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敬重的“老師”

馬培蕊

他年歲并不大，長我兩歲，卻是我很敬重的“老師”。

先暫且稱他為又君。又君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個子很高，皮膚很白，牙齒如細貝，生著一雙極漂亮的眼睛，這雙眼睛里有人“曉看暮色天看云”，有人見的是對眾生皆苦的悲憫——由此，大部分人會以為又君是個內心有些理想主義色彩包裹的少年，但事實并非如此，又君是個現實主義者。

又君很現實地看待世間沉浮，他不曾感嘆花開花落，他只道萬物皆有規律，花零落成泥自有來春的新生；但他同時又兼備著對花草生靈的幾分憐愛，遇到路邊因風折斷的樹，也會心生感慨，將手抱拳作揖，高舉過頭頂，敬樹，敬生靈。曾有人送他一束洋甘菊，他雖不喜好端端的花被人生生掐掉，但也未把它丟棄，而是細細擇了枯枝敗葉，養在礦泉水瓶子里。我不解買來的花養一夕有什么意義，他道：“有人生命長，有人生命短，短的生命便要活得更有自尊；有的花可以活一季，但有的花只能留一時，以有限的生命開出絢麗，這也是花的自尊。”那年他十五，我十三，不過是兩個未長成的孩子，但他卻著實為我上了一課，這一課的題目叫作尊重生靈。

又君是個做事極細致、認真的人，從我認識他開始便是如此。又君自小熱愛讀書，年歲小的時候讀童謠似的《勿忘我》，稍長便啃起了莎翁的《仲夏夜之夢》。我也好讀，但不如他的知識面豐富。當我詢問他關于《紅樓夢》中薛寶琴抱紅梅的情節時，他因不知而羞得滿臉通紅。但我沒想到的是，他一個寒假都抱著《紅樓夢》苦讀，還做了二十多頁的筆記。面對這個會把不會的“橢”字抄一百遍的少年，面對這個因為喜歡海賊王和火影，而偷偷摸黑看漫畫甚至自己獨創漫畫的少年，面對這個因競賽考過圓周率后十位，而背了后一百位的固執少年，我唯有能做的，便是端正自己面對生活吊兒郎當、得過且過的態度，學習他的踏實，他的忘我。

又君是個很有性情的人，做事坦蕩，為人光明，從不遮掩，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不為塵世所困。他如果難過，會痛痛快快哭出來；他如果喜悅，便大方跟人分享。遇見實在討厭的人，或直接繞開或置之不理，做人真實不做作。他上的這一課叫作真實。

老人常說看人眼勝過看人臉。又君的眼睛是杏眼，明凈澄澈似靜水湖。透過他的眼，看的是白月光，品的是九州霜。他是我的老師，我所敬重的永遠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