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微不足道的事

文 羅艷

周一我給孩子們上道德與法治課，上到“走近我們的老師”這個主題，有一個活動是請孩子說一說與老師之間發生的印象深刻的事。

孩子們非常踴躍，一個小男孩沒有被請到，但是還是忍不住跑過來，害羞地湊到我耳邊，小聲地說：“他們好像都忘記了，二年級的時候，你生病了還給我們做雞腿。”

這讓我有些意外，我的確已經忘了，沒想到這個調皮的小男孩還記得這么清楚。

那時候為了鼓勵孩子們聽寫要認真，我和他們約定聽寫全對達到一定量就可以加雞腿。到了期末，我不忍心讓沒有達到目標的孩子望著其他同學吃雞腿，所以額外做了雞翅。

腌制了30個雞腿、20個雞翅，第二天一鍋一鍋地烤，再用錫箔紙包好，裝進保溫桶里，趕在孩子們午餐時分給他們。看著每個孩子開心不已的樣子，我覺得忙一上午也是值得的。

課堂時間有限，很多孩子沒有來得及分享就要下課了。

我說：“老師非常想一個個聽你們說完，但是時間不允許，那怎么辦呢？你們就寫在日記里，這樣我就讀到了呀。”等日記收上來，我讀到孩子寫的故事時，突然很感慨，原本那些微不足道、理所應當的事，都變成了孩子們心中難忘的事。

1

金雨芊的日記：一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我們去體育館做視力檢查。當我還在排隊的時候，突然想尿尿了，但我不知道廁所在哪里，輪到我檢查視力了，我的褲子就變熱了，接著腳下就濕了。我看了一下后面的同學，他們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而我的心怦怦直跳，又委屈又尷尬。

檢查完視力，我們走回教室，同學們都上樓了，我獨自坐在樓下的一個長椅上不知所措，這時羅老師走過來，脫下她的大衣，蓋在我的腿上。我覺得無比溫暖，這雖然是我們之間的一件小事，但我一直記在心里。

讀到孩子寫的兩年前的事，我的心不禁為之一振。當時得知這個小女孩尿褲子后，我很驚訝，第一反應是脫下自己的衣服把她遮起來。一方面天氣冷，不能著涼了；另一方面，盡可能讓更少的人看到她尿濕的褲子。對我來說這樣做是一種類似職業本能的反應，或者與職業無關，與我成長的經歷有關。

讀小學的一天，我生病了，沒有辦法自己走回家，家長也不知道，更不可能來接，所以我就被老師接到家里。晚上，我一個人在陌生的房間里，半夜里想上廁所，可是找不到燈的開關，也開不了門去廁所，最后就在慌亂中尿褲子了。

老師不僅沒有責備我一句，還把自己的褲子給我穿。當時小小的我根本穿不了那么長的褲子，所以老師又把我帶到街上去買褲子。當有人問她怎么回事時，她卻只字未提。

快三十年了，我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這份感受大概和這個日記中的小女孩并無太大區別吧。老師的一份小小的善意和體貼，是足以令學生銘記終生的。

2

李睿欣的日記：每當我想起我和老師之間的故事，我的心情總是愉快的。有一回，我和羅老師、梓芮、瀞雅一起回教室，羅老師在半路上分享了她的橘子。其中，也分享了我一瓣，我吃了一口。嗯，羅老師的橘子酸酸甜甜的，不僅好吃，而且橘子汁很豐富。我真想再吃一瓣。

羅老師說：“哈哈，我最喜歡橘子皮了，只要對折一壓，就會噴出油來。”

她還說：“困了就可以噴一下，讓大腦清醒。”一邊說著，一邊挨著噴了我們一下。到我的時候，小雨點仿佛在我的臉上安了家。

我想：“跟著羅老師真有趣。”

那天午餐后的水果是橘子，孩子們分發橘子的時候，特別把最大的挑給我。在回教室的路上，我把橘子剝出來，發給身邊的孩子，一人一瓣，吃著更甜。橘子吃完了，橘子皮一捏，就會噴出無數油點，那清新的味兒不僅提神醒腦，在陽光的折射下還蠻好看。我教孩子們把橘子皮對著太陽，會發現橘子皮上面無數個小點，透過陽光，顏色通透而明亮，格外好看。

于是，有孩子把一瓣橘子對著太陽，她驚訝地發現：“哇，這瓣橘子好像月亮呀。”而且她也寫了一篇這個話題的日記。有時候我們抱怨孩子沒有想象力，其實只是沒有激活而已。

有人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做一個有趣的會玩的老師，或者說做一個有趣的人是我的理想。

3

陳瑾萱的日記：剛進小學的第二天，我的牙松了。在羅老師上課的時候，它又掉了。當時，我剛進小學，所以就舉起手來，羅老師問我什么事。我大膽地說：“老師，我的牙掉了。”

“啊，恭喜我們的瑾萱，掉牙了，就又長大一點啦。”我聽了很開心，想不到羅老師會這樣回答。

對于剛入小學的孩子來說，每一件看似很小的事，都是他們心中的大事，比如掉牙。所以為了安撫孩子，我這樣回應了她。而她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回答，所以忘記了掉牙的恐慌，為自己的成長感到驚喜。

校園生活原本也沒有什么大事，都是這些生活中細碎的小事，一起玩一起觀察，一起討論，一起學習，一起成長吧。

這些平平常常的小事，當被孩子們用文字記錄下來的時候，便定格為永恒。我甚至覺得，讓孩子學會寫作最大的意義就是寫屬于自己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