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仁明
楠木,高大而堅挺成風景,最適于把一座山的輪廓,或一個人濃密的頭發呈現。
雕刻一座村莊時,他們傾聽著雕刻刀在木質材料上細微、沙啞而有力的聲音——樹,或人,在對話鑰或是幾個物體同時與人產生對話?
靈感,來源于生活的勞作。思緒萬千的奔騰之聲,被這種雕刻技藝所吸收。
刻刀,有如某種被手指無數次拿捏之后的閃電,小而細微的局部,一張臉上的皺紋,被這種手刻記憶反復地認證。
鋼筆粗細的刻刀,去腐生肌,仿佛蟲子尖銳的叫聲,也在刀尖清晰可聞。
“酒是烈酒——用苞谷蒸熟,用藥物發酵,再放進火候掌握得不錯的蒸酒物什,酒液一滴滴地滴下放好的容器,從此,心中的火焰已經完成一半。”
野雞喂養苞谷,小米粒的碎米,不用添加任何飼料,等貴客來臨,捉一只殺好洗涮好,做火鍋,倒上酒液時,火焰已經完成升騰……”
一種圖騰。
是的,太陽照顧它,光顧它,所有的森林發聲,村莊發聲,植物的種子也發聲。
連酒焰里的火,也光顧它們。
石頭發出蛙鳴,路邊翠綠的芭蕉樹,讓花朵發聲只要兩種色就足夠了——
他們,讓兩種色在高原大地上奔跑。已足夠艷麗了,黑與白的交換。
不要沾染習俗禮。
在花朵和樹木盛行的村莊,我獲得諒解。
“這是備忘錄,請你在紙質書上簽字,簽下你熱愛的部分,并承諾,保持讓心靈飛行,展開富有色彩的翅膀。”
青蛙,其實也可以在有著斑駁痕跡的石頭上,靠綠色,或一點鮮艷的紅點綴復活。它們巨大的鼓噪之聲,會被夜色融化。
你要承認——學習很重要。幾個人帶著一幫孩子學習雕刻版畫時,習慣于聲浪的鼓噪。
作為田地的主人,熱愛勞作,并試圖讓逝去的瞬間記憶搖曳,果核種子爆裂。
我一直試圖復活你的影子——太陽的后裔。
在松針與地面融合成菌類。
生長的樂園在開始之初,它們拒絕哪怕是一丁點火星,也不拒絕枯萎——腐朽的松木,變成擅長啞劇表演的演員,肥美的松菇替萬物說話。
我也是肥美的一部分。
火,重塑我。
星期天,他憑借想象去果園干活。
高大的樹干是天幕的巨型圓柱,果子是圓的也好,或是方的也罷,他想象一片葉子給予的愛,如同薄暮晨光中,一只彩色蝴蝶透明的飛行翅膀一樣,總是帶來色彩的不安定性。
其實,果園靜寂,草,不確定性地生長。
在兩種語言間旋轉。我被兩種色彩誘惑。
這是時間給我的分叉。
在老寨,火車皮是沒有的,飛機也只是天空上冒著噴氣的聲音的巨鳥。
我,沿著一行行新寫的詩句迤邐而來,并因而,發現或發明一種聲音,以調和內心的膨脹。
詩歌寫作中,如果困惑于腦袋生疼。
請記住,一枚果子距離墜地的時間。
請記住,一粒種子被你播種并收獲的漫長時刻表……它們,正好和一首詩落在紙頁上,被誦讀的時間相等。
兩個果子墜地之間,一定有無法縫補的時間間隙。
我們要確定事實的存在。植物,像人體一樣睡眠,或開始一天的生長,足夠漫長,以至驚顫。
無法回到童年。
野請把固執融化成水,請用它們澆灌渴水的溫情花朵,在你能做到的時刻。”
在所有發現并被重植密集花朵的城市,這個老寨的鄉村詩人,開始浮想聯翩。
在一個八月的黃昏,我借著微弱的余光拔草。
天,已經布好了黑的布幕,漆黑中,手指已經無法辨認,一只鳥,帶著某種神秘的引路人的氣息,不停地嘶吼。
也許,它寵愛一切黑暗中無法安靜下來的孩子曰也許,當我在它的引導下歸家,我把黑暗中的聲音當作愛,并試圖讓它在多個部落發聲。
夜晚中的笑,在白熾燈的光影下,有著一種熟透果子的音色。請允許我捧住它墜落時即將接觸地面的一瞬間,請允許我淡忘多個日子的苦苦思索。
它,就是在暗夜中觀察我。并準許我擁抱它。
某些事物快要消失。
他記起飛行鳥羽毛被雨水包裹得幾乎貼著地面,因冰凍而呆滯地立于土地上的睡鳥,渴望理解的詞目表,一堆加速腐化的酵母,在牙齒的療養所,你要守護你的三顆蛀牙。
多么羞愧,一條魚停止了游動,帶著整個海水的腥味。
我有足夠多的時間,來獲得空洞的詞語之間兩個人對話所產生的冷空氣,你的詞語——在對話開始之初,它們都是沉睡中的小魔咒,取出它們時,有些還在有禮貌的拒絕。
請原諒,它們有足夠多的夸耀,老鷹,相對于強健身體的男人之間,一定住著兩個勾神大眼的精靈。
我們寵愛它們,并給它命……
并注釋成生命的飛翔。
我把買來的一本本詩集,丟在不整齊的詩的雜草叢林。我就像一個撿蘑菇的人,相信,也會在這菌類叢生的林中,找出一朵可以配得上花環般的叢林菌。
我還相信,在森林的守約期開始結束后,我會找到并珍愛它們——
野它們珍視我,并與我產生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