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秘密

◎溫經天

需 要

明媚。 明亮。 明鏡。 如泉噴涌的夏日時光， 沉默之冰反射的虹影， 是安生的需要， 以便孕育新生活的歌劇。 一個又一個夏與冬， 我們行走， 跌倒， 躲避宿命的陰影而不能。 身體的平衡術與心靈的醍醐法怎么呼應？ 以便我們認識到一日三餐的安穩多可貴。再次明白， 所有事物的啟始， 來自偶然與未知。 我們仍舊前進，這樣往復的過程值得欣慰。 只需鳥啼， 以便喚醒沉寂的氛圍； 只需流水， 以便適應世間的崎嶇。 ——返回明鏡深處， 無言的對視。

翅 羽

想必你用透明的言辭藏起了它， 你的翅羽。 走在房間和窗外的兩個你都是輕的， 仿佛雙足微微離地， 而我更愛你垂首的樣子。 塵世復雜， 比不上一個抽屜， 沒有翻找和追憶了， 過去的軌跡纏繞， 都在開窗的一瞬， 星子般閃了出去！ 對面是冬天尚未消融的青草地， 對面是新開掘的池塘， 多余的瓦片鋪路， 一片也不浪費。 它們靜靜地等候著被移動， 被組合， 組成第二個春日。 想必挖掘的山土還殘留著根莖， 正是它們， 變身翅羽， 使得輾轉他鄉的山土得以安心。 光和雨點需要它們。

花 朵

離開根系和土壤， 你仍開花。 譬如露水和露水中的人， 欲望縮減越少， 重生的可能性越大。 生而不易， 我們從鄉鎮移民到城市， 見慣了生命的險情， 對飲就愈加寶貴。 看花開在杯中， 畫中， 云中。 寫意精神傾注筆端。 門鈴和窗口， 蒸汽和器物， 必備品充足， 其他皆為暫住。 又譬如電器和車輪， 速度是個強勁對手， 考驗我們的坐功。 流水囤聚日常的堤壩， 此乃花朵的見證。生則日日花開， 有幸與你遇見， 定不負明月心、 世間法。

日 常

思念者不只發呆， 也發信給每一個急需思念的人， 他說感謝。他還說， 苦苦的茶葉里有甘甜。 一日之事被他預料， 不交付過程內的全部幻影。 他放棄定性的詞匯， 重新品味眼前物。 物可以寄托， 以它們的表象、 價值和應用； 而愛不可琢磨， 迂回在遲疑和飛騰之間的云朵， 既不能變身， 也不能流動在日常， 躁動在車輛和空洞的建筑周圍。 他習慣于一步一步地行走， 以均勻的速度丈量十二個時辰。 他稱之為心靈漫步， 有三點值得肯定： 一是愛人， 二是惜物， 三是吃苦。

信 箱

虛擬信箱裝滿念想。 每一次打開， 鼠標左鍵觸摸到的虛空都傳染了梔子香。 地址名簡潔， 附件內容不詳。 每一次檢索， 你的忐忑和她投寄時一樣。 安生渡世， 無塵花開。 祝福語， 光滑如鵝卵石， 里面儲存著一片海， 撲打夜晚你的小窗。 虛擬的是唇齒。幸福則關乎垂憐的秀發。 哦， 聰明的雙耳， 要聽一聽心口的太陽， 是否阻斷了城市霧霾。 他用素凈的句子們反復放射， 消毒陳舊過往。 終有一日， 你攜著她手， 投遞一封信箋給時光， 不去理會暗影和風馬的囂張。 如此靜好， 那么說， 安然此生， 怎會化作虛妄？

旅 行

從舊綠色的旅行結束開始， 從灰藍色的溪澗頂端出發。 風已將我們吹散， 雨又將我們重聚一處。 這邊的星辰促成那邊的雨云， 那邊的深白來自這邊的黝黑。 用一個字、 一個詞作導航條，用一首詩、 一張紙作起飛坪。 夠久遠了， 愈合前的心靈史足夠新鮮。 夠神秘了， 你飛臨前的氣息也足夠純粹。 初夏是這樣的， 遙送耀眼的玫瑰又孕育獨立的薔薇。 盛夏是那樣的， 扶搖散漫的垂柳又縱容無邪的蓮蓬。 沒有比孤獨更淺的生涯了， 也沒有比擁抱更深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