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行業協會參與壟斷

◎ 文《法人》全媒體記者 李韻石

2022年7月22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網站發布消息：河南省市場監督管理局對河南省信用建設促進會組織部分信用評估企業涉嫌達成并實施壟斷協議行為，依法作出行政處罰決定，對其處罰30萬元，并責令停止違法行為；對30家信用評估會員單位按照上一年銷售額的1%進行處罰。相關處罰總額逾52萬元。消息一出，行業協會違規經營與行政壟斷問題引發社會關注。近日，《法人》記者就此次處罰采訪了金融專家劉剛、北京策略律師事務所律師袁權、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王宗玉和南開大學法學院副院長陳兵。

行業協會成了壟斷牽頭人

“行業協會本應是避免行業壟斷的吹哨人和監督人。但在本案例中，由于本身的特定地位及內部管理體系漏洞、合規管理體系缺失等，行業協會成了行業壟斷的牽頭人和組織者。”劉剛告訴記者，早在2020年5月14日，河南省市場監督管理局就根據舉報，對河南省信用建設促進會組織部分信用評估企業涉嫌達成并實施壟斷協議行為立案調查。

調查結果顯示，2015年至2019年期間，河南省信用建設促進會組織中豈認證中心有限公司、河南中泰信用評價有限公司、鑫誠信用管理有限公司等部分會員單位，達成了固定商品價格的壟斷協議，排除、限制了市場競爭，損害了消費者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

袁權向記者詳細介紹，2015年，河南省信用建設促進會通過官方網站，向會員單位發布《河南省信用評估行業自律公約》，約定具有競爭關系的經營者之間據以計算價格的標準公式。2018年11月，河南省信用建設促進會召集31家涉案會員單位召開工作會議，討論并通過《河南省信用服務行業規范發展自律公約》。該公約固定了具有競爭關系的經營者之間信用評估服務價格變動幅度。2019年6月，河南省信用建設促進會召集43家涉案會員單位召開第三屆三次理事會，討論并通過《河南省社會信用服務機構行業自律公約》。該公約固定了具有競爭關系的經營者之間信用評估服務價格變動幅度。“河南省信用建設促進會這三次行為均違反反壟斷法第十三條第一款，禁止具有競爭關系的經營者達成下列壟斷協議：固定或者變更商品價格的壟斷協議。”袁權說。

雙重管理存在弊端

記者查閱近兩年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發布的《中國反壟斷執法年度報告》發現，2020年中國共查處涉行業協會壟斷協議案7件，涉案企業92家，實施經濟處罰7764萬元。2021年反壟斷執法機構依法查處豐城市預拌混凝土協會及其會員企業達成并實施壟斷協議案、淄博聯和水泥企業管理有限公司及相關企業達成并實施壟斷協議案、重慶市豐都縣兩家商砼生產企業達成并實施壟斷協議案，涉及1個行業協會、18家企業。3起案件罰沒款合計5.37億元，約占全年壟斷協議案件罰沒款的1/3。

“行業協會是指同行業的競爭者為促進共同利益而自愿組成的非營利性組織，具有代表行業與政府溝通、組織資訊交流、公布行業標準等基本功能。”王宗玉向記者介紹，行業協會的發展壯大與社會經濟水平、政府治理水平及民眾權利意識的發展密不可分。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行業協會為承接政府職能“自上而下”成立，主要行使行政性職能，在組織管理、人員經費方面高度依賴政府，故又被稱為“體制內” 行業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市場的需求，中國出現了由企業家主導創立的行業協會和政府支持下由企業家創建的行業協會。

然而由于法律規范不足以滿足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現行的法律法規已經難以有效規范行業協會的相關活動。而且，行業協會自治作用依然有限，尚不能充分代表行業經營者的利益，也未實現與政府的完全脫鉤。

“長期以來，我國行業協會實行以雙重管理為主要特征的管理體制，這要求行業協會的成立首先經業務主管部門審查同意，而后到民政部或縣級以上地方各級民政部門登記注冊，并且遵循一業一會、一地一會原則。”

王宗玉告訴記者，行業協會雙重管理有利于行業協會的權威提高，切實起到管理作用。但同時也存在弊端。“很多行業協會從行政主管機構脫胎而來，行政部門負責人兼任行業協會、商會領導職務，政會不分。”因此，雙重管理體制導致行業協會具有較強的行政依附性。

因此，一些行業協會參與到行政壟斷當中。陳兵表示：“行業協會參與行政壟斷分兩種情形，一是通過政府授權，行業協會主動達成壟斷；二是行業協會根據行政部門授意達成壟斷，成為行政部門達成行政壟斷的中介。”

新反壟斷法嚴控行業參與壟斷

今年8月1日，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下稱“新反壟斷法”）正式實施。相對于此前施行了14年的舊版反壟斷法，新法共進行了36處修改。規范行政執法行為的公平競爭審查制度首次出現在反壟斷法中。

陳兵表示，新反壟斷法第五章對行政壟斷作出詳細限制。其中包括濫用行政權力排除、限制競爭部分。

另外，新反壟斷法還對行業協會的依法競爭作了明確的規定，其中第十四條要求“行業協會應當加強行業自律，引導本行業的經營者依法競爭，合規經營，維護市場競爭秩序”。該條強調，行業協會應在維護市場競爭秩序方面發揮積極作用，特別是合規經營義務。第二十一條規定：“行業協會不得組織本行業的經營者從事本章禁止的壟斷行為。”從立法體系上看，該條強調禁止行業協會組織本行業的經營者達成該壟斷協議章節所列舉行為。

而對于行業協會違反禁止壟斷協議規定的法律責任，新反壟斷法在第五十六條第三款明確：“行業協會違反本法規定，組織本行業的經營者達成壟斷協議的，由反壟斷執法機構責令改正，可以處三百萬元以下的罰款；情節嚴重的，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機關可以依法撤銷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