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倚天
摘 要:《暴風雨》是由英國著名劇作家莎士比亞晚期創作的一部具有代表性的傳奇劇,該劇創作于1611年,正處于人文主義思潮興盛的17世紀前葉,滲透著濃厚的人文主義思想,融合了豐富的宗教文化元素。該劇塑造了普洛斯彼羅、米蘭達、愛麗兒、西考拉克斯、凱列班等個性鮮明、栩栩如生的人物。在本文中,筆者從社會意識形態與結構作為《暴風雨》人物形象分析的切入點,通過圣徒式人物形象、父權制下失去話語權女性形象、理想化的中間者形象、被扭曲的他者形象對劇中主要人物進行分析,解讀劇作形象背后的意義。
關鍵詞
:莎士比亞;戲??;《暴風雨》;人物形象分析
作者簡介:張倚天(2002.04-),男,山東東營人,山東師范大學本科生在讀,研究方向:英國文學。
莎士比亞(1564-1616)是英國杰出的文藝復興時期劇作家、詩人,1587年開始演員生涯,并開始嘗試寫劇本,陸續創作出《羅密歐與朱麗葉》《仲夏夜之夢》《哈姆雷特》《奧賽羅》《李爾王》《麥克白》等聞名世界的戲劇作品,《暴風雨》是其獨立完成的最后一部傳奇劇,被譽為莎士比亞“詩的遺囑”,也是其晚年傳奇劇中最精彩的一部。其晚期作品主要集中在1608-1612年,社會矛盾日益突出,伊麗莎白王朝日益腐敗的時期,其作品風格表現為浪漫空幻?!侗╋L雨》主要講述一個具有魔法玄幻色彩的故事,接納與和解是這部戲劇作品的主題思想,以五幕劇篇幅的故事介紹主人公普洛斯彼羅癡迷于魔法修煉,被弟弟安東尼奧在那不勒斯王阿隆佐幫助下篡奪爵位,致使普洛斯彼羅帶著不滿3歲的獨生女米蘭達逃亡到一個荒島,并依靠魔法成為島的主人。在荒島生活了12年后的一天,安東尼奧與那不勒斯王及其兒子斐迪南乘船經過荒島,普洛斯彼羅利用魔法喚起暴風雨掀翻船只將仇人引入荒島,最后主人公與仇人和解,以德報怨,原諒所有仇敵,甚至將女兒嫁給仇人之子斐迪南。全劇充滿詩意、平和寧靜的氣息,通過生動形象與玄妙幻想描寫出皆大歡喜的喜劇。莎士比亞通過諸多個性鮮明人物的描寫,表現人與人之間的沖突、冒犯、懺悔與和解等主題,體現莎士比亞人文主義思想與渴望人性美的圓滿。
一、普洛斯彼羅的圣徒式人物形象
莎士比亞是文藝復興時期偉大的人文主義劇作家,在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成為當時社會的新思想,莎士比亞深受人文主義思想與《圣經》中所蘊涵的宗教文化的影響,莎士比亞從小接觸宗教文化,一生都與基督教有著密切聯系。其生活在宗教改革的環境下,在當時所有民眾必須要遵守宗教規則,不能凌駕于宗教之上。同時,文藝復興時期主張政治與思想自由,在文學作品中也體現出人文主義與追求個性解放的人物形象,人文主義在這種特殊時代孕育而生,并且與宗教有著密切關系,在底層民眾中基督教的普世教義得到廣泛宣傳,在反封建反教會的斗爭中,文學創作者通常借助寫實主義對時代與歷史特點進行描述,并創作出具有深刻含義的藝術形象。16世紀,英國對《圣經》翻譯正處于興起時期,莎士比亞戲劇中大量引用圣經中的人物、詞語,在莎士比亞的38部戲劇作品中,就有30多個章節的圣經內容來源于《日內瓦圣經》,在其作品中通常會出現“懺悔、寬恕、仁愛、和善”等宗教主題。尤其是在《暴風雨》戲劇中,主題為接納與和解,充分展現出莎士比亞的人文主義與宗教思想觀念。
普洛斯彼羅是莎士比亞晚期創作的傳奇劇《暴風雨》中的主人公,普洛斯彼羅從“米蘭公爵高高在上的身份”到“被篡奪爵位受難到荒島”再到“善惡沖突諒解仇人最終達成圓滿結局”的情節模式,其與基督教耶穌從高位受難再到復活的模式有異曲同工之處。有學者研究,《暴風雨》的故事情節隱含了《創世紀》的神話傳說。同時,中世紀圣徒人物與精神在后世文學中得到充分應用與發展,莎士比亞戲劇中也存在較多圣徒式人物形象。圣徒通常具備三個特點,分別為苦行、權威、與國王的關系。在當時社會中圣徒崇拜興起,在民間得到廣泛傳播,民眾形成自己的圣徒崇拜觀念,同時對文學作品也有著影響深遠。在《暴風雨》中,普洛斯彼羅就是典型的圣徒式人物形象,這類人物形象通常體現在寬恕主題文學作品中,形成的一種新型道德觀念,尤其是在莎士比亞后期的傳奇劇中最為明顯,普洛斯彼羅是融合市民自私自利的心態與圣徒犧牲自我的特殊復雜的圣徒式人物形象,一方面,其市民自私自利的形象主要表現為普洛斯彼羅帶著幼女來到荒島后,將原有荒島上的主人凱列班變成他的奴隸,并且受盡虐待;并且算計自己女兒,未與女兒商量,使用魔法設計自己女兒與仇人兒子斐迪南在一起,刻畫了殖民統治者偽善、自私自利的一面。另一方面,普洛斯彼羅的圣徒犧牲自我形象,主要表現在最后大結局時普洛斯彼羅與仇人達成和解,選擇寬恕仇人,并且自愿放棄魔法成為一個凡人,回歸故土。隱喻主人公放棄自身的權利致力于追求自由,追求個性解放,這與圣徒精神相符,充分詮釋基督教精神中的寬恕、憐憫與仁愛。
部分學者認為,普洛斯彼羅是莎士比亞的化身,在《暴風雨》接近尾聲的時候,普洛斯彼羅脫下法衣,放棄魔法,決定離開仙島,被世人認為是莎士比亞最后向觀眾告別,也是暮年時期的莎士比亞,看淡榮辱、返璞歸真的寫照。普洛斯彼羅通過圣徒式精神寬恕了仇人,并與仇人和解,通過仁愛的方式實現理想,他的憐憫、仁愛的圣徒式形象也是當時英國基督教展現出來的形象。普洛斯彼羅試圖借助通過魔法解決現實與理想之間的矛盾,也是莎士比亞通過普洛斯彼羅人物表達出自身一種宗教約束與對人性自由和諧境界的探索,想通過科學知識的力量(魔法的隱喻)作為法寶教化當時社會市民階層的心靈(凱列班、愛麗兒與米蘭達等),以德報怨,將所有惡化解為善(與弟弟安東尼奧、那不勒斯王阿隆佐等仇人達成和解),進而對整個社會進行改革。這也是莎士比亞寄托于《暴風雨》的美好幻想,也是其表達出對人性美的贊美與追求,對人類和諧發展的祝愿。
二、父權制度下失去話語權的女性形象
(一)米蘭達
米蘭達是莎士比亞《暴風雨》戲劇中普洛斯彼羅主人公的女兒,在不到3歲的時候跟著父親逃亡到孤島上,并在孤島生活了12年之久,在孤島上她失去與外界的聯系,唯一一個親密接觸的人就是她的父親,米蘭達的生活世界很簡單,是一位單純、至善至美的人間天使形象,是“善”與“美”的化身。莎士比亞塑造這樣一個人物形象表達自己對人性美的追求與贊美,也體現出莎士比亞的人文主義與宗教思想,對善良、仁愛等思想的追求。然而在《暴風雨》中,米蘭達是父權制度下的產物,她在父親創建的孤島中生活,未接觸過第三個人類,她的生活全部都是由普洛斯彼羅父親決定與安排,甚至她的愛情與婚姻也是父親安排下的產物。她是父權制度下完美的女性形象,對自己婚姻與人生沒有選擇權與自主權,一切掌控在父親手里,是父權制度下失去話語權的典型女性形象。表面上是父親的愛女,實際上是父親的附屬品,米蘭達天真單純,對父親的要求與命令無條件服從,是父親馴服的產物。從普洛斯彼羅瞞著米蘭達的身世,剝奪了女兒對身世的知情權就可以看出,面對米蘭達的詢問,總是以“時機未到”的借口搪塞,致使米蘭達失去話語權,無法了解自身身世。另外,在米蘭達的愛情與婚姻方面也無法自己做主,在父親的設計與謀劃中與斐迪南結為夫妻。米蘭達在出嫁前是父親的附屬品,出嫁后淪為丈夫的附屬品,刻畫出男尊女卑的封建式女子形象。莎士比亞除了借助米蘭達的真善美表達出對人性美的追求,同時通過對柔弱、乖順的女性形象進行贊揚體現出當時社會男性與女性地位的不平等,在父權制下女性沒有話語權。
(二)西考拉克斯
西考拉克斯在《暴風雨》戲劇中并沒有直接出現,而是通過普洛斯彼羅與凱列班、愛麗兒的對話中描述這一人物形象,在普洛斯彼羅口中,西考拉克斯是惡毒的女巫形象,是惡魔的化身,是世人厭惡與痛恨的存在,最終被拋棄到荒島上,成為丑陋的巫婆結束了一生;同樣丑陋邪惡的凱列班是她的兒子。西考拉克斯與米蘭達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人物,米蘭達是善良美麗的化身,而西考拉克斯是邪惡、丑陋與反抗的代表。莎士比亞通過對米蘭達這類順從、乖順的女性進行贊美,表達出對人性美的追求;通過西考拉克斯的人物形象表達出對反抗男權統治的女性形象的妖魔化描寫,同時也表達出在父權制度下,女性的反抗是無用的掙扎,女性沒有話語權。從西考拉克斯的“失聲”中,可以明確反映出女性人物話語權的喪失。《暴風雨》中,西考拉克斯被塑造成邪惡兇殘、惡毒殘酷的“失聲”惡魔形象,體現出當時社會統治階級對女性的不尊重,認為女性是男性的附屬品,反映出封建社會對女性的壓迫與偏見,對女性嚴加防范與約束。西考拉克斯整個人物形象通過普洛斯彼羅口吻進行描述,充分體現出在統治階級與父權制度下,男人高高在上的地位與對女性的輕蔑與壓迫。也表現出女性只有在父權制下溫順聽話才能夠獲得贊美,而像西考拉克斯這樣的反抗者與挑戰權威的女性會受到厭惡、打壓與拋棄。
(三)愛麗兒理想的“中間者”形象
愛麗兒在《暴風雨》戲劇中是荒島上的精靈,同時也是普洛斯彼羅的奴仆,曾經被女巫西考拉克斯囚禁在松樹的裂縫中,是普洛斯彼羅使用魔法將其救出,但是針對如何解救閃爍其詞。同時,愛麗兒成為普洛斯彼羅的奴隸后一直向普洛斯彼羅爭取自己自由的契約,在討要自由后受到普洛斯彼羅的“釘在橡樹內十二年”的威脅,導致愛麗兒為了獲取自由不得不聽從普洛斯彼羅命令協助他完成各種任務。愛麗兒是普洛斯彼羅的忠實執行者,完成主人的一切命令,文中描述愛麗兒對主人無比恭敬,并多次表明忠心,將仆人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表達出在當時的統治階級下,民眾只有順從、表達衷心與歸順才能夠獲得一線生機,反映出底層民眾生活的艱難與備受壓迫,完全沒有話語權,只能夠聽從安排。同時,也表達出底層階層渴望自由與追求自由的強烈意識,想要反抗壓迫的強烈意愿。
從后殖民主義角度分析,《暴風雨》中主人公普洛斯彼羅是殘暴的殖民統治者,而荒島上的原住民凱列班是被統治者,荒島象征著海外殖民地。莎士比亞在《暴風雨》中融入人文主義思想與宗教文化理念,借助普洛斯彼羅的人物形象試圖對凱列班、愛麗兒等人進行人文主義教化,追求真善美的理想。同時,《暴風雨》表達出莎士比亞對殖民主義與人文主義融合的理想化。而愛麗兒是普洛斯彼羅與凱列班之間的“中間者”形象,愛麗兒作為主人公普洛斯彼羅的仆人,并非完全服從主人,其是在“自由契約”的條件下完成主人的命令,一旦契約到期,愛麗兒就會重獲自由,主仆關系就會解除。愛麗兒處于殖民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在接受主人殖民的同時,也具有一定的自主意識,這是莎士比亞對殖民主義與人文主義融合的理想化,希望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和諧共處,二者建立在契約之上,并構建公平合理的關系,愛麗兒就是“中間者”形象,是殖民者與被殖民和諧共處的理想化縮影。
(四)凱列班——被扭曲的他者形象
凱列班是《暴風雨》中荒島的原住民,普洛斯彼羅逃亡到荒島之后,利用魔法征服凱列班,促使其成為自己的奴隸。凱列班在普洛斯彼羅口中是邪惡的存在,“賤種、蠢物、奴才”等均是普洛斯彼羅對凱列班的稱呼,普洛斯彼羅對凱列班的定位與當時歐洲殖民者對“他者”的形象描述相似,這些“他者”被殖民者認為是野蠻的、落后的與腐朽的,認為他們沒有教養、沒有理性,將其扭曲成“他者”的形象主要目的是顯示殖民者自身高高在上的地位與強大,并維持自己的權威。而《暴風雨》中的凱列班被普洛斯彼羅扭曲為“他者”形象,正是反映出當時社會的殖民統治者對殖民地的原住民惡意扭曲、貶損,其目的是突顯出殖民者自己主人與統治者的地位。另外,凱列班原本是荒島上的主人,這個荒島是其母親西考拉克斯留給他的,成為普洛斯彼羅的奴隸后也試圖通過語言與行動對其進行反抗,在語言上指出荒島原本是他自己的,一開始認為普洛斯彼羅是好人,才會將島上的資源給予普洛斯彼羅,并且詛咒普洛斯彼羅。通過語言對普洛斯彼羅進行抨擊,揭露普洛斯彼羅為代表的殖民者的本質。同時,通過謀殺行動對普洛斯彼羅殖民者進行反抗。凱列班被莎士比亞塑造成一個被壓迫、被殖民的形象,通過語言與行動的反抗來與殖民者做斗爭。體現出莎士比亞對當時社會統治階級的不滿,追求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共處的人文主義精神。
總之,在莎士比亞晚期創作的《暴風雨》戲劇中,刻畫出許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并通過這些人物形象的描寫,講述善與惡之間的沖突;通過化惡為善解決這些沖突,達成圓滿結局,詮釋了莎士比亞的人文主義思想與追求人性美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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