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的天使

兩色風景

小魔鬼很郁悶：為什么我是一個魔鬼？

他有一身黑皮膚，頭頂長著尖尖的角，背上長有一對蝙蝠翅膀，屁股后面還拖著一條長長的箭頭尾巴……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長得不好看也就算了，關鍵是，魔鬼的名聲也不好。人人都害怕、討厭魔鬼。

小魔鬼的偶像是天使。

天使多漂亮啊，皮膚白皙，頭上頂著一個光環，背上長著一對圣潔的翅膀。尾巴？他們才沒有那種怪東西呢。

天使不僅長得好看，名聲也好。誰不喜歡天使呢？人們甚至把“天使”當作好人的代名詞。

小魔鬼真想成為天使，可他生下來就是一個魔鬼。

“有了。”小魔鬼轉轉眼珠，“我不是天使，但我可以偽裝成天使。”

雖然魔鬼和天使的樣子差別很大，但是有心假扮總是不難的。要知道，魔鬼的肚子里最多的就是鬼主意。

洗個牛奶澡，把自己的黑皮膚洗成白色的，再換一身白衣裳；像擰螺絲那樣把頭上的一對角擰呀擰，取下來，放在口袋里收好；搜集一堆白鴿子的羽毛，把它們一根根小心地粘到自己的蝙蝠翅膀上，把蝙蝠翅膀變成天使翅膀；屁股上的箭頭尾巴？把它像腰帶一樣纏在腰里就看不出來啦。

有點兒麻煩的，是光環。天使的光環可是一直飄浮在頭頂的呀，小魔鬼不知道那是用了什么魔法，他做不到。

不過，我們前面說過，魔鬼的鬼主意可多了。小魔鬼找來一張中間有個圓孔的光盤，噴上一些銀漆，看上去閃閃發亮，然后把它套在手指上轉著玩。

要是有人問：“你頭上的光環呢？”

小魔鬼就會指著光盤說：“在這兒呢。老頂在頭上太累，我摘下來啦。”

現在，誰也看不出眼前這個小天使其實是個小魔鬼啦。

要假扮天使，光是外在過關還不行。天使之所以是天使，關鍵在于內在。天使專干好事，魔鬼專干壞事。要想成為天使，小魔鬼也必須干點兒好事。

小魔鬼張開他那偽造的天使翅膀，在這個名叫天馬小鎮的地方飛來飛去，找找有什么好事可做。

他很快就找到了。

有位老伯伯在推車，小魔鬼就過去幫他一起推。

“謝謝，小天使！”老伯伯一邊擦汗一邊說。

小魔鬼興奮極了。

郵遞員忙不過來，小魔鬼就飛著幫他送信。

“謝謝，小天使！”郵遞員感激地朝他揮著帽子說。

小魔鬼心里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看到好久沒下雨了，小魔鬼就扯來一塊云，像擰毛巾那樣擰出水來。

“謝謝，小天使！”天馬小鎮的人們都說。

小魔鬼覺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勁兒。

“沒人看出我是小魔鬼！”他想，“我是小天使啦！”

話是這么說，可小魔鬼終究是小魔鬼，他和小天使在做事的方法上還是不同的。

一個娃娃最后一口飯吃不下，媽媽卻非讓他吃，娃娃哭得好大聲。這要是溫柔的小天使，大概會有一百種方法哄娃娃，然后讓他吃下那口飯。但小魔鬼的做法是，“啊嗚”一口幫他把飯吃掉。

“謝謝天使哥哥！”娃娃不哭了，一旁的媽媽卻看得目瞪口呆。

很晚了，孩子們還不能睡覺，因為老師留的作業太多啦。這要是聰明的小天使，就會替孩子們去找老師，請他以后別布置那么多作業。而小魔鬼的做法是，刮起一陣風，把所有的作業本都卷到老師家里去。作業本把老師家的門堵住啦，不做完休想出來。老師嚇壞了，再不敢布置那么多作業了。

必須說，小魔鬼采取的這些辦法也都挺奏效的。但是類似的事情多了，總有些人嘀咕：“天使是這樣的嗎？”

這天，小魔鬼遇到一位愁眉苦臉的老人。

“您怎么啦？”小魔鬼禮貌地問，“有什么困難，就讓我小天使來幫你吧。”他邊說邊舉起手中的“光環”。

“我是一個動物飼養員。”老人告訴“小天使”，“我們動物園的一只小羊把角磕掉了，它覺得自己丑，每天都在哭，我很煩惱。”

小魔鬼想了想，從口袋里取出自己的角給老人：“您把這個送給小羊吧，記得，要像擰螺絲一樣在它的頭上擰一擰……”

飼養員高興地接過小魔鬼的角，又發愁地嘆了口氣說：“我們動物園還有一位鴿子姑娘，脫發，羽毛都快掉光了，它不敢出來見人。”

小魔鬼就把翅膀上的羽毛摘下來送給飼養員，并向他傳授經驗：“用膠水一根一根地粘在那位鴿子小姐的身上……”

“還有，我們那里的動物睡覺時都要聽音樂，但是最近，那張刻錄了很多首歌曲的光盤壞了。”

“那就把這個光盤拿去用吧！”能夠一次性幫人解決這么多困難，小魔鬼簡直有些得意忘形了，想也沒想就遞上了“光環”，“它里面正好都是輕音樂！”

飼養員接過小魔鬼的角、羽毛和光盤，忽然換了一副嚴肅的口吻：“你不是天使！你是一個魔鬼！”

小魔鬼一驚。只見眼前的飼養員脫掉外套，摘下面具，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真正的光環戴在頭上。

啊，原來這飼養員是小天使偽裝的！小魔鬼拔腿就跑，卻被小天使像玩套圈游戲一樣，用光環套了個正著。

小天使抓著小魔鬼返回天堂。

“假扮小天使是我不對。”小魔鬼一路向天使求情，“可是我沒干什么壞事呀。”

“你還說！”小天使瞪了小魔鬼一眼，“有些事情，不能用魔鬼的辦法來處理，只能用天使的辦法——你敗壞了我們天使的名聲！”

很快，天堂就到了。

小魔鬼還是第一次來到天堂。這真是一個好地方，漂亮而且神圣，地板是潔白的云朵，建筑物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與小魔鬼的故鄉——地獄，有著天壤之別。

小魔鬼曾經做過無數次上天堂的夢，今天夢想終于實現了，可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他委屈得眼圈都紅了。

在一個寬廣的大廳里，小魔鬼見到了一大群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天使。小魔鬼接受著他們目光的審判，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這個時候，天使長出現了。

天使長是管理所有天使的，所有天使看見他，都肅然起敬。

“發生了什么事？”天使長問。

抓到小魔鬼的那個小天使就把小魔鬼干的“壞事”復述了一遍。

“太不像話了！”

“魔鬼也想當天使，真是笑話！”

四周的天使七嘴八舌地指責著，小魔鬼嚇得頭也不敢抬起來。

“安靜。”天使長慈愛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小魔鬼，你為什么要那么做？”

“我想成為真正的天使。”小魔鬼哭了，“我只是想幫助別人。我也不知道我的方法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但我想幫助別人……”

安靜的天堂里回蕩著小魔鬼的哭聲。

“各位天使，”天使長沉默半晌后開口說，“你們覺得，魔鬼真的不可能成為天使嗎？”

天使們看著小魔鬼，怒氣已經不那么強烈了。可是看著小魔鬼的黑皮膚、翅膀、尾巴……他們還是搖了搖頭：“天使就是天使，魔鬼就是魔鬼，我們覺得，應該……不可能吧。”

“那么各位天使，你們相信我的判斷嗎？”

“尊敬的天使長，英明的天使長，我們當然無條件地相信您。”所有的天使都恭敬地回答。

要知道，天使長之所以是天使長，就是因為他干過的好事比任何天使都多。

“那么，就讓我告訴你們：魔鬼也是可以成為天使的。就算樣貌不同，就算辦事的方式有差異，但是，只要有一顆善良的心……”天使長緩緩地說，“這么說也許你們不會服氣，那……”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天使長，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拉開潔白的衣袖，露出里面的黑皮膚；他抖了抖翅膀，抖下白色的羽毛，露出一對蝙蝠的翅膀；他拿出一雙尖角插在腦袋上；他讓大家看他一直纏在腰間的尾巴……

天使長竟然是一個魔鬼！整個天堂都震驚了，小魔鬼更是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

“魔鬼也是可以成為天使的！從前的我，就像這位小魔鬼；誰說這位小魔鬼，今后不會成為我？”

天使長擲地有聲的話語回蕩在整個天堂，回蕩在悄悄紅了臉的所有天使，以及熱淚盈眶的小魔鬼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