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敏
[摘? 要]人類命運共同體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而生成的全新文明理念。這一理念為人類擺脫現實生存困境、應對現代理性文明危機、實現人類共同繁榮提供了智慧引領和方案指引。因此,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逐漸彰顯其政治、文化和文明形態意義的今天,必須以全新的視角和維度創新地理解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核心概念及其本真意蘊。“人類”闡釋了人既是創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主體,又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創建的核心目的;“命運”闡明了人類社會是一個開放的,且尊重歷史及其發展規律的歷史性活動過程;“共同體”彰顯了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把全人類共同繁榮作為追求的社會樣態,是共同繁榮的內在前提邏輯和外顯表達形式。從本質上來講,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在承認差異甚至是在以差異為前提的基礎上形成的社會結合狀態,是向異質者開放的社會樣態。
[關鍵詞]人類命運共同體;現實主體;歷史邏輯;共同繁榮
[中圖分類號]B0-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22)09-0039-08
直面21世紀人類社會的發展現實,為解決人類重大現實問題和把握人類社會的復雜發展趨勢,黨的十八大明確提出要樹立“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以順應當今世界發展的現實。隨著人類社會進程不斷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在今天不斷彰顯其政治、文化和文明形態意義,這意味著要從全新的維度理解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深刻意蘊,從本質上理解“人類”“命運”和“共同體”這三個核心概念所隱含的價值關懷和取向。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基于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提出的,是思考如何解決當代人生存兩歧難題而生成的全新文明理念。這一理念包含著對文明形態的建構主體、生成邏輯和價值追求的歷史性判定和人類性探討,對今天以資本主義邏輯為基礎而進行的共同構建體所導致的一系列人類生存困境提出了反思。深刻理解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本真意蘊,一方面有助于我們在個體存在的層面上深化關于現代個體的認識,進一步深入理解分析個體的生存發展難題并予以消解;另一方面有利于人類在整體性意義上真正地運用已有的文明成果、歷史經驗和民族智慧來應對當代全人類面對的共同困境。
一、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人類”的命運共同體
人類命運共同體生成于人類自身展開的現實社會活動,是人在歷史的、具體的和現實的社會活動中創建的社會狀態。[1]就此而言,人既是創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主體,又是創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核心目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人類”的共同體,意味著共同體不是在人的活動、人的自我理解和人的歷史發展之外的超驗存在,而是創生于人的生存體驗和生活感受中的經驗存在;意味著“人類”不是數量上簡單集聚的抽象存在,而是具備現實性、歷史性和主體創造性的具體存在;意味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不是只關注少部分人利益的局域性理念,而是基于理解人類生存、生活基礎之上而形成的整體性觀念。
(一)“人類”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主體和行動力量
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由全人類共同構建的,是以“人類”作為主體的“人類化社會”。歷史轉變為世界歷史是人類化社會的邏輯前提,“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2]196。“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是“每一個過著實際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個人都可以證明”[2]541的行動。即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體力量是從事現實生產活動的、活生生的和絕大多數的人。共同體社會在不同的歷史發展階段以不同的社會組織方式進行表達。在大工業時代到來之前,共同體社會具體表現為基于“血緣”“地緣”形成的自然共同體社會,其構建主體是擁有一定領導權和占有權的個體;在大工業發展的過程中,共同體社會現實化為基于“利益”而形成的虛假共同體,這一共同體的構建主體是擁有私有權和控制權的部分群體;后在科學和技術的雙重加持下,工業社會變換了發展原則和形式,進而形成了以不同內容為規定的共同體:以“神旨”為根本宗旨的宗教共同體、以“權力”為解釋原則的政治共同體、以“利益”為內容規定的經濟共同體以及以“文化”為核心內涵的民族共同體。
辯證地看,上述共同體雖豐富了共同體的形式,但囿于其構建的主體是少部分的、抽象的和片面的利益群體的現實,并未彰顯絕大多數人的主體地位,不是人的真正存在方式。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關注現代人類生存狀態、生存方式和生存境遇的社會樣態,既不同于表征社會形態的自然共同體和虛假共同體,又相異于表達具體內容規定的政治共同體、經濟共同體、民族共同體抑或宗教共同體:其根本差異在于構建的主體不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主體是“類主體”,即具有展開現實活動能力的人類。人類命運共同體重塑了人類的主體性地位。在這一共同體里,人實現自身的“主體性轉向”,這不僅使人自身成為“社會的自為的主體存在”[2]188,而且使人在身份角色發生變化的過程中能夠充分發揮其主體性力量,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積攢行動的主體力量。
(二)復歸人類的社會屬性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起點
“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2]501,高清海認為這一論斷可以被理解為“人是社會的主體,社會是人的存在方式”[3]200,喬治·馬爾庫什在《馬克思主義與人類學》一書中也認為“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存在物,也就是說,他是群體(gemeinwesen)和類的存在物(gattungswesen)”[4]30。換言之,“人”具有他塑性,即人本質上雖然是自覺的社會動物,但只有與他人共處于自覺的共同體之中,才能體現其理想性追求、批判性價值和人類性意義。然而,“私有制把每一個人隔離在他自己的粗陋的孤立狀態中”[2]72,競爭把“人類分解為一大堆孤立的、互相排斥的原子”[2]95,人因而喪失了社會性。概言之,資本主義文明使現代人逐漸喪失其社會性。資本主義技術文明壓縮了人的生存空間,使人由社會群體性交往活動狀態逐漸轉向為個體孤立性實踐活動狀態,單子主義再次恢復其對人的活動方式、活動內容和理想追求的主導地位,進而使得偶然的社會排斥現象逐漸彌散為社會的一般狀態。這一方面使人失掉了人之為人的根本,另一方面這也意味著人失去了自身的根本存在方式。人是以聯結共同體的方式實現自身本質,人的社會性是人的本質規定。
然而,以“權力”為解釋原則的政治共同體、以“利益”為解釋原則的經濟共同體、以“民族精神”為解釋原則的民族共同體等,均未能真正充分彰顯人的社會性,而是以一種新的方式手段不斷敉平乃至消弭人的社會性,人失落了人的本真特性,喪失了人的真正存在方式。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提出具有強烈的現實針對性和革命意識。現實針對性表現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出場邏輯是為紓解人類現實困境,面對人社會性的喪失,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以一種整全的人類視角,消解了人與他者之間的界限。后者表現為用以建構共同體的核心原則的變化,人類命運共同體把“人類”作為建構的活動主體,為消解“人類的社會性喪失”提供了現實方案,為人展開對象性活動提供現實場域,為恢復人的社會關系提供了科學路徑,是真正屬人的共同體。
(三)關切人類的整體利益訴求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根本旨趣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揭示了人對自身的認識發生了深刻變化,這一變化具體表現為人對個體與共同體的關系的全新理解——個體與共同體的利益的同一。人類命運共同體堅決摒棄把“利益”作為建構的核心原則,并不意味著忽視或否定人類對利益的關切和追求,而是為了避免陷入“物質陷阱”:淪為物質的“婢女”,成為物質的從屬。西方式共同體將功利主義貫注于共同體之中,把利益視為行動和交往的最高原則,把他者作為自我維持生存的工具和手段,使處于同一共同體中的成員未能經驗到共同體的真正本質。這根源于西方式共同體的利益訴求、價值旨趣和未來指向是被個體反思或個人意志所規定的,而不體現生活于共同體中的成員的共同目標。換言之,西方式共同體把“個體本位”作為一切思考和行動的準則,僅僅關注單個人的現實遭遇,只限于滿足少數群體的需要:共同體的利益是一種缺場的存在。
習近平總書記倡導構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把共同體的利益作為共同體構成的核心原則,視共同體的利益為共同體生活的基礎,把共同體的利益納入共同體自身之中,進而把共同體的利益作為共同體的價值軸心與共同體成員間的行為規定和價值準則。這意味著,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是著眼于某個國家的單獨利益,而是關切全人類的利益;不是把自身利益作為面對和處理人與人、國與國之間利益糾紛的原則參考,而是把人類的整體利益作為交往的最高準則;不是把他國視為加強和深化自我認同感的手段,而是認識到本國利益的實現要以他國的發展為前提。因此,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美好的目標,也是一個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接力跑才能實現的目標”[5]426,“必須得到各國人民支持”[5]46,只有把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具體化到國際間的活動邏輯之中,成為國家間的交往原則和規定,才能現實化這個面向未來的事業。
二、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人類“命運”的共同體
對人類歷史命運的深刻理解、人類當前命運處境的深切思考和人類未來命運出路的深入探究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出場邏輯。人類命運共同體之“命運”本質,在于“命運”既不是固定下來的事實邏輯,也不是既定的物化邏輯,而是人創生的歷史邏輯。換言之,人類命運共同體之“命運”,是一個具有開放性的、不斷生成的、尊重歷史及其發展規律的歷史活動過程。
(一)“命運”是一個開放性的活動過程
“命運”的開放性意味著命運的時代內涵、本質特征及價值追求等是一個歷史性范疇,它隨時代發展、時代主題和實踐方式的改變而被賦予新的表達形式和理念追求。“命運”的開放過程即人本質的對象化過程。人本質的對象化確證于勞動和實踐中,因此,對“命運”開放性特質的理解應回到人類的實踐過程中。人類歷史發展表明,實踐本身是一個形式不斷多樣、內容逐漸豐富的過程,其完整、豐富和完滿程度決定了“命運”內涵的豐富性和目標追求的多樣性。在前資本主義社會中,受制于人類部分地占有自然、人類“無機身體”增長較為緩慢的現實,人們將“神”視為“命運”的本質,這決定了“命運”的非開放性、先驗給定性和不可逆性。大工業時代以來,科技文明進入全新的發展階段,科學技術作為理性的化身,一方面祛除了“神的魅力”,使人從被“神”羈紲的狀態中解放出來;另一方面在科技文明的理性推動下,人類的實踐方式實現全新變革,人類的“無機身體”在空間上不斷延展,人類對象化自然的能力在縱深處得以提升,人的對象化本質不斷得以現實化、具體化的確證。此外,科技文明加速推進了人類對科學技術的把握和實踐,進而推動近代自然科學的發展。此時,“命運”才敞開其開放性。
然而,在近代自然科學出場后,對自然的無限崇拜和迷戀成為“命運”新的內在本質規定和外在唯一追求。在“自然”統治的階段,人是被動的、消極的存在,“命運”是排他的、封閉的、喪失了開放性的。當今,人類對科學技術有著全新的把握、理解和運用,對自然的認識達到了全新的高度,進而令實踐形式得以現代化、科技化和多樣化。這一方面更新了“命運”的時代內涵、本質規定和價值追求,另一方面使“命運”不斷得以完整、豐富和完滿,進而賦予“命運”以自主、自由、個性和發展等特質以及“共同繁榮”的價值追求。因此,在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進程中,習近平總書記始終強調“開放帶來進步,封閉必然落后”[5]521,倡導各國要樹立開放而非封閉的理念、超越個體的整體性思維,共同發展。
(二)“命運”是一個不斷生成的活動過程
“命運”的生成性,旨在強調“命運”不是一系列不連貫的、獨立的社會變化外在地或偶然地強加于人類的結果,而是人類自我創造的、通過自身活動而創生的歷史過程。“命運”的生成性意在表明,“命運”不是指涉前世預設的、既定狀態的給定命運,亦不是指向來世不定的、無現實可能的歸宿,而是直面人類的、今世的和現實的活動過程,本身呈現為一個不斷演變的過程。因此,只有從歷史的維度來把握“命運”本身,才能理解“命運”的非給定性、非既定性和生成性,才能把握“命運”與人類自身及其社會的不可分離性和共有性,才能揚棄對“命運”的“完成時”規定,而從變動的歷史進程中去理解命運的“現在進行時”意蘊。因此,要把“命運”置于歷史的發展和歷史的關聯之中加以理解,不把“命運”視為一個給定的和已經完成的統一體,而視為一個不斷生成和不斷超越的統一過程,根源在于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命運”的內涵發生深刻變化。這一變化的生發基礎是命運敞開其變化性。“命運”的生成性,旨在強調“命運”是人類通過自身的行動而形成和轉變自身的歷史活動。
人類“命運”不僅生成于人的物質生產實踐和現實交往活動中,而且其完滿程度也取決于物質生產能力和社會交往活動的發展狀況。從唯物史觀來看,人類“命運”的展開過程本質就是物質生產的過程,“命運”呈現出來的一般狀態就是物質生產力水平的實態。因此,物質生產力的發展狀況是真正理解“命運”生成性的核心要義。縱觀人類歷史進程,“命運”的生成狀態與分工的精細化程度、交換的必然發生率、人的社會交往頻率呈正相關。分工越是精細、交換越是必然和人的社會交往越是頻繁,“命運”越是具備得以形成的條件。質言之,“命運”外顯為人的自為自覺活動,是人的本質性活動。習近平總書記把“命運”作為一個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接力跑才能實現的目標,將其理解為全人類的、自主的、發展的創生性現實活動,是對“命運”生成性的科學理解和闡發。也正基于此,在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始終堅持“尊重世界文明多樣性和發展模式多樣化”[6]307,“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發展道路的權利”[6]273,尊重文明多樣性,如此才能達至生成“命運”的多樣方式,并把世界多樣性和各國差異性轉化為發展活力和動力,實現聯動命運的創生。
(三)“命運”是尊重歷史及其發展規律的活動過程
“命運”生成于人類彰顯自身主體性的歷史活動中,意味著“命運”活動的展開必須以尊重歷史及其發展規律為前提。這一方面在于歷史是“命運”形成的場域,另一方面在于歷史規律制約著人類命運的生成。就前者來看,“命運”的存在狀態、內容規定和現實表達都必須依托具體的歷史事件和歷史現實;就后者來看,人們在解決歷史矛盾的過程中既生成了“命運”,同時又決定了“命運”的發展趨勢。這就要求在“命運”的生成過程中必須尊重歷史及其發展規律。
歷史是“命運”創生的場域,必須尊重歷史及其發展規律。歷史活動,特別是物質生產活動是“命運”生成的前提。物質生產不是在彼岸世界、人的思想世界中進行的形上活動,而是在現實的歷史中、人的實踐活動中展開的形下現實。歷史是物質生產活動展開的現實場域,進行物質生產必須尊重歷史及其規律,故而“命運”的生成也必須尊重歷史及其規律。物質生產的歷史性表明,物質生產活動與物質生產條件、科技發展狀況和人的發展現實密切相關。人們在進行物質生產的過程中,首先受到自然物質條件的限制,這一限制具體表現為以下幾點。首先,人類對象化自然的能力越是弱化,擁有可供生產的物質前提就越少,人類生產活動的展開就越不具有可能性,“命運”的生成也就越缺少現實性。其次,人類物質生產活動的開展受制于科學技術發展水平。科技作為人肢體的延長、身體器官功能的放大,是人作用于自然的物質力量,其發展程度決定物質生產活動展開的多樣性和完善性,進而決定命運的豐富性和完滿性。最后,作為進行物質生產活動的主體的人,其發展現實決定了物質生產活動的進程和結果,進而決定了人自身的命運。人的發展實現于歷史,只有依賴一定的歷史條件,人才有進步的現實;只有從歷史的維度出發,才能在具體物質生產活動中洞觀人類的進步。概言之,物質生產實踐離不開特定的歷史條件和歷史環境,這一活動的展開必須以歷史的發展為前提,邏輯地決定“命運”生成于歷史之中,必須尊重歷史及其規律。
然而,遵循歷史規律并不是信奉宿命論,而是承認“命運”生成的規律性。遵循歷史規律并不是說“命運”是超乎人們現實社會歷史之上的、命定的支配力量,也不是說“命運”在規律面前是一種被動性存在,而是意在闡明在遵循客觀規律時不能忽視人在社會歷史活動中的能動性,不能忽視歷史發展的客觀性與創造“命運”的社會實踐活動之間的辯證關系。承認“命運”生成的客觀性和規律性,旨在說明“命運”的展開過程是一個歷史選擇的自發與自覺的辯證統一過程,是一個人們從自發地進行歷史選擇到自覺地發揮歷史作用、承擔歷史責任的發展過程。因此,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過程中,習近平總書記始終強調要遵循時代發展大勢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堅定不移擴大對外開放,推動國際社會共擔時代責任,共促全球發展、共建人類命運、共創未來社會。
三、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人類命運的“共同體”
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僅是“人類”的命運共同體,亦不只是人類“命運”的共同體,更是人類命運的“共同體”。這一共同體把實現人類共同繁榮作為共同體全體成員的追求和價值指向,是中國共產黨以人民為中心的國際性延伸;這一共同體是人類共同繁榮的現實前提,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一中國夢的世界性延展;這一共同體作為人類共同繁榮的外在表達,是人類未來理想性社會的雛形展現。
(一)“共同體”是全人類共同繁榮的意志追求和價值目標
“共同”含有普遍之意,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蘊含著人類“分有”共同的社會追求:實現全人類共同發展、共同繁榮和共同進步。人類對共同發展、共同繁榮和共同進步的追求表明當前人類生命、生存和生活面臨一系列總體性困境。世界貧富差距懸殊、全球東西發展失衡和全球區域性貧困等問題是這種總體性危機的具體表現。基于此,習近平總書記站在全人類的立場,將共同繁榮作為全人類的共有價值目標,提出了解決全球問題的“藥方”——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的舉辦、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建立等是這一“藥方”的“具體成分”。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作為一種解決國際社會現實難題的“藥方”和理論,其根本旨趣在于促進全世界人民共同繁榮。基于此,習近平總書記倡導在推進全球共同繁榮的過程中,一方面要始終堅持正確的義利觀,以共同利益為優先,積極推動權利、機會和規則平等,為建設開放包容、共享共贏、公平的經濟全球化提供原則遵循;另一方面在面對國與國之間的發展差距時,要本著“民胞物與”的原則精神,以負責任、擔義務的大國身份對他國提供經濟援助和技術援助,共同構建國際社會協同發展的新局面。
要把共同繁榮作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目標,就必須確切地理解繁榮,不能把對繁榮的關切簡單規定為對物質利益的直觀關注,更不能把金錢和資本視為實現利益的唯一規定。人類命運共同體追求世界物質財富豐裕,但并不以追求物質財富增長為終點,而是借助物質利益之力“編織”出人類共同繁榮的藍圖;人類命運共同體對物質的關注,絕不僅僅是為了發展本國自身利益,而是以關切人類當下利益和長遠利益為著力點,為達至人類共同富裕奠定物質基礎;人類命運共同體以繁榮作為目標旨趣,旨在破除現代人與人、國與國當下發展的物質藩籬。人類命運共同體對共同繁榮的理解,是個體利益和整體利益得以維護、表達和實現的邏輯前提,也是其“真正共同體”之“真”的根本所在。
(二)“共同體”是人類共同繁榮的邏輯前提
“共同體的理論出發點是人的意志完善的統一體”[7]58,任何共同體的形成都基于人的共同的意志追求。人類命運共同體把共同繁榮作為全人類共同追求的目標,不僅展現了人類社會的共同價值追求,表達了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現實追求,更為人類社會實現共同繁榮、持續發展繪制了藍圖,為全人類的奮斗歷程指明了前進方向,對中國和世界繁榮進步都具有重大而深遠的影響。概言之,人類命運的“共同體”是人類共同繁榮的思維邏輯和現實條件。
人類命運共同體秉持的“共同性思維”是達至人類共同繁榮的邏輯力量。“人類命運共同體深刻描繪了數字經濟時代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催生的思維理念”[8]序言23,區別于西方式共同體生成的傳統思維方式。西方式共同體,其生成基礎是主客二分的對立思維和“自覺的”功利主義實踐,本質是同質性和排他性的偽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是超越偽共同體的存在,它不是一種給定的、“絕對同一”的集合,而是在“共同性思維”基礎上生成、建構、屬人的社會狀態。人類命運共同體是關涉整個人類命運的“共同體”,其共同性在于以“人類性”消除基于一神論的“排他性”,用“差異性同一”即“共同性”消除“同質性同一”,并把共同繁榮作為實踐目的和行為原則,是人類真正的共同體樣態。人類命運共同體以人類共同繁榮為目的,以共贏發展為其展開的邏輯前提,以開放包容作為達至共同富裕的路徑,為生成人類共同繁榮這一美好藍圖提供思想引領。“共同性思維”蘊含著全世界各國人民對和平、發展、繁榮的向往意識,隱含著人類社會的“共通”傾向,是世界人民實現根本利益必須具備的邏輯力量。生成于這一邏輯力量上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順應歷史潮流、增進人類福祉的中國方案。這一方案超越不同制度的分歧,摒棄零和博弈的思維,成為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文明共同奮斗的動力源泉。基于此,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面向未來,中國將以更開放包容的胸襟,在實現自身發展的同時,為世界各國共同繁榮作出更大貢獻。
人類命運共同體內生的“開放性”特質是實現人類共同繁榮的內在力量。“現代性與開放性密切相關”[9]208邏輯地證明一國的繁榮程度不僅與開放性聯系密切,更與現代性深度互聯。現代性社會生成的過程是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過程,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程度越是豐富、完滿,人類歷史的現代化越是徹底,國際間的開放程度就越深入,人類共同繁榮的社會理想越可能成為現實。共同繁榮是人類展開其開放活動的歷史結果,現實于人類的社會及其活動之中。正是得益于開放社會的形成,一些西方國家積累起雄厚的物質基礎,凝聚了強大的生產能力。然而,開放背后隱含著“匱乏”的事實,西方資本邏輯的“全球化”,使得開放過程成為一個集共贏和剝削于一身的過程,因此造成全球發展不均衡的趨勢日益加大。面對直接涉及整個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全球性發展失衡問題,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深刻認識到,在開放性社會中,國家間相互依存程度不斷增強,風險關聯程度也不斷加深,單憑一個或幾個國家的力量,無法應對現代化進程中的種種問題,只有牢固樹立旨在實現人類共同繁榮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才能破解當今世界難題,開辟人類現代化光明前景。因此,習近平總書記始終強調各國“要同舟共濟,促進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10]55,在實現自身發展的同時更多惠及其他國家和人民。
(三)“共同體”是人類共同繁榮的表現形式
“共同體”是人類共同繁榮的形式表達。共同繁榮以關涉人類現實生活狀況、關注人的現實存在狀態和關心人類未來發展走向為核心主題,不僅飽含豐富的理論內容,更具有獨特的呈現形式。現實的和有機的生命之間生成關系的結合即共同體是共同繁榮的外在表達。因為,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是共同繁榮的隱在前提,這一前提帶來的必然結果是人類社會聯系和交往的密切,伴隨的必然產物是共同體的生成。在前資本主義社會,社會生產力發展落后,閉境自守和孤立分散是“人的境況”,人與人之間并未展開社會交往活動,“共同體”意識并未成為人的共同意志追求。資本主義社會的出場打破了上述歷史狀態,這一社會形態不僅在舊有物質財富基礎上積攢了改變世界生產格局的物質力量,而且還依靠自身的創生能力提升了社會生產能力和水平,一方面變化了社會經濟活動的生產方式和交易空間,催生了新的生活需求和生產內容,另一方面改變了人的生存狀態和交往體驗,深化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普遍化了人與人之間的互聯、自覺化了人的共同體意識。
人交往的深化和普遍化的必然產物是共同體的生成。人類交往越是具體化和普遍化,人就越生活于同一共同體中。資本主義社會由于新興的生產范式和發展模式,積累了比以往舊社會更為豐裕的物質財富,因而到處開發市場、到處建立聯系以不斷擴大產品的銷路,從而使局域性的市場形成為全域性的世界市場,伴隨這一歷史進程的是互相往來、相互依賴的交往關系代替自給自足、閉關自守的孤立狀態,這為共同體的形成奠定了社會基礎。人類交往活動發展到今天,生活于不同地域的民族群體,在貿易繁榮、投資便利、人員流動和技術發展的助推下,展開了更為全面的、自覺的世界歷史性的活動,形成了豐富多樣的共同體。
探討生產力發展、人的交往發展程度和共同體生成三者之間的關系,實質上就是探討共同體何以成為共同繁榮的形式表達。邏輯地看,一方面社會生產力提高是共同體形成的邏輯前提,另一方面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必然使人們的世界性交往更加密切——進而以共同體的形式展開一切活動。共同體形式不斷演變的歷史,是一部生產工具不斷改進、科技漸進更新和經濟日趨繁榮的歷史。這一繁榮歷史具體表現為科技國際性交流、經濟全球性往來以及貿易走向世界化,這使人的活動成為普遍性的同時意味著人越來越生活于一個共同體,越來越生活于一個科技互通、經濟互聯和交換互構的命運共同體。基于此,習近平總書記始終強調,要努力成為世界主要科學中心和創新高地,把科技創新作為促進生產力發展的主導推動力,把生產力作為構建共同體的“黏合劑”,一方面匯集起人類共同應對未來風險挑戰的現實力量,另一方面旨在實現自身發展的同時惠及其他更多國家和人民,推動全球范圍協調發展,以本真的、豐富的和完善的共同體彰顯人類繁榮的歷史現實。
結語
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在承認國家、民族的利益和價值具有個體性和差異性的前提下,基于困擾人類的共同問題和共同理想追求給出的智慧方案。“人類”“命運”和“共同體”是構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核心三要素,這三要素蘊含著人類命運共同體意涵的深層內容。“人類”這一要素表明人類命運共同體以全人類為中心,這是中國共產黨以人民為中心的國際版延伸。以人類為中心,就是把人類視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心骨和主體力量,就是為消除社會排斥從而恢復人的本真存在方式提供條件,就是把人類的現實利益作為根本關切。“命運”這一要素表明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的核心原則不是權力、利益和神意,而是把人類的“命運”作為建構的核心原則,是對他者承認和尊重。“共同體”這一要素說明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不是旨在追求同一化、格式化的世界,而是在承認差異,甚至是以差異為前提和基礎,把實現人類共同繁榮作為根本目的。一言以蔽之,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向所有人開放的社會樣態,是由所有人結合的社會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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