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賓客家會館建筑樣式及其文化意涵

周萌

（宜賓學院藝術與產品設計學部，四川 宜賓 644007）

“聚鄉人，連鄉誼”是會館建于異地之根本動力及原因，這類民間自發性的社會組織部與鄉土文化、地方主義觀念密切相連。宜賓位于四川南部，屬川滇黔結合部，“東距瀘水、西連大峨、南通六詔、北接三榮”。不僅如此，宜賓位于長江上游，在古時便是南絲綢之路的要津（起點），而今更是有“萬里長江第一城”的美譽，其商貿發達不言而喻。

明末清初，由于戰亂及瘟疫的流行使得全川“四野榛蔓彌望，百里不見人煙，人口十不存一的荒涼死寂之地”。清政府當權后，為改變這一狀況連續下詔，實施“移民實川”（俗稱湖廣填四川）之政策。自康熙中起，湖廣、廣東、陜西、福建、江西等省無地、少地的農民便自發形成“填川”熱潮，紛紛前來四川、敘府“插佔”田土，以開荒結廬創建新的家園。這些移民中有不少是來自廣東、福建的客家人。

一、宜賓客家會館分布概況

嘉慶《宜賓縣志》云：“敘州雖古僰候之國，以今考之，其占籍皆可溯沿，大抵來自元明者多吳楚，來自國朝者多閩粵，雖云五方雜處，網不一道同風”。宜賓縣志1985年調查記載：“（宜賓縣）屬清前期移民后裔的約有120宗支，其中湖廣籍72支……廣東籍28支，多居于金岷兩江及越溪河沿岸鄉村”[1]。根據史載及近年熱心四川客家文化研究的學者的調查：可知宜賓境內來自廣東、福建的客家人主要聚居在宜賓岷江、金沙江下游沿河壩區。

這些客家移民同其它各省移民一樣為了與險惡的自然環境作斗爭，擺脫復雜的人際紛爭，抵御、制衡官府的壓迫，發展經濟合作行業，相互迫切需要以同籍同鄉為紐帶，建立起自己的同鄉社會組織“會館”，并共同出資修建起客家人聚會、活動、議事的場地“會館建筑”。

（一）廣東移民會館“南華宮”

廣東移民會館“南華宮”供奉南華老祖（六祖慧能）。歷史上在宜賓境內主要有21處，尚存12處，分別為宜賓市翠屏區2處、南溪區、敘州區7處、江安縣1處、興文縣1處、珙縣1處。

（二）福建會館

福建移民會館供奉海神媽祖，名天后宮（天上宮、天圣宮）。宜賓境內，歷史上計有9處，其中位于宜賓市翠屏區下走馬街福建會館、李莊鎮線子市街天上宮、宜賓市南溪區順江街天上宮、宜賓市敘州區橫江鎮天圣宮。

（三）江西會館

“清代，江西人在宜賓城鄉建立的會館多達54處。其中，屏山縣在清代江西會館20處，數量居全省廳、縣第一”[2]。宜賓城中的江西會館有6座。其中：省館有二處，據嘉慶十七年（1812）本《宜賓縣志》所記，“一在柳狀元街（今咸熙街），一在交通街洋碼頭處”[3]。

宜賓學者李世莊對其家鄉觀音場萬壽宮做了如下描述：龍泉山下，就是江西會館萬壽宮。相傳為入川來的江西籍陳、匡兩姓人修建。會館建成后，這里就被稱為江西灣。萬壽宮兩側有一對大石獅，進門有大戲樓、正殿、魚池、拱橋。山門外有兩三丈高燈桿兩根。每年正月初八起點燈，有九皇燈、圓覺燈、二十四諸天燈、三十六盞沿樹燈等，徹夜不滅[4]。當時的萬壽宮，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一時成為周邊區域江西籍人會客、節慶、聚會的首選場所。

二、宜賓客家會館建筑樣式及外觀解讀

（一）月波南華宮

距宜賓縣城123公里，位于月波鄉政府駐地北300米。建于清道光十八年，“占地面積3 500平方米，建筑面積1 700平方米”①，為宜賓最大的客家會館建筑。該建筑中為前殿、戲樓—正殿—后殿，兩旁廂房，后為宅院。布局對稱，宏敝，座北向南，總體成四合院組合。

走近南華宮，高聳別致的石牌坊矗立在宮的正前方，牌坊上方鐫刻著《南華宮》三個大字。高大的磚墻將南華宮內建筑圍合。然而，與其余會館圍墻不同的是，其東西兩面圍墻，分別在前殿、正殿、后殿兩側，將部分磚墻高高砌起，形成三層逐漸升高的凌空式馬頭墻。飛檐翹角，巍峨奇譎。

前殿：面闊五間21米，進深三間14米，通高9米，磚木結構，硬山式屋頂，穿斗式梁架，四穿五柱。“殿中間的六根柱子為直徑50公分石柱，柱礎鏤雕沉雄豪放，各不相同。或為鏤空彩龍，或為鏤空鳳鳥，或為鏤空蝴蝶花飾。”前殿的正中是戲樓，歇山式屋頂，穿斗式梁架，三穿七柱。面闊三間35米，進深一間9米，通高7米。（1984年拆除后改建為教室）。“戲樓建造華麗，凹凸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五彩斑斕的屋頂脊梁上屹立著一座鐵塔，四根鐵鏈拉緊固牢。四角飛檐翹首，仰望蒼穹。飛檐下風鈴懸掛，在微風中嗡嗡作響”[5]。戲臺大柱子上的斜撐撐拱上有大量透雕人物形象，形態生動，姿態不一。其復雜形象組合前后重疊，相互融合，均以傳統粘接工藝緊密粘合在一起，與柱、枋連接的雀替上雕刻各種纏枝花、寶相花、壽帶、如意等造型，與人物花鳥融為一體，雍而不塞，密而不亂。戲臺三方的木雕造型精美，題材豐富，雕刻工藝多樣。除圓雕外，還有深浮雕、淺浮雕、踩地雕，多種雕刻形態并存，人物、花鳥、山水栩栩如生，天花板上的仙女彩畫長袖飄飄，似彩云追月。

正殿：面闊五間27米，進深三間14米，通高9米，磚木結構，穿斗式梁架，四穿四柱。“正殿里有六根兩人合圍，幾丈高的大石柱。正殿中央端坐著一尊兩丈多高的彌勒佛像（六祖慧能），其佛龕滿施渾金，光亮飽滿，注視遠方，仿若在指點迷津，帶來希望”[5]。

正殿和后殿靠箱樓連接。箱樓內沿是天井，天井中是花園。正后殿和箱樓里供奉著很多神態可掬的菩薩，與傳統寺廟菩薩造像千人一面不同，這里的塑像呈現出喜怒哀樂等各種表情與動態，造型生動，線條流暢，色彩豐富，更加趨向平民化與世俗化。這種表達方式體現出當時的建造者將刻板的宗教教義與世俗生活緊密結合的設計思想。正如《弘明集》所言：“上士游之，則忘其蹄筌，取諸遠味；下士游之，則美其華藻，玩其炳蔚，先悅其耳目”。

（二）回龍南華宮

位于宜賓市敘州區橫江鎮，前復龍鎮政府辦公樓原址。建筑保存良好，正殿、院壩皆存，可容納數千人。其四面圍墻保存良好，其形態高矮不等，參差有致，呈4米到8米落差分布。圍墻下緣以黃色條石砌成，上緣以青磚造就，檐帽樣式多變，墻壁多有墻繪，內容為山水魚蟲、花鳥人物等，造型生動，色彩鮮明，文典高雅。其中一段圍墻上，有高浮雕孔雀開屏裝飾，輔以彩云擁簇，云朵中有寶劍一柄，蓋為“守宮神鳥，鎮宮利器”。

（三）宜賓市李莊南華宮

位于宜賓市李莊鎮下河街中段（現為濱江路）座南向北，面臨長江。據廟內梁枋題記，始建于清乾隆年間，清光緒二十二年（1896）重建。由山門、戲樓、正殿、后殿（均在中軸線上），東西兩翼廂房。組成四合院布局，占地2 250平方米。

山門系磚石結構，戲臺為木結構建筑，面闊8米、進深8米、通高8.5米。前殿為硬山式屋頂，五架椽屋前后乳栿搭牽用四柱，面闊16.5米、進深8.4米、高8米。正殿后左右兩邊各建有一四方形魁心閣，重檐四脊頂，面闊1.4米、進深4米、高9.5米，面向后殿。

現山門前石階梯已毀，山門舊貌尚存，正中為長方形大門，兩旁各有一圓形石拱門。大門兩邊為圓形木柱，門額為寬大的石雕刻。雖已風化，精美的深浮雕花飾仍基本可辨。現前殿屋頂，梁、柱、坊尚存，戲樓已毀，殘余的少數穿坊、斜撐上尚可見鏤空人物、花鳥裝飾木雕。

正殿屋頂結構尚存。左右兩側為宏偉高聳的馬鞍形封火墻，封火墻墻蓋、曲線優美、紋飾變化多樣，著有色彩；墻體為長方形青磚，上部為浮雕造型的花卉圓形適合紋樣，紋樣上方有一白色巨大蝙蝠浮雕。青磚墻中部雕刻一高浮雕磚雕著色假窗，窗內浮雕花紋精致、華麗。兩側風火墻、雄偉高亢，以黑白為主，墻中間彩色磚雕門窗與馬鞍形墻下彩色裝飾條互為呼應，和諧壯美。后殿、屋頂、梁柱結構雖舊尚存，但已全改作民房所用（見圖1）。

（四）李莊天上宮

宜賓市李莊天上宮（今名玉佛寺）在宜賓市李莊鎮線子市街（今為濱江路），座南向北，前臨街道，東連區公所，西接李莊鎮幼兒園。殿建于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由福建移民集資修建。現存山門、戲臺、前后殿，均在中軸線上，東西兩翼設廂房，組成復合式四合院，占地2 177.5平方米。

戲臺系木結構單檐歇山式屋頂。前殿為硬山式屋頂，五椽栿前后乳栿搭牽用四柱，面闊五間24.8米、進深三間9米、高10米。后殿是歇山式屋頂，五椽栿前后乳栿搭牽用四柱，面闊三間8.4米，進深三間8米、高9米。

李莊天上宮充分體現了福建移民對原鄉的文化情結，其建筑風格充分展現了原鄉古建的美學與建筑特色，幾無二致。

山門為五間式三層樓式牌樓組合。每層樓檐檐角飛揚。屋脊雕飾精美。正中大門牌樓高約12米。方形大門高約4米，兩側各有一石座石獅高約2.5米，大門造型、牌樓裝飾與脊飾、大小墻面浮雕，均以牌樓中點對稱分布。裝飾手法以高浮雕刻龍柱，深浮雕禮器刻枋，淺浮雕花鳥畫為大小對稱圖畫。“靈鐘湄嶼”與“天上宮”牌匾結構對稱嚴謹，輔以福建會館建筑常用的門神像造型（見圖2）。正殿屋脊造型精美，雕塑團花簇擁寶珠寶塔。兩邊各圓雕一龍，昂首相向，奔騰逐浪，喜奔寶塔。整體建筑結構工整、格致，裝飾精美，富麗堂皇。色調以白色調子為主，黑灰色為輔，呈現出典型的閩浙地方文化的審美特征，展示了“如鳥斯革，如翚斯飛”的中國傳統建筑美學的意境與想象（見圖3）。

圖1李莊南華宮馬鞍形封火側墻上的磚雕、灰塑裝飾

圖2李莊天上宮（玉佛寺）大門

圖3李莊天上宮（玉佛寺）正殿屋脊裝飾

總之，宜賓客家會館的建筑藝術，充分展示了客家人的審美趨向——富貴華麗、精致輝煌，吉祥喜慶、豐裕和滿。其藝術構思充滿了想象力，人物形象個性鮮明，動態生動，亦莊亦諧，裝飾元素多樣，內容宏富，構圖飽滿，變化多端。其各類木雕、磚雕、灰塑、瓷貼、繪畫形象技術精湛，形態多樣，表現手法充分展現了寫實與寫意并行的東方美學意境。

三、客家會館文化對宜賓社會的影響

（一）會館是客家社會的折射，發揮著民間自治，推動經濟與文化發展的作用

1.宜賓客家會館的分布反映出宜賓客家人的分布情況。從客家會館的規模，就能看出當地客家人的聚居狀況、經濟實力、同鄉會組織的凝聚力，會館組織的社會治理能力。比如月波南華宮所處岷江碼頭，方圓是近10平方公里的大壩，盛產煙、菜籽、甘蔗，自然條件優越、經濟富庶。客家人聚族而居，占全壩總人口90%以上。據吳氏族譜載，與月波同屬敘州區岷江邊的泥溪壩的客家人先于泥溪場修起會館“南華宮”。月波客家人認為自己受了輕蔑，決定要修一座比泥溪南華宮氣派得多的南華宮。于是，月波吳姓舉族合議，賣掉燕山沖全部族田，舉資修建氣派巍峨，占地3 500平方米的南華宮。“修了南華宮，賣了燕山沖”的民諺也在月波客家人中代代傳了下來。

2.客家會館激勵和推動行業經濟和宜賓經濟的發展。如“清乾隆年間，在宜賓城大小南門外，以來自廣東與附件的移民為多，如廣東客家人周汝逢于此開設槽房與糖房，周相星則于乾隆28年（1763）來川，在南街開設豐順號，以布匹起家，逐漸發家。來自福建汀州的賴學陛在走馬街開設藍錠業務，并擴展到山貨與釀酒行業。與之一道的王、黃、童、邱、周、鐘、盧、藍等同鄉也在南門一帶經營商業。借助商業的發展，閩粵移民社群逐漸形成，走馬街的廣東會館、福建會館隨之建立[6]。客家人依托會館，開展商會活動，制訂行業規則，約束市場行為，相互激勵，發展域外業務，推動了當時宜賓經濟的發展。

3.客家人以會館為載體，重儒重教，義利鄉梓，引領一方思想文化。如：宜賓縣（今宜賓市敘州區）柏溪鎮客家唐氏商號“麗華號”歷經百余年的創業致富后，致力于造福鄉里。“柏溪南華宮，庚午年遭雷擊，十八世應高公，立即捐金千余，首倡培修”[7]。后又出資培修關帝廟（火神樓）、接龍橋、大官路。據《唐氏族譜》記載：麗華號自17世紀以來，崇文重教，眾多家族子弟取得功名。每逢客家移民在南華宮聚會，會首麗華號唐氏必諄諄告誡大家：“崇文重教，家風勿忘。”

咸豐初年，唐氏應高公在南華宮附近修建自家宅院，往來皆為鴻儒名士，一時間柏溪南華宮與唐宅儼然是當時引領宜賓文化發展的高地。川南名人雅士如：同治進士凌心坦、富順近代思想家宋育仁、光緒進士徐敏中（敘永人）、南溪書法家包弼臣、名士王陰槐等時常聚集于唐宅與南華宮。近代著名思想家唐君毅也是“麗華號”唐氏家族子弟。

（二）客家會館的禪宗佛理對改造宜賓的世道人心起到促進作用

廣東會館供奉禪宗六祖慧能。慧能，俗姓盧，唐代嶺南新州人，佛教禪宗祖師，世稱禪宗六祖，是中國歷史上有重大影響的佛教高僧之一。著有《六祖壇經》《金剛經》傳于世。陳寅恪稱贊六祖：“特提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旨，一掃僧徒繁瑣章句之學，摧陷廓清，發聾振瞆，固我國佛教史上一大事也”。

基于《六祖壇經》所述，人應該“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須參禪，恩直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眭，忍則眾惡無喧”，可以看出六祖注重在生活中的不斷修行，以此看清生命的本相。與此同時，也傳達出了“佛在我心中，人人可以成佛”的理念，此理念之意涵指向了佛教的中國化、平民化，使之開創了具中國特色的佛教禪宗。

宜賓各廣東會館供奉祭祀六祖慧能，在宜賓人民中普及性地傳播六祖慧能的佛法，使得佛教哲理為當時宜賓人迅速接受，其在改善世道、撫慰人心方面起到積極的作用。尤其是咸同年間，石達開部太平早與官軍，李永和、藍朝鼎部與官軍在敘州府境內長達近五年的戰爭，使社會經濟全面崩潰，人心輕生斗狠。六祖慧能的看清生命真言，對于教化敘州人民，消融人與人之間的怨恨，合力同心開創家園、向善義舉，為同治中興之后的宜賓經濟繁榮，作出積極的人本貢獻。

（三）客家會館的建筑文化影響和推動了宜賓（敘州府）建筑文化的發展

在中國建筑中，北方建筑沉雄、湘楚建筑敏活、四川建筑飄逸、南方建筑飛揚奇譎。宜賓客家會館建筑正是南方廣東、福建、江西南部客家人，依其原鄉的建筑文化而建。與其它各省會館及巴蜀古建筑相比，有如下幾點，為它省建筑文化所不及。第一，其造型、裝飾充滿想象力、追求動感，飽滿華美、精致細膩。第二，建筑技術高超，山門、戲樓普遍是復合建筑。其高翹飛揚的屋頂翹角，體現出建筑藝術對于唯美的追求，且該種技法在功能性上實現了屋頂的順利排水，保證了屋頂結構的力學平衡。此種功能優先，形式與之緊密結合并自然產生的設計手法，儼然與歐洲現代主義啟蒙者彼得·貝倫斯“形式自然獲得”理論不謀而合。第三，客家會館內各種磚雕、木雕，集原鄉建筑磚雕、木雕技法大成。除浮雕外，圓雕與踩地雕的運用更是渾然一體，使得客家會館的裝修極其精湛、細致。其木雕粘接藝術，天衣無痕，堪稱絕技。在裝飾形象造型方面，各種吉祥圖案、人物形象、場景布局均具有強烈的圖案化特征，在不失其形的基礎上充分展現了中國美學對于山川萬物的造型思考。在一代又一代工匠的思考和實踐中，這些裝飾形象逐步發展為與建筑物共生的裝飾性構件。因此，在后來的建筑設計中，我們看到工匠有目的地對建筑功能構件的裝飾探索，這些構建在滿足功能性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完善形式與藝術美，使得建筑功能與美學的得到統一，即科學與藝術的融合[8]。

客家會館的這種多元化的、高度融合化的建筑藝術表達，展現其強勢的建筑文化輸出，深深地影響和推動了川南建筑文化的發展。例如清代敘州府所屬富順縣境的西秦會館，始建于乾隆元年（1736），建筑雄渾對稱，呈現出強烈的北方藝術特質。但在道光年間，因當時富順鹽業代表顏桂馨為廣東客家移民，故其改造后的建筑形象與風貌完全迥異于原鄉陜西建筑的風貌，呈現出明顯的由福建會館、廣東會館脫胎而來的獨特審美趨向。

現西秦會館大門牌樓，一改川陜會館以雄渾氣勢為主的美學標準，在雄奇的基調上，呈現出復雜的建筑結構，4根立柱，14根垂柱，上下對稱呼應。復合建筑屋頂，兩邊各4個屋面如鳳凰展翼，8個翹角仰天昂首如鳳鳥齊鳴。會館內撐拱，雀替、罩、門、窗、欄板遍布造型精湛的木雕形象，其裝飾精美，內容為忠、孝、禮、義的人物故事及梅、蘭、竹、菊的花卉圖案組成。這些精美、細致的圖案均具備非常高的粘接技術與雕刻工藝，呈現出典型的粵、閩、江浙地區木雕工藝與藝術特色。

圖4西秦會館

西秦會館建筑文化的華美創意是自貢鹽業發展的需要。該會館是鹽商們對于故鄉文化的一種豪情表述，亦是自貢鹽業宏大氣象的標志。鹽商中的翹楚多為兩廣閩浙人士，故廣東、福建客家建筑文化當然必成西秦會館在道光年間進行改造、裝修的首選。

不僅西秦會館如此，宜賓城下走馬街的滇南館亦然，宜賓滇南關（云南會館）建于清光緒七年至三十年（1904），占地十畝，樓、臺、館、室、亭、榭齊備，間以荷池、假山、花園進行環境裝飾，號稱西南第一會館。該會館大門為典型的滇式會館建筑形象，而館內裝飾如木雕、石雕則完全呈現出華美繁富、層疊環繞、精美細致、寫實且貼近生活的裝飾藝術審美，其形象構成表達繁復奢華，呈現出較高的手工藝水準與藝術要求，高度貼近廣東、福建會館建筑美學的表現形式。

客家移民文化在宜賓歷史上留下深遠的影響，由其集資建造的獨具特色的會館建筑，風格與形式代表了商人階層的審美思想與品味，也正因為其為非官方建筑，風格更加的自由與創新。這些優秀的建筑藝術，為中國審美藝術留下了寶貴的資料，為當代設計藝術與傳統藝術的接軌、融合提供了彌足珍貴的藍本與現實資料。在弘揚傳統中華文化的浪潮中仍然具備相當的開發與利用的價值。

注釋：

①此處為宜賓縣監委保存的測繪報告手稿《宜賓縣建委古建筑測繪隊考察、測繪報告》,19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