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新聞政策變遷路徑研究

文/侯君

中國共產黨的新聞政策是“中國共產黨為維護無產階級和廣大民眾利益和意志，對新聞機構、新聞活動、新聞從業人員工作目標、行動原則、行為方式等所制定的一系列權威性和標準化規范的總稱，是中國共產黨管理新聞工作的重要手段及依據”。中國共產黨一直重視新聞宣傳工作在革命斗爭的重大作用。在抗日戰爭中，中國共產黨及時調整和完善新聞政策，使得新聞媒體能夠適當和適時地發揮自己的作用，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團結和動員人民群眾，為建立和維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服務。受到條件的限制，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的新聞政策，除發布的正式文件外，還有相當多數包含于各種會議公告，黨的領導人關于新聞事業的講話、指示之中。

一、在革命中逐漸成長（1931.9—1937.7）：局部抗戰時期黨的新聞政策

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與中華民族的反侵略斗爭上升為主要矛盾。1935年華北事變進一步激起全國人民的抗日熱潮。期間，中國共產黨制定政策，積極展開抗日新聞宣傳工作，鼓動廣大民眾抗日救亡。

1932年2月，中共中央對抗日新聞宣傳的對象和形式進行了針對性的部署，指出：要對處于戰爭一線的士兵進行新聞宣傳工作；應抓住群眾最迫切最痛苦的問題來進行宣傳，并組織各類宣傳講演隊伍深入群眾中進行抗日救亡的宣傳鼓動。1932年4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在動員對日宣戰的訓令中對新聞宣傳的內容做出部署，要求在宣傳過程進行對日宣戰的廣大宣傳，在紅軍刊物上揭露日軍對我侵略侮辱的事實，以激起對日本帝國主義宣戰的勇氣。1932年12月和1933年1月，中共中央又提出要進行大范圍且系統性的宣傳鼓動工作，通過各種方式，在各種群眾密集的地方開展宣傳，以動員群眾進行武裝抗日。

局部抗戰時期，由于中國一般民眾文化程度的落后，中國工人識字的比例是非常低的。中國共產黨在制定和落實新聞政策時充分考慮這一基本事實，因時因地因人開展新聞宣傳活動。如，1932年8月20日發布的《中央關于組織上海紗廠工會的決議》，要求新聞宣傳工作的開展不僅要發布綱領，還要“利用工廠小報和口頭的宣傳來解釋綱領的意義”，使用“號召工人加入工會參加代表會的各種傳單畫報”，通過宣傳號召工人形成集體來對綱領和要求進行討論。再如，1934年2月20日發布的《中央關于“三八”婦女節的決議》，專門針對女性群體，指出新聞宣傳重點在于揭穿國民黨對婦女的欺騙，要利用婦女喜歡的活潑的宣傳形式（畫報、游藝會、談話會等）和接近她們的方法，通過開展廣大的“三八”節群眾運動幫助婦女尋求解放。

而針對群眾文化水平不高的特點，為了擴大宣傳效果，1933年2月，時任中央蘇區中央局宣傳干事的楊尚昆在《轉變我們的宣傳鼓動工作》中提出，要“編輯成年人及青年兒童的識字課本”，開展“貧民識字運動”，通過媒體的力量改進教育文化工作。

日軍占領東北后，1936年1月27日，中共中央在《為轉變目前宣傳工作給各級黨部的信》中分析了當時民族危機日益加深的國內外政治環境，以及在此環境影響下中共新聞宣傳的重點和中心任務。重點是要團結全國全民族的革命力量反日反蔣，中心任務是揭露日軍在中國的侵略行動，發動群眾進行抗戰，把新聞宣傳工作和統一戰線工作結合起來，要實時關注白色區域的抗日活動，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加以擴大 。局部抗戰期間，中共的新聞政策在對之前政策強化完善的基礎上，隨著革命形勢的變化，進行了有機修改。如，華北事變后，隨著民族矛盾超越階級矛盾，共產黨的新聞政策的宣傳重點也由抗日反蔣轉變為逼蔣抗日。

二、在合作與斗爭中成熟（1937.7一1941.11）：全面抗戰時期黨的新聞政策

局部抗戰期間，中國共產黨新聞傳播事業在敵人的圍追堵截中克服困難，糾正錯誤，堅持發展，不斷壯大。革命根據地的建立使得中國共產黨有了一個比較充分的環境發展自身，黨的新聞宣傳政策指引下黨報系統得到了重建，黨的新聞組織結構也逐漸規范化。

在中國共產黨多番爭取和努力下，1937年2月，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通過了聯共抗日的決議，初步形成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了鞏固和擴大這一成果，1937年8月1日，中共在部隊的政治工作中提出要采取公開的方式“在友軍和居民中廣泛散播黨的主張，解釋民族統一戰線的策略和實現民主的重要”。9月25日，發布了《關于國共兩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建成后宣傳內容》的政策文件，要求在新聞宣傳過程中要重點體現與國民黨建立的統一戰線內容。皖南事變發生后，為了避免統一戰線被破壞，揭露國民黨的反動宣傳真相，維護來之不易的抗戰成果，1941年5月7日，中央宣傳部從新聞政策層面發布了要對國民黨展開宣傳戰役的指示，指示中提出要堅持抗戰到底，要把“堅持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與新民主主義政治”作為我黨進行輿論宣傳戰的基本政策之一。

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建立之后，國民黨暫時停止反共，中國共產黨獲得了一定時間內的短期發展機會。中共抓住這個寶貴的發展時機建立、健全了黨的新聞管理機構，創辦了一大批黨的報刊，黨的新聞事業逐漸發展成熟起來。為了在戰爭形勢嚴峻，中央與地方交流不便的情形下統一黨的方針政策，中共把黨報作為黨的政策傳達工具。1938年4月，《關于黨報問題給地方黨的指示》強調了黨報在工作中的重要地位，“黨報正是反映黨的一切政策”，并要求地方黨部把黨報上的重要文章作為黨的方針政策來研究。為了擴大黨報的發行范圍，使更多民眾接收到黨的政策信息，1939年3月11日，《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發行部的通知》指示，“從中央起至縣委止一律設立發行部”，并要求各級發行部根據實際情況環境的不同，建立不同保密程度的發行網絡來保證發行工作。1940 年中宣部對黨的宣傳部門從組織結構上進行了細致的分工，在《關于充實和健全各級宣傳部門的組織及工作的決定》中規定，省級以上的宣傳部門都要設立宣教發行等各個科，并在宣傳部下設編審委員會和文化委員會；省級以下宣傳部也同樣需要設置專人來負責新聞宣傳和教育出版工作。這樣，就形成了從中央到地方的穩定、具體的新聞工作網絡，黨的新聞從業人員有了更強的紀律性，黨的新聞事業發展更加規范化和系統化，為后續的長久發展奠定了結構性基礎。

抗日戰爭期間，國內外戰爭形勢復雜多變。為了應對局勢變幻，除了對新聞領導機構和體制進行完善外，中國共產黨還積極出臺新聞政策，對黨領導的新聞媒體進行適應時局的調整，調整的內容涉及新聞媒體的種類、內容、版面等。1937年1月至1940年1月期間，國共關系相對穩定，中國共產黨報刊井噴式發展。據統計，當時創立和整合的報刊有21種，涵蓋機關報、文藝報、教育報、音樂報等不同門類的報刊。

1940至1941年，蘇德戰爭、太平洋戰爭爆發，戰爭形勢加劇。在日軍的重點打擊和國民黨的封鎖下，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邊區困難程度加深。為了解決困境，集中力量開展軍事反擊，黨適時調整新聞宣傳政策，實行精簡辦報策略，在提高質量的前提下壓縮報刊數量。1941年3月和5月，中共中央相繼發布《關于調整刊物問題的決定》和《中共中央關于出版〈解放日報〉等問題的通知》，兩份文件均指出，在紙張不足的情況下，必須減少印刷數量和刊物數量，適當對刊物進行合并和停刊。1941年7月，黨中央又專門制定了《中宣部關于各抗日根據地報紙雜志的指示》，強調除規定的幾種報紙刊物外，其他的報紙雜志是否出版要看是否有充足的人力、物力，不要勉強湊數。

三、在走向勝利中不斷完善（1941.12一1945.9）：太平洋戰爭爆發后黨的新聞政策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軍加快了侵略中國的步伐，與此同時，國民黨“溶共、防共、限共、反共”思想日益高漲，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反動路線愈發明目張膽。黨的新聞政策隨著抗戰局勢變化作出較快調整，黨的新聞宣傳制度隨著戰爭態勢向勝利的轉變不斷完善。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中央軍委總政治部下發了《關于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對敵偽及敵占區人民的宣傳與工作的指示》，要求向敵偽及敵占區人民“用有效方法，普遍進行宣傳鼓動工作”，使他們認識到日本必敗的前途，從人力物力的負擔上切斷日本可能獲得的供給，宣傳戰爭的不利影響，號召民眾“為建立反日本法西斯的統一戰線而共同奮斗”。

1943年3月，國民黨出于自身利益考慮，掀起了第三次反共浪潮，毛澤東從戰略全局的高度出發，為維護來之不易的抗戰成果，部署了輿論宣傳反擊戰略。1943年5月，中央書記處發出了《關于紀念抗戰六周年宣傳工作的指示》，反駁國民黨針對我黨進行的 “游而不擊、封建割據及交出軍隊、政權之類的反動宣傳”，文件指出，要根據國內外情勢，集中宣傳“我軍在敵后堅持抗戰之英勇壯烈”，并說明我軍能夠長期在敵后堅持抗戰的原因，來擊破國民黨的反動宣傳攻勢。1943年7月8日，毛主席親自起草的《中央書記處關于中央決定發動宣傳反擊的通知》正式下發全黨?！锻ㄖ访鞔_指出要針對反共輿論展開反擊戰，并要求各地積極響應，“根據延安民眾大會通電之內容與口號”，從地方到中央掀起一場盛大的輿論反擊來壓倒國民黨的反動氣焰。

在黨各項事業取得顯著成績的同時，黨內仍舊存在著“主觀主義”“宗派主義”“黨八股”等諸多問題，對黨的事業產生了諸多消極影響。1942年，黨內開始開展整風運動，在全黨上下深入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以統一全黨思想。黨的新聞政策強調配合整風運動，大力宣傳整風運動思想與成績，號召全黨開展學習。1942年2月11日，在《關于進行反主觀主義、反教條主義、反宗派主義、反黨八股給各級宣傳部的指示》中，中共中央宣傳部對地方各級宣傳部的新聞宣傳工作作風做出規定，要求在進行新聞宣傳工作時要以宣傳黨中央思想為中心，要和“整個黨委的活動和工作密切聯系和配合”。在整風運動開始階段，中央宣傳部門堅持落實上級精神，強調以整風精神為指導開展整風運動，這無疑對全黨的整風學習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

黨報是中國共產黨的輿論武器，黨的新聞宣傳隊伍是否能夠達成思想上的先進性和統一性就顯得尤為重要。為了提高黨報自身的政治性，1942年3月，中宣部印發了《為改造黨報的通知》，要求各地方黨的領導同志應對照整頓三風的具體要求，開展報紙的改造工作。從而確立了黨報整風的指導思想，有力地推動了黨報系統思想的統一性和政治性。

黨的新聞報刊事業迅速發展，規模擴大，造成短時間內新聞事業缺乏統一領導和思想指導，無法應對日益發展的抗日戰爭任務需求。1941年5月，中共中央在統一根據地對外宣傳的指示中，批評了新聞宣傳工作中的不服從黨的政策和決定的問題，做出了統一新聞宣傳思想的規定。1942年10月，黨中央再次針對這一問題發出《關于報紙通訊社工作的指示》，著重強調了新聞宣傳政策執行的統一性。

要達成在黨內統一新聞思想的目標，重要舉措之一就是要對黨的新聞宣傳組織進行系統化管理，使得黨的新聞政策在艱難的新聞環境中能夠上傳下達。1941年6月，中央宣傳部下發《關于黨的宣傳鼓動工作提綱》，在制定了黨報工作原則的基礎上，對黨的新聞宣傳工作分工做出了規定，要求由各級黨組織所設立的宣傳部來承擔具體的新聞宣傳工作。1943年，邊區形勢愈發嚴峻，為了提高思想認識，共同應對危機，更加迫在眉睫地要求黨的新聞工作能夠統一新聞宣傳管理、明確新聞宣傳工作職能。3月16日，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中央機構調整及精簡決定》，要求取消中央黨報委員會，設立中央宣傳委員會，直屬于中央政治局。相比中央黨報委員會，中央宣傳委員會的領導范圍更廣，管理內容也更加豐富。這就使得黨對新聞宣傳工作的領導更加統一化和集中化。中共中央通過新聞政策措施，進一步完善了黨報理論體系，達成了“全黨辦報，群眾辦報”的共識，并逐步建立起一套較為完整的新聞宣傳系統。

四、結語

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的新聞政策變遷是一個復雜而特殊的過程。日本的侵略態勢、國際戰爭局勢的變化、國民黨對中共的態度及政策等因素影響了黨的工作內容和重心，新聞政策也隨之制定和更改。黨通過對新聞宣傳系統的整風運動和黨報理論體系建設，加強了黨的領導，優化了黨報黨刊的布局，形成了相對合理的政策框架和詳細的政策體系，取得了較好的新聞宣傳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