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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江大學 文學院,哈爾濱 150080;哈爾濱師范大學 文學院,哈爾濱 150025)
傳狀文以人物為中心,是傳記體文章中的一類,姚鼐編《古文辭類纂》將古文辭分為十三類,其中有“傳狀”類。“傳狀”是大的類名,是多種文體形態相似的文章類型的統稱,傳、行狀、述、書事、事略等均屬于傳狀文。漢代以來歷代都有傳狀文創作,作為清代最大的古文流派,桐城派作家有數量可觀的傳狀文。其中,陳用光的傳狀文對義理給予高度關注。
陳用光(1768—1835),字碩士。江西新城(今黎川縣)人。嘉慶六年(1801年)進士,由翰林院編修,兩任學政,仕至禮部侍郎。陳用光為姚鼐入室弟子,一生服膺姚鼐“義理、考據、辭章”兼收的古文理論,但三者中首重義理,對義理的重視源自陳用光以文經世的創作追求,對其傳狀文創作產生深遠影響。具體體現為:在內容上,借傳主事跡突顯義理,而不是敘述傳主事跡展現其個性;在具體手法上,用簡筆敘事,結合議論和對比評析、明晰義理。姚鼐弟子梅曾亮即言:“新城少宗伯陳公,為古文學,得于桐城姚姬傳先生,扶植理道,寬博樸雅。”陳用光的傳狀文以其特點反映了陳用光古文的創作理念,展現了桐城派傳狀文創作的豐富樣貌。
作為桐城派文人陳用光對乃師“義理、考據、辭章”兼收的古文理論深為信服,但作為始終居于廟堂并具有經世精神的封建官吏,陳用光更重視文章對現實的影響作用。他認為:“夫文者,人心善惡之所形,足以驗世之治亂,而還為治亂之所從出。文盛則世治,文衰則世亂。君子由之以復性,小人由之以遷善,胥是道也。”人心善惡、世之治亂可以影響文章創作,同時文章對現實有影響,“為治亂之所從出”。義理、考據、辭章三者中,義理直接作用于人心,“君子由之以復性,小人由之以遷善”,與教化關系最為密切,因而在古文創作中陳用光重視宣揚義理。“夫文者,學之始事也。及其言既立,則宣暢義理,啟牖后世,遂為學之終事焉。”傳狀文為古文文體的一種,陳用光創作傳狀文,宣揚義理,欲借文章的力量化民成俗,經世濟國。
陳用光所宣揚的義理與宋學有緊密關系。在陳用光看來,“倡宋儒之學,以為世道人心之防”,具有重大意義。而清代對宋學的關注在于實踐,強調其對現實的作用。第一,強調“實行”,重道德踐履與事功。康熙曾言:“從來理學須務實踐,不尚虛名。如已故兩江總督于成龍,其人素不講學,并無理學之名,然居官廉介,始終一節。朕意如此等人,方是真理學。若徒事空談,實行不副,如何令人心服?”第二,將程朱理學與解決社會問題相結合,使理學起到經世作用。由于在上者對“實行”的提倡,恪尊程朱理學的朝廷官員大多講求實學與實政,朝廷出現像朱軾、孫嘉淦、陸隴其等講求務實、力行、學以致用的理學名臣。他們對學問、事功的重視又始終與對道德的強調緊密相連,道德居于首要位置,其次為學問,然后為事功。道德踐履居于中心,以實現理學對現實的干預為追求。
受時代風氣影響,桐城派雖極推尊宋學,以之為安身立命之本,但絕少討論純粹的理論問題,而是強調對程朱義理的實踐,重視自身道德的完善。陳用光又始終在朝為官,其思想頗受理學名臣的影響。陳用光《太乙舟文集》多處言及尊奉程朱理學的陸隴其,文集卷一《論營田水利折子》談到陸隴其興修水利的建議,文集卷五《上韓理堂先生書》言陸隴其對朱熹補《大學》“格物致知”一傳的看法,文集卷六《惜抱軒尺牘序》指出《陸清獻公全集》的編輯出現很多錯誤。可見他對陸隴其論學與論政的言論十分熟悉。文集卷三《蔣省齋家傳》言及雍正、乾隆間的宋學時特意提到尊奉程朱理學而又為官有政績的朱軾、孫嘉淦。從陳用光對康、雍、乾時期理學名臣的關注來看,他們的觀點無疑對陳用光有較大影響。因而陳用光除恪守宋學持身謹嚴,亦重政事,欲以宋學為經世之方。
陳用光的官員身份使他有自覺的經世意識,清代宋學強調道德踐履,正可以正人心、移風俗。文人的身份使他可以借助文學的力量影響現實,因而陳用光的傳狀文重義理,通過宣揚以道德踐履為中心的義理來正人心、移風俗,以達到影響現實的目的。
陳用光的傳狀文數量不多,《太乙舟文集》收傳10篇,行狀3篇,《太乙舟集外文》收傳3篇,雜憶1篇,另外補遺文《葑亭公傳》《國史館文苑朱仕琇傳魯九皋附》2篇,共19篇,但其借傳主事跡傳達義理的主體意識非常強烈。陳用光很少寫傳主個人情性的事跡,也不突出寫他們作為某類群體的特征,而是選取傳主合于義理的事跡進行描寫。他通過寫傳主的遭遇揭示朝廷在吏治、用人上的問題,以傳狀文承載經世理念,對傳主與宋學有關聯的事跡給予特別關注,強調傳主的道德品質,將傳主對道德的踐履作為其學問與才干的根本。
作為具有高度道德責任感的封建官吏,陳用光具有強烈的經世思想。清代至嘉慶朝官場頹敗之風日甚,官員或酷烈貪墨,或因循疲玩,致使忠心為國者身死,處民間而有才干者往往懷才不遇,陳用光曾以御史身份對朝廷的吏治、用人有所建言,以求對現實政治有所影響。他創作傳狀文時也特意選取與朝廷吏治、用人相關的重大事件,寫傳主在其中的遭遇,將經世理念加以形象化表達。
《李毓昌傳》所取僅山陽冒賑案一事,但卻顯示了吏治腐敗的嚴重程度。傳主李毓昌為嘉慶十三年(1808年)進士,發江南以知縣用,總督鐵保派其勘核山陽縣賑災事。李毓昌“親行鄉曲,鉤稽戶口”,訪得山陽縣令王伸漢冒領賑災款的實情,且列出清冊,將要向總督報告。王伸漢“賂以金”,李毓昌不為所動。他給總督的信中言:“山陽冒賑,以利啗毓昌,毓昌不敢受,恐負天子。”是一個一心為公、忠于職守的循良之吏。王伸漢冒賑于前,事情敗露行賄于后,行賄失敗又賄賂李毓昌的仆人謀害了李毓昌。李毓昌死后,王伸漢“以自縊復于淮安守王轂”,王轂“遣驗視之”,驗視之人如實報告“尸口有血”。王轂居然發怒,“責驗者四十”,最后以李毓昌自縊向上級稟報。知府、縣令、仆從形成一個罪惡的利益共同體,將撼動他們利益的李毓昌置于死地,而且使之死后還要承擔污名。查賑官員未竣事而死,關系重大,各級官員理應嚴密核查,然而淮安府知府王轂替山陽縣令王伸漢掩護,居然得以蒙混了事,最后驚動天子,李毓昌冤情才得以昭雪。極端反常情況顯示吏治腐敗已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
《書許所望》傳主為許所望,以張永祥附傳。傳記敘述二人在清朝白蓮教起義及天理教起義中事跡。對許所望、張永祥際遇的講述包含著陳用光對朝廷用人的看法。許所望兩助朝廷平亂,尤其在嘉慶十八年(1813年)防守亳州時建有奇功,智破盜魁楊七郎,與亳州天理教余黨在公基湖作戰,大獲全勝。許所望“帥鄉勇助防剿”,不需要調動朝廷的軍隊,亳州就得到有效防守,“亳州罷防守,蓋不煩五營一弁一卒也”,其功高矣。但傳記的論贊部分特意交代,許所望兩助朝廷平亂之后依然是諸生身份,雖有勇有謀卻仍困于場屋,“以諸生應鄉試”。在功績與待遇的對比中,陳用光感嘆許所望懷才不遇之意已經顯露。附傳寫張永祥事跡相對簡略,但他“以鄉勇四百人,擊破川楚賊于盧氏縣,議功補外委”事在當時應該是廣為傳頌。清人況周頤《眉廬叢話》記載了此事:“丁巳二月,白蓮教賊婦齊王氏自楚掠豫,勢將南趨襄城葉。賊五千人,張以鄉兵三百,破之于盧氏。賊遂潰竄秦蜀間,而中州無賊矣。當事者給張把總銜,棄之而去。”以數百鄉勇擊潰白蓮教五千人,張永祥才干足以見之。如此功勞,“議功補外委”,當事者僅給把總銜,張永祥“棄之而去”。張永祥才干如此卻輾轉漂泊,“浮家于揚州”。許所望、張永祥的際遇顯示朝廷的任人之法、用人之策顯然失當。
《李毓昌傳》《書許所望》寫的都是傳主生活的某個片段,卻是事關朝廷的重大事件,事件展示的或是吏治的腐敗,或是朝廷用人之策失當。兩篇傳記事件的選取顯示陳用光對現實政治的高度關注與干預意識,傳主事跡突顯了其經世理念。
桐城派文人尊崇宋學,篤守程朱義理,將其視為修身、經世的良方。但陳用光生活的乾嘉時期漢學地位上升,宋學趨于邊緣化,且治漢學者多詆宋學。他在《馬一齋先生家傳》中說:“余少事魯山木先生,言宋儒學;長事姚姬傳先生,言宋儒學。及游宦所歷,廿余年間,人多稱漢儒,無及宋儒者。”顯示了宋學備受冷落的境況。宋學所受的冷遇使他對與宋學相關的話題十分敏感,因而當傳主的事跡與宋學有所關聯時,他會給予特別強調,借以突顯宋學。
如《費給諫家傳》借傳主之口為宋學鳴不平。傳主費振勛為御史時為朝廷建言:“近世士大夫好詆宋儒,為學術害,宜令鄉、會試文,有顯悖朱注者,禁勿錄。”此語從費振勛之子費蘭墀所作《皇清誥授中憲大夫刑科掌印給事中廣西學政加二級顯考鶴江府君行述》中來,在《行述》中與費振勛其他建言之語同樣記載,以示其為御史恪盡職守能為朝廷建言,并沒有特別強調。而陳用光卻在評論文字中對此言大加贊揚:“夫士當官而不能自知其所任之事,為學而好以其才智薄先儒,皆世道人心之憂也。君所言部官宜習知成案,士大夫不可詆宋儒,有旨哉,有旨哉!”“為學而好以其才智薄先儒”正是當時學壇的狀況,為漢學者自視考據之學為實學而以此攻擊宋儒,鄙薄其學為空虛。“士大夫不可詆宋儒”是尊崇宋學的士人的期待。此評論表面是贊費振勛有卓識,實際上是借費振勛之口為宋學鳴不平。
如《貞節彭孺人傳》多處強調宋學對人德行的影響。貞節觀念是程朱理學的重要內容,統治者用以維護封建禮教,喪夫而能守貞節之行被視為女性的重要美德,歷來為貞節女性立傳者都極寫其行以示褒揚。陳用光《貞節彭孺人傳》則不但寫彭孺人貞節之行,還寫到彭孺人“少知書,而尤好宋儒語”,有深厚的學養,她的侄子彭邦疇、彭邦畯“少時訓詁,皆孺人所口授也”,這并非閑筆。陳用光想表明彭孺人受到宋學的濡染,因而更能踐履倫常與道德準則,不但事父母至孝,“侍文勤疾,嘗割股以和藥”,“侍趙夫人疾,飲食起居,孺人不假手女侍”,而且能以極其堅韌的力量終生守節。彭孺人所為是基于宋學的選擇,點出彭孺人之行與宋學的關系,就是在強調宋學對人德行的影響。文中的贊語“觀孺人之所守,不誠為宋儒之所許者哉,不誠為宋儒之所許者哉!”是借稱許彭孺人守節,突顯宋學的意義。
再如《蔣省齋家傳》顯示宋學能使官員立德行,為廉吏。傳記寫蔣祝因疾辭官歸家后“家居課孫,以《小學》《近思錄》為教,蓋雍正、乾隆間,士大夫崇尚宋學如此。君之成進士,總裁為朱文端公,其同考官所薦,則合河孫文定公,人謂君不負文端、文定也”。這里點出蔣祝之學為宋學,強調蔣祝考取進士時總裁為朱軾、同考官孫嘉淦,并說“人謂君不負文端、文定也”,有其深意。朱軾、孫嘉淦都是理學名臣,以理學著稱,為官清廉。蔣祝治宋學,也為官有政績,得皇帝“真廉吏”的贊譽。蔣祝能守朱軾、孫嘉淦之學行,以宋學立德行,為廉吏因而稱其“不負文端、文定”。
躬身實踐,特別是對道德的踐履一直是程朱理學所強調的重要內容,道德是學問、事功的根本,又是清代尊奉的理學官員所持有的見解。陳用光在選取傳主事跡時將這一義理突顯出來。陳用光傳狀文的傳主有位至禮部右侍郎的高官,也有無任何官職與功名的平民、閨閣中的女性,這些傳主的經歷、學問、才干各不相同,但其德行都被關注和強調。
陳用光傳狀文有仕宦經歷的傳主占的比重最大,20位傳主中12位都有仕宦經歷,但陳用光不將位高權重者作為自己的立傳對象,傳主中官位較高者僅有乾隆時期的齊召南,官至禮部右侍郎。其余或在朝為通政司副使(王友亮)、給事中(費振勛),或在地方任知府、同知、知州、知縣,品階最高者不過四品。他們的可貴在于源自道德意識的勤政愛民。
陳用光常常不厭其詳地敘述他們孝父母、睦家族、化鄉里的事跡。孝父母者,如《費給諫家傳》寫費振勛“厚母黨”“支持門戶”:“君既食貧,自奮于科第,痛其親不逮祿養,所以厚母黨者,無不竭其力。而營祖父墓舍,招兄弟同居京師,使各得官,及為人佐幕以去。數十年中,君支持門戶,諸兄弟惟君是倚賴。”《方孟旋先生傳》寫方應祥“性孝友,三歲飲母乳,知留其一以飼弟,戚黨嗟異之”。方應祥擢山東布政司參政時“迎母就養,母入署三日而歿,哀毀感路人。歸治喪,葬畢遂卒,年僅五十余也,遺言葬明果寺缽盂山,近父母之兆”。《先考行狀》寫陳守詒為其兄陳守誠兩次主持重新分家事。陳守誠在南昌為資助他人,為官時出于“官事”兩度“毀其資”,陳守詒兩次帶領其余兄弟合并已分開的家產,“重勻攤析分之”以助其兄,這是“內和睦家庭”的表現。陳守詒在鄉里首倡建義倉“春借于民,秋還于倉,歲積其贏,以為儲蓄”。從此“附近居鄉不憂歉歲”,這是化鄉里的事跡。《忻州知州魯公家傳》傳主魯潢內能孝父母,“內事父母以色養”;睦家族,“為遠祖、近祖,廣祭田、學田”,兄弟四人“皆推己所余廉俸,與之立產業。其三從四從兄弟,賴以舉火者甚眾”。外能化鄉里,“以善化宗族鄉里,凡以事來就公決者,得公一言,莫不服”。傳主的內在道德修養借這些事跡清晰地呈現出來。
陳用光還特別重視選擇傳主為官治事具道德責任感的事跡。如《忻州知州魯公家傳》重點敘述魯潢任官渾源時所審之案:
為渾源時,有武生醉毀其鄉之佛寺,鄉人縛而訟之公。公疑,一人醉安能毀寺?沃之水,醒而問其故。生具伏曰:“非有釁也。醉而逞力,故及此。”公不信。生曰:“試之磚可矣。”命累巨磚,與人齊,生以一指中擊之,有裂痕,深至地,公曰:“是不啻能援廟桷矣。材如是,何為酗以逞也?”諭遣之歸,生卒為善士。
渾源有武生力氣奇大,醉后逞力,毀壞鄉里的佛寺,被鄉人告到官府。魯潢并非簡單處罰了事,而是對武生具有的特殊能力進行驗證,了解到實際情況后對武生進行勸諭并使之歸家。這樣的處置是給武生一個思考的機會,讓他正確認識自己的能力,并合理使用。其結果是“生卒為善士”。此事不但顯示出魯潢思慮周密,對事情體察入微,通過其處理問題的方式更可看出魯潢的目的在于使武生改過向善。其他如陳守詒任大通橋監督時“出私財七千金”助花戶運米,只為“意之所安”。蔣祝曾攝永昌守事,為民置義倉。有的人問他:“攝守乃不憚勞如是乎?”蔣祝回答:“茍利于民,奚問攝為?”“博山產煤炭,上官取給焉,使民挽運。又按戶納錢買馬,以增郵遞,且充芻秣之費”,武億為博山縣令時“皆裁去”。“永昌產銅,廠事屬于守,銅有羨,守取之。”蔣祝攝守時,“以其羨半歸之公,半以給役廠民”。武億裁去加在百姓身上的攤派費用,蔣祝讓出永昌知府所得羨銀,都是以百姓利益為重。
陳用光傳狀文中還有一類傳主終身未仕,他們也都是不僅謹守道德,而且還兼具學問與才干的人。
道德兼學問者。如《臧和貴傳》傳主臧禮堂以孝節名于世,事父母至孝,為救母疾,刲肉和藥以進,母親痊愈。新婚之日,行合巹禮前,使人誦七言詩教婦以孝悌。臧禮堂孝行感人,其兄臧庸和鄉人私下給他取謚號為“孝節先生”。臧禮堂亦長于考據學,喜《說文》學,能據元代熊忠《古今韻會舉要》所引小徐善本,重輯《說文系辭》;取許慎所引諸經,為《說文經考》;據《說文》考正《儀禮》誤字,功夫深厚。《馬一齋先生家傳》傳主馬翮飛“幼失母,事父盡其孝,治喪祭盡其誠”;家貧,“布衣蔬食終其身”,卻晏然自樂,頗有顏回之風,想要給予他饋贈的故交舊友“見而不能出諸口以退”。馬翮飛“弱冠喜宋儒學,途專志勤,弗懈于中途,弗回于旁趨”,著有《讀易錄》二卷,《禹貢初輯》一卷,《筆記》二卷。
道德兼才干者。如《賈崑源家傳》傳主賈三榦幼而穎悟,“誦書日千余言”,長大后喜歡博覽群書,“尤究心于河圖洛書,陰陽五行之說”,因此“旁通形家學”,“授徒于京師,遂以形家術得名公卿間”。賈三榦能以“以形家術得名公卿間”,使“公卿爭延致之”,屬能人異士。賈三榦雖然身處名公卿間,但“不汩于世利,其自處介如也”;“游于外,得余貲,舉大父母及叔父葬事,能使親釋其憂”;“于親族鄉黨間,和平樂易,而剛正不可犯,里閭間有爭競事”,得其言可“立解”。《嵇恭人家傳》傳主嵇恭人一方面治家有才干,十五歲時,便能“主家政”,“事無不舉”;出嫁后,治家“能見其大,米鹽零雜,不屑屑為苛察”,下人“畏其明而樂其寬”。另一方面有“孝于親,誠敬于祭祀,儉于己,而樂施于人”等美德。
總之,陳用光對傳主事跡的選取使“義理”得到了突顯,這是他作為桐城派古文家對于文章表達義理的實踐,也顯示了他作為具有社會責任感的封建官吏,對于文章發揮經世作用的追求。
陳用光認為:“深于文事者,以高古簡質之筆為出之,斯不朽之盛業也。”傳狀文歷代皆有創作,唐代韓柳傳狀文寫人敘事,筆法靈活,宋代蘇軾傳狀文妙理無窮、哲思深邃,明代歸有光傳狀文敘寫人倫,以淡遠之筆摹寫深情。與前代才子文人性情文字的寫作手法相比,陳用光傳狀文側重傳達義理,運用“高古簡質之筆”,多調動論贊形式、對比評述、簡筆敘事等表現方式來簡潔、明晰地傳達義理。
明晰義理最直接的方式莫過于發表議論,而史傳的論贊形式正是借文章傳遞道理的最好方式,陳用光的傳狀文也多以論贊的形式來傳達義理。從司馬遷的《史記》以來,史傳文往往在文末以論贊的形式發表評論,闡述史家的見解,議論起首的標志有司馬遷的“太史公曰”、班固的“贊曰”或范曄的“論曰”,后世私家撰述傳記往往沿用。傳贊并非傳狀文的必備內容,是否使用由作者視情況而定。但論贊可以自由發表議論,對于作者發抒己見是絕佳的載體,因而陳用光傳狀文共19篇,其中12篇都有論贊,其論贊部分或以“贊曰”“論曰”開始,或化用“太史公曰”以“太史氏曰”“陳用光曰”領起。這些傳贊多數是以議論文字直接亮明觀點,傳達義理。
陳用光的傳狀文常常贊美傳主的德行、學問與才干,但三者中以德行為先。單純敘述傳主事跡,并不能突顯道德的地位,所以陳用光在論贊中以議論點明這一點。如《臧和貴傳》寫了臧禮堂的學問和“節行”,論贊中的評論文字是:“夫人之力學,為名高耶?行不若宋儒,而訾之以為名,烏足以言學?和貴孜孜治章句,而嚴取與,敦節行,能自力于家庭,可謂得其本矣。”將“節行”即道德實踐視為為學的根本。《馬一齋先生家傳》記馬翮飛專志于宋學,“暗然自修,遺棄聲利”。傳記論贊部分盛贊馬翮飛“暗然自修,遺棄聲利”,是“已得為學之本”。都明確將傳主的學問與德行相聯系,指出道德是學問之本。
有些傳主的事跡有著豐富、復雜的內涵,讀者在閱讀時可能有多種解讀,如《李毓昌傳》寫了李毓昌被害、被誣陷到昭雪的整個過程,整個事件會涉及很多問題。管同在讀了《李毓昌傳》后說,“愚獨怪李君正人而一旦死于四仆之手”,分析原因在于今日隨官之仆人與古時家仆不同:“古時大家仆鬻身,主人殺之無抵罪之法,故仆隨主勢為盛衰,無敢肆也。今則朝去暮來,視主家如傳舍,士商工賈易姓名雜其間,是直白日之盜賊耳。攫金足則去矣,而主人受其害而無如之何。”因而建議“擬一法,愿隨官者即同鬻身之家奴,主人殺之置不問”,這樣可以“貴賤之分明而廉恥之道立”。這顯然不是陳用光作這篇傳記的立意。在論贊部分陳用光直接點醒主題:“甚哉聽訟之難也!悲夫李君,冤理于天子,而情不能白之于大府。”表明此篇傳記是針對朝廷吏治的腐敗,觀點明晰、表達直接,傳記中的經世理念得到很好的呈現。
除了直接發表議論傳達義理外,陳用光還使用對比評述的手法,令傳狀文要傳達的義旨能很好地呈現出來。如《忻州知州魯公家傳》通過對比評述明晰宋學中的躬身實踐理念。敘述傳主魯潢的事跡,呈現了封建官吏的宦績與德行后,陳用光引入尊奉儒家思想的讀書人與之作對比:“公未嘗讀書,而所樹立如此,彼被服儒者宜何如?”將魯潢與信奉儒家思想而未有實行的讀書人并提,魯潢“未嘗讀書”但為官有政績,“有所樹立”,屬于康熙帝所言“素不講學,并無理學之名,然居官廉介,始終一節”的有實行的“真理學”。兩者對比,實行可貴之意得到強調,躬身實踐理念得到很好的呈現。 再如《貞節彭孺人傳》將彭孺人與“今世儒者”對比,褒揚宋學之意得以顯豁表達:“今世儒者喜為漢學,而好宋儒語者,乃出于女士。觀孺人之所守,不誠為宋儒之所許者哉,不誠為宋儒之所許者哉!”乾嘉時期為漢學者自視甚高,但其行多為人所詬病,此為當時人所共知。彭孺人雖為女性,在宋學的影響下能有終生守節之行,勝過只在考據上下功夫的治漢學者,“倡宋儒之學”確實可以“為世道人心之防”,對宋學的褒揚顯露無疑。
以上傳狀文的對比是將傳主與他人作對比,對比中傳主的品質愈加鮮明,義理得以盡顯。
《書許所望》則是將傳主自身的經歷作對比,以明晰經世理念。傳記中敘述許所望、張永祥在平定白蓮教起義、天理教起義中的功績,盡顯其才;在結尾傳贊部分明確交代起義平定后二人的待遇:許所望仍“以諸生應鄉試”,張永祥則“浮家于揚州”,功績與待遇形成鮮明的對比。朝廷不能因其卓異給以擢拔,而使其落魄失意,顯非用人良策。
傳主事跡的敘述可繁可簡,視寫作者的創作目的而定,若講求“情韻不匱”的效果,事件細節的描寫,傳主性情的展現當是重點,宜用繁筆;如追求清晰傳達義理的效果,語言的簡練,表達的明晰則是關鍵,宜用簡筆。陳用光的傳狀文側重傳達義理,因而敘事多用簡筆,與義理表達無關的細節則加以剪裁。
陳用光在傳狀文中傳達宋學的躬身實踐理念,因而重視敘述傳主與道德實踐相關的事跡,但敘述的語言十分簡潔。《臧和貴傳》寫臧禮堂的孝行:“事父母至孝,母疾,嘗刲肉,和藥進之,而母愈。執親喪,動必以禮。”《忻州知州魯公家傳》寫魯潢的孝行:“公居家,內事父母以色養,親故往來者,皆以公為法。”《馬一齋先生家傳》敘述馬翮飛的孝行:“幼失母,事父盡其孝,治喪祭盡其誠。”無論是“事父母至孝”“事父母以色養”還是“事父盡其孝,治喪祭盡其誠”,所有這些敘述都高度概括、用語簡潔,傳主的孝行清晰呈現。
清晰傳達義理的強烈意識,使陳用光在敘事及表達與義理無關的細節時加以剪裁,如對臧禮堂孝行的敘述就是很好的例證。《臧和貴傳》是陳用光應臧禮堂之兄臧庸的請求而作。因為臧庸“博求人為文”,所以關于臧禮堂的傳文頗多,除陳用光《臧和貴傳》外,還有朱珪《臧禮堂家傳》、段玉裁《臧孝子傳》、王引之《臧禮堂小傳》、嚴可均《臧和貴別傳》等。將陳用光此傳的敘事與其他作者的傳記相比較,能夠發現陳用光的敘事最為概括。朱珪《臧禮堂家傳》:“父繼宏久病,每夜焚香禱天,父稱其孝。母章氏患風疾,侍膝下,刻不離。壬戌刲股,請減壽一紀。母愈,而禮堂竟夭矣。”王引之《臧禮堂小傳》:“持父喪,毀瘠骨立,三年不入于寢門。母嘗滯病,禮堂延醫治,罔瘳,憂不知所為,則割臂肉以療。既又禱于神,求促己算以畀親,兄弟親戚聞而悲之。”朱珪與王引之的敘事較詳細,皆有細節。臧禮堂父母生病的狀況,臧禮堂的做法,乃至臧禮堂禱天之事都有敘述,陳用光則將細節略去,用“事父母至孝,母疾,嘗刲肉,和藥進之,而母愈。執親喪,動必以禮”高度概括。
陳用光傳狀文有一部分敘事是為說理服務的,所以當概括敘事義理已經能明晰表達的時候,他就不再使用更多的筆墨了。
總之,作為具有經世思想的古文家,陳用光追求以文經世,這使得他的傳狀文側重傳達義理而非刻畫人物。陳用光傳狀文側重傳達義理而對人物個性表現有所忽視,使文學性減弱,這是其創作理念使然,也是桐城派傳狀文創作豐富性與復雜性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