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浩田
(南京工業大學,江蘇 南京211816)
中國傳統文化元素應用于西方設計中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7世紀。而今,許多西方設計師依然會在自己的設計中融入一些中國元素。論其原因,一方面是中國五千多年的文化源遠流長,有著雄厚的文化沉淀;另一方面是當代中國的世界地位和影響力在不斷地擴大。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當今,中國元素的流行都可以理解為西方設計師對中國文化的再設計。
“中國風”的興起始于17-18世紀,當時中國的瓷器、漆器、絲綢、家具流入西方,這類極具中國特色的物品被法國人命名為“Chinoiserie”。到了18世紀中期,“Chinoiserie”一詞被英語所采納,并有了進一步的發展,隨后“中國風”在西方國家流行開來。
“中國風”與西方文化的碰撞可以追溯到17世紀的“絲綢之路”時期。“絲綢之路”上的貿易往來使得中國的瓷器與陶器傳到歐洲大陸,在此過程中,中國元素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西方藝術家的創意思維,促使歐洲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藝術體系,即“中國風”——中國元素與西方現代創意結合的新型藝術形式。在當時的西方文化中,“中國風”普遍運用在裝飾藝術、建筑設計和瓷器設計之中,并且形成了一種藝術風格,其次“中國風”有著神秘、美麗、富饒、充滿神奇的寓意。這對當時處于正在追求自我形象與身份,以及追求自我意識的西方世界來說是一次重大的思想沖擊[1]。
17世紀末到18世紀初,“中國風”對西方的深遠影響表現最突出的就是促進了當時的巴洛克風格和洛可可風格的形成。巴洛克風格是一種宗教特色與享樂主義兩相結合的藝術形式,設計追求反常出奇、標新立異的形式。其早期的主要特征是采用扭曲的造型替代方正,在家具方面十分強調整體性與流動性。洛可可的風格則以纖細和輕巧的婦女體態造型為基礎,附加華麗、繁瑣的裝飾,不像巴洛克風格那樣色彩強烈、裝飾濃艷。洛可可的風格的設計常常采用不對稱手法,用弧線和S形線勾勒形態,渾然一體。例如18世紀英國設計師托馬斯·齊彭代爾(Thomas Chippendale)深入研究了將英國制作工藝與其他各國的家具工藝相,尤其是中國的家具工藝的結合(圖1),并探索過中國風的“格羅可可”風格。當時的西方設計師更多的是采用直接移植中國元素的手法進行設計,將中國風格中的元素提取嫁接到現有的產品中,雖然產品具有東方的靈感,但是實質與中國文化沒有直接的聯系。

圖1 齊彭代爾設計的椅子
18世紀到19世紀是“中國風”在西方從盛行走向沒落。“中國風”在18世紀中后期被西方藝術家進行過度解讀,以及脫離文化本身的內涵與價值進行創作,并且由于同時期“新古典主義風格”在歐洲的興起,使得“中國風”的影響力正在逐漸減弱。此后,由于中國長期實行閉關鎖國的政策,經濟、文化、政治與西方國家脫軌,“中國風”成為了封建的象征,此時“中國風”與西方文化的交流幾乎走到了盡頭。直到20世紀,西方的工業革命以后,由于新材料新技術的產生與運用,使得西方設計師對中國器物有了重新的了解,揭開了過去“中國風”的神秘、新奇的面紗,開始從表面裝飾深入到結構工藝的探索中。芬蘭的設計師們接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其作品簡潔、實用、舒適、工藝精良。如沙里寧(Eliel Saarinen)、阿爾瓦·阿爾托(Alvar Aalto)等,他們的作品中,都蘊含著中國傳統結構和工藝的再解讀與再設計。丹麥設計師漢斯·J.威格納(Hans J.Wegner)從中國明式家具中獲得靈感而設計制作出“中國椅”和“Y形椅”如圖2、圖3。

圖2 威格納設計的中國椅

圖3 威格納設計的Y椅
丹麥設計師凱爾·柯林特(Kaare Klint)被譽為丹麥現代設計的先驅,他以實際功能為前提,注重吸收其他國家的設計風格。在他的作品法堡椅中不難發現英國鄉村家具與中國明代家具相結合的設計特點。丹麥設計師奧利? 瓦歇爾(Ole Wanscher)在1932年撰寫出版的關于世界家具史的書籍《家具的類型》中,明確了中國家具的設計地位。
進入21世紀,在2008年的背景奧運會之后,中國將新的“中國風”帶到全球的舞臺上,掀起了新一輪的設計浪潮。由此可見,“中國風”在西方現代藝術設計領域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17世紀開始,隨著例如東印度公司的出現將中國金屬飾品、瓷器、漆器、古代家具、絲緞等工藝品運往歐洲,并且由于皇家貴族對中國的設計品喜愛,激發了歐洲社會自上而下的收藏熱潮,“中國風”在歐洲的流行,即將迎來的它的黃金時代。
在18世紀的歐洲,“中國風”達到高潮,中國的漆器、瓷器、絲綢出現大量的仿品,在歐洲商鋪里琳瑯滿目,這些仿品一般是對中國特有的紋樣進行仿制,另一方面是歐洲的設計師對于中國元素的理解進行的古典家具設計。
其中,漆器茶具在英國的暢銷以及房間裝飾也漆藝所制的家具,這些都是直接將圖案、色彩、形態進行嫁接,與真實的中國風格的沒有很大關系。這之后的林內爾(Linnell)父子設計的黑漆鍍金櫸木扶手椅,特點在于它的后背和兩側扶手均采用回紋圖樣,烏木七屏卷書式扶手椅將中國傳統的燈籠錦式窗欞巧妙地融合其中。在法國衍生出了諸如閱讀架的設計中使用“馬丁漆”即使用仿烏木木材,用黑色和金色的日本清漆和馬丁漆裝飾,臺面所繪模仿中國的傳統山水畫[2]。
瓷器的在歐洲的發展起源于荷蘭,盛行與英國。中國的瓷器在歐洲始終被認為是非常稀有的藝術品。由于當時中國瓷器的供不應求,導致了歐洲國家例如荷蘭、葡萄牙等國家開始自己仿制中國瓷器。因為原材料的缺乏問題,歐洲普遍采用了軟膏瓷工藝[3],使得瓷器在色澤、質地、通透度上都有很大的區別。其次,歐洲人不了解中國瓷器上的圖案所蘊含的寓意,只為了好看而東拼西湊,比如喜鵲一般都是成雙成對出現這代表著吉祥如意的意思,而歐洲人則是在瓷器周邊模仿著青花瓷畫上了風景圖,但是在中心卻畫了一只形單影只的喜鵲。可見歐洲人走向了“東施效顰”式的模仿。
絲綢在18世紀的法國最為流行,當時法國創作出了許多優美富麗的“中國風”圖像,出現了中國特有的亭臺水榭、龍鳳呈祥等圖案。其中就有蓬巴杜侯爵夫人為代表的一條綴滿了中國花鳥裝飾的刺繡絲綢長裙。這類圖案與中國同時期的絲綢紋樣風格有著很大差別,有些在我們看來簡直莫名其妙,因此所謂“中國風”只是從相關的中國裝飾紋樣中提取一些元素,加上他們自己對中國的浪漫想象,東拼西湊創造出來的一種樣式。在金屬工藝品中,例如圖4英國倫敦的約瑟夫·威廉森(Joseph Williamsom)設計的銅鍍金寫字人鐘[4],此鐘有上下兩層有著“萬壽無疆”的四字橫幅以及“八方向化、九土來王”八個漢字。還有同為威廉森設計的銅鍍金嵌琺瑯轉花鳥音水法鐘、銅鍍金葡萄架銅人舉表等都展現了中國元素在西方設計中的體現。

圖4 約瑟夫·威廉森設計的銅鍍金寫字人鐘
19世紀以后,“中國風”的影響日漸衰落。在19世紀后半葉,英國對中國的清華戰爭中改變了英國人對于中國的認知,這一時期英國的家具設計師更加注重結構的設計,對于中國傳統的建筑結構的了解以及蘊含的思想更加深刻。在金屬飾品中,多體現新藝術運動的風格特征,同時受到中國、日本的藝術影響,形態更加貼近自然形態,線條更加流暢自然,圖案多以植物、動物、昆蟲為主。例如圖5勒內·儒勒·拉里克(René Jules Lalique)設計的“蜻蜓美人”胸針。

圖5 勒內·儒勒·拉里克設計的“蜻蜓美人”胸針
20世紀明式家具理性的功能設計和節制的裝飾手法與包豪斯家具的設計不謀而合。馬歇爾·拉尤斯·布羅伊爾(Marcel Lajos Breuer)設計的世界第一把鋼管椅“瓦西里椅”在造型和形式上都有著明式座椅的影子。上文提到的威格納設計的“中國椅子”是一張座椅,可以簡約到最本質的形態,他不斷嘗試如何將明式圈椅和丹麥元素進行融合,最終還要設計出符合現代人審美標準的生活用椅。以及“Y形椅”在簡潔輕盈、富有吸引力的同時,也是異常的堅固與合理,舒適的單椅與Y字支撐背板為其最大的亮點[5]。丹麥設計師雅格·布森(Arne Jacobsen)對中國傳統家具也極有興趣,他所設計的中國椅也極具中國簡約、實用的特色。
綜上所述,從17世紀到20世紀,從前期色彩、圖樣、形式的照抄到后期各個方面的融會貫通,與巴洛克風格、洛可可風格以及新藝術運動等共同影響著西方設計。正因為在這樣的背景下,促使中西方文化融合,誕生了一批優秀的設計師,這些設計師創作了別具一格的設計作品以及嘗試著全新的設計風格。
追溯歷史,中國元素在西方設計中的運用從17世紀開始,18世紀黃金時代一直延續到19世紀,最終在19世紀末期走向沒落,究其原因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其一,西方的第一次工業大革命改變了世界格局,中國自身國力逐漸減弱,歐洲、美洲走向世界的中心,新技術與新科技的革新為人們的物質生活帶來巨大飛躍,中國在西方人眼中的神秘形象也蕩然無存,文化與藝術越發缺少吸引力。其二,西方的專制制度結束,皇家貴族喜歡的洛可可風格也隨之消失,因此“中國風”在西方的土壤上失去了生機。當時的西方設計對于“中國風”的理解更多地停留在簡單模仿,多注重于表面的形式與造型。對于傳統結構與工藝的結合在后期才慢慢融合,而此時已經錯過了“中國風”的鼎盛時期。其三,19世紀60年代后日本風格在歐洲流行,并對歐洲的藝術領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中國風”在西方設計的運用與研究中我們應該學習到,在東西方文化的關系上要做到中西結合,推陳出新。借助西方優越的技術,結合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提高中國的文化軟實力,拒絕設計的盲從以及停留于表面的形式主義,應將中國元素的內涵精神融入現代的科技與文化當中,創造出更多有特色、有意義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