(lián)，春聯(lián)，5元一對。

張振文在春聯(lián)攤位前停住，輕聲念著上面的字。

攤販：柳體楷書，燙金印刷，便宜得很！

村民大春迎過來打招呼：張老師，買春聯(lián)啊！

張振文：不買，不買。

張振文說著走向超市。

大春：這些春聯(lián)質(zhì)量挺好，也不貴。

張振文忽然停住：大春，今年你家春聯(lián)要貼黃紙，不能貼紅紙的。

大春：對，貼黃紙，我忘了。

張振文：你沒讓我寫？

大春搖搖頭：買了省事。

攤販嗑著瓜子走過來：這些都是統(tǒng)一印刷的，只有紅紙。

7.內(nèi)景 大豐收超市 日

張振文穿過一排排琳瑯滿目的商品，在文具貨架旁停住。

一個年輕的超市理貨員站在凳子上正在向貨架上擺貨。

張振文：小伙子，有墨汁嗎？

理貨員：老先生，沒有墨汁。

張振文：明天能到貨嗎？

理貨員：現(xiàn)在沒人用墨汁，賣不動，已經(jīng)不進貨了。

8.外景 大豐收超市門前 日

張振文從超市里走出來，看到二苗正在挑選春聯(lián)。

二苗喊住張振文：張老師買一套吧？你看這字印得多清晰。

張振文擺擺手，若有所思，慢慢走開。

9.內(nèi)景 張振文家 日

張振文從書柜里找到一塊墨條，他輕輕吹去墨條上的灰塵，在硯臺上加入清水。

孟蘭在硯臺上輕輕磨著墨。

孟蘭：兒子來電話了，年三十回來。高鐵快，三個小時就到家了。

張振文不作聲，拿起毛筆，輕輕蘸著磨好的墨汁，在紅紙上認真地寫下：辭舊迎新山河錦繡。

孟蘭把寫好的對聯(lián)慢慢收起來，平放在桌上，用小石塊壓好。

孟蘭：這年頭變化快啊，高科技，咱們跟不上了。

10.外景 張振文家院子 日

寫好的對聯(lián)被整整齊齊地擺在院子里，張振文認真地翻著對聯(lián)。

孫翔騎著電動自行車在張振文門前停住，抱著一箱牛奶走進來。

孫翔：張老師，寫好了？我給您拜年啦！

張振文不作聲，起身把寫好的對聯(lián)分好，扎起來。

孫翔把對聯(lián)收好：張老師，我明天去鎮(zhèn)里開會，一定向鎮(zhèn)里提要求。

張振文：沒事，沒事。

11.內(nèi)景 孫翔家 夜

孫翔正在批改學生作業(yè)，院子里傳來大春的喊聲。

孫翔起身打開門。

大春：孫校長，今天張老師說他幫我寫對聯(lián)，是咋回事？

孫翔：你咋說的？

大春：我說沒有的事。

孫翔看了看桌子旁邊的一堆春聯(lián)：壞了！我本想讓張老師開心一下，想不到露餡了！

大春：不過，多虧了張老師，我差點買了紅色的，不然太丟人了。

孫翔：你正好來了，拿走吧。

大春：張老師真是個好人。

12.內(nèi)景 鎮(zhèn)教育局 日

散會了，開會的老師們起身準備離開。

孫翔跟著教育辦王主任來到走廊里。

孫翔：主任，我們學校準備開設(shè)一門毛筆書法課，計劃將張振文老師返聘代課。

王主任：我正有這個想法。書法是國粹，要在咱們這一代好好傳承下去。這樣，我向縣里申請，等申請下來再通知張老師。先過年吧。

孫翔：感謝，感謝。不然我可愧對張老師了。

13.外景 張振文家門前 日

村里零星響著鞭炮聲，張振文的兒子張強拖著一個大箱子走來，張強的愛人孫娟和兒子張小跳背著雙肩包跟在后面。

張強走入院子，敲了敲門。

張強：爸，媽，我們回來了！

張振文摘下老花鏡，放下筆墨從屋里迎出來。

孟蘭圍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高興地拉住張小跳。

孟蘭摸著張小跳的頭：小跳，長這么高了！

張強：爸，媽，我給你們買了微波爐！

張強放下箱子，拆開微波爐的包裝箱。

14.內(nèi)景 廚房 日

微波爐里亮著微弱的光，玉米在里面加熱，發(fā)出輕微的“啪啪”聲。

張小跳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

孟蘭拉著張小跳的手，好奇地圍著微波爐打量。

張振文：別離得這么近，有輻射。

張強：爸，沒事，這常識性的知識，我都知道。

微波爐發(fā)出“嘀嘀嘀”的聲音。

張小跳連忙打開微波爐：熟了，好香。爺爺奶奶，嘗嘗。

15.內(nèi)景 張振文家 夜

一家五口人圍在一起吃著年夜飯，電視里播放著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電視主持人：又是一年新年到，想必電視機前的您正在享受著闔家團圓的幸福時刻，還有四個小時我們就將迎來新的一年——2008年……

張強：爸，媽，微波爐做飯還行吧？

張振文：倒是挺快的。

孟蘭：我們在家沒事，用不到。

孫娟：天氣冷，熱熱飯挺方便，爸媽留著用吧。

張小跳：爆米花、炸雞翅還有烤紅薯，可快了！

眾人哈哈大笑。

電視里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開始了，熒幕中播放著京劇節(jié)目。

電視主持人：各位觀眾，京劇作為國粹，于2006年5月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下面請欣賞戲曲聯(lián)唱《姹紫嫣紅——梨園春》。

張振文：看電視，看電視。

晚飯后，一家人吃著零食看著電視，張小跳在玩著遙控汽車。

遙控汽車一會兒變成機器人，一會兒變回汽車。

張小跳拿著遙控器教孟蘭操作汽車。

孟蘭：按鈕太多了，記不住。

張強：對了，爸、媽，給您買了個手機。

張強起身從臥室里拿出一個包裝盒，打開后取出一部紅色的老年手機。

張振文接過手機：嗨，瞎花錢。家里有電話，用不到手機。

孫娟：爸、媽，手機用著方便，等幾天去鎮(zhèn)上給您辦個手機號。

16.內(nèi)景 電話營業(yè)廳 日

張振文把身份證交給營業(yè)員。

營業(yè)員把一張申請表遞給張振文：大爺，您今年多大了？

張振文填著表格：周歲六十二。

張振文把填好的表格交給營業(yè)員。

營業(yè)員：張大爺，您的字寫得真好，您是書法家吧？

張振文：不，不。我是小學老師。

張強把手機卡安裝在紅色手機里。

營業(yè)員：難怪，字寫的這么好。

17.內(nèi)景 張振文家 日

張振文在寫毛筆字，張小跳好奇地跟著爺爺學，孟蘭在一旁織著毛衣。

張振文：小跳，將毛筆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哎，對了。

張小跳：真好玩。

張振文：這叫“按、押、鉤、格、抵”，學問大著呢！

張小跳用袖子擦了擦額頭，額頭上被擦出一片墨跡，引得張振文哈哈大笑。

張振文指著張小跳的額頭。

張小跳跑到鏡子前看著自己，順勢又在臉上畫了一道。

孫娟和張強從臥室走出來，圍著看爺孫二人寫毛筆字。

張振文拿起一張紙，上面寫著“愛”。

張振文：強子，你看小跳寫得真不賴。

張強：比我寫得好，不錯不錯。

院子里傳來嬉笑聲和孫翔的聲音。

張強起身，打開門。

孫翔帶著五六個小學生站在門口，他們的手里都拎著塑料小桶，桶里裝著毛筆和墨汁。

學生們：張爺爺過年好！

張振文：孩子們，進來進來。

孫翔：張老師，咱們?nèi)W校吧，那里地方大。

18.內(nèi)景 學校教室 日

孫翔和張強帶著學生們把課桌擺好。

學生們把毛筆和紙放在桌上，張小跳也學著他們的做法放好筆墨。

孫翔和張強與孩子們一同放好筆墨等待學習書法。

張振文看著眾人，眼睛不禁濕潤了，他攤平紙張，拿出毛筆。

張振文：第一步，伸出手掌，大拇指向上。

孫翔、張強和孩子們照做。

張振文：第二步，將無名指和小指稍加彎曲，手掌要平。

張振文走到一個小學生面前，掰著他的手指：這是無名指，這是小拇指。

孩子們開心地笑起來。

張振文：先寫第一個字，“天”，天地的“天”。一橫短，兩橫長。

孫翔的手機響了，孫翔輕輕放下毛筆，走出教室。

19.內(nèi)景 走廊 日

孫翔接通電話：王主任，過年好！

王主任：過年好，孫校長。今年夏天，北京奧運會就要開幕，這是國際矚目的大事。咱們縣里準備開展一次“愛祖國迎奧運”的書法比賽，你們學校和小張莊小學聯(lián)合，從今以后長期開設(shè)毛筆書法課，張振文老師正式返聘代課。今天是初七，開學后正式發(fā)聘書。

孫翔回頭看了看教室：好的，我一定轉(zhuǎn)告張老師。

天空中飄起潔白的雪花，不遠處的國旗迎風飄揚。

20.內(nèi)景 書法教室 日

字幕：四個月后。

下課鈴聲響了，孩子們簇擁著張振文離開。

孫翔興奮地走過來，手里捧著一張紅色的獎狀。

孫翔：祝賀，咱們學校書法比賽獲得了縣第一名！

學生們“哇”的一聲歡呼起來。

張振文把獎狀交給孩子們。

張振文的手機響了，是張強的電話。

張強：爸，小跳說放暑假就回老家跟您學習書法。

張振文：我們暑假有“書法夏令營”，下周就出發(fā)了。

張強：去哪里呀？

張振文：去北京，看天安門，縣教育局組織的，讓孩子們感受祖國的美。

張強：那正好，我們在北京等你們。

張振文掛斷電話，走出教室。

21.外景 學校操場 日

孩子們燦爛地笑著，簇擁著張振文走遠。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