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鋒 王彥勛
(河北經貿大學文化與傳播學院,石家莊 050061)
王晉康的科幻小說《十字》在2009年由重慶出版社出版,2015年改名為《四級恐慌》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再次出版。作品主要講述了“十字”組織成員梅茵為激發人類的全面免疫能力,將天花病毒從俄羅斯帶至中國,對其進行減毒處理后投放到人群中的故事。梅茵雖因此獲罪,但她投放的減毒病毒卻成功激活了多數感染者的免疫系統,而且,出獄后的梅茵還利用減毒病毒避免了一場原應發生在日本的病毒恐怖襲擊。與王晉康的新人類系列(《豹人》《癌人》《海豚人》等)以及“活著”三部曲(《逃出母宇宙》《天父地母》《宇宙晶卵》)等作品比起來,《十字》并不出眾,在豆瓣網甚至被一些讀者認為是“炒冷飯”和“注水”作品。但筆者認為,該作品雖有不足之處,但卻集中體現了王晉康在現代科技飛速發展過程中的生態思考。王晉康將自己的生態思考融入作品中,借助作品中的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表達自己的生態思想,如“敬畏自然”“生物平等”等。本文擬從“十字”含義的解讀、共生思想、善惡觀念等幾個方面討論《十字》中的生態思想,并分析該作品在新冠病毒肆虐背景下的現實意義。
關于標題中“十字”的含義,作者在作品中借梅茵之口給出了解釋:“十字是很多原始民族通用的一種文化符號,其本來意義是對自然的敬畏?!币舱蛉绱耍铱松瓌摿⒘恕笆帧苯M織,每個成員胸口都佩戴著一枚十字架,十字架上刻著“敬畏自然”的格言。這一解釋固然呼應了作品的生態思想主題,但僅作如此解讀,未免失之淺顯。
就一般意義而言,“十字”在現代社會中有著兩個方面的指涉:其一為基督教信仰的標識,當然這一標識是由十字架的刑具演變而來;其二是紅十字國際委員會的標識。這兩個方面的指涉已經成為任何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讀者都會具備的基本常識。馬丁·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說:“把某某東西作為某某東西加以解釋,這在本質上是通過先行具有、先行視見與先行掌握來起作用的。解釋從來不是對先行給定的東西所作的無前提的把握?!彼J為在認識某一事物之前,認識主體內部已經存在有理解認識對象的“先行結構”。漢斯-格奧爾格·伽達默爾(Hans-Georg Gadamer)吸收了海德格爾的這一觀點,并將“先行結構”理解為“前見”,認為每一個人的理解都必須受到傳統和前見的制約,我們不可能憑空地理解和判斷事物,必須以前人傳授給我們的知識為前提。在此意義上,“十字”作為基督教信仰和紅十字國際委員會的標識就構成了閱讀《十字》的“先行結構”或“前見”。因此,讀者在閱讀《十字》時即使了解了“十字”所含有的“敬畏自然”的意義,仍然無法將之與上述兩方面的指涉完全隔絕開來。筆者認為,這正是“十字”作為該部作品標題的深意所在。
“十字”組織雖然不是宗教組織,但卻帶有明顯的宗教色彩。組織的創立者狄克森在非洲觀看角馬群大遷徙時給梅茵講“上帝的醫學”——自然淘汰,卻受到了梅茵的啟迪,并由此開悟。狄克森在金合歡樹下盤腿而坐,仰望天穹,整整思考了一夜,創造了“十字”組織的“教義”。在醒來的梅茵眼中,狄克森“目光閃閃發亮”,“臉上煥發著奇異的光彩”,“這一夜相當于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的49天,夜睹明星,開悟成佛”。作為“十字”組織的創始人,狄克森的死也同樣帶有宗教色彩。狄克森在審判梅茵的法庭上離世,他當時的形象是“形容枯槁,脊背挺直,銀發銀須,像一個宗教先知”。狄克森就這樣“坐化”了,如圓寂的得道高僧一般??梢钥闯?,作者為狄克森的悟道和死亡都賦予了一層神圣的宗教色彩,只不過“十字”組織所信奉的“上帝”并不是神,而是大自然。大自然這一“上帝”,運用自然淘汰之醫學,淘汰掉“容易患病的個體”,留下“抵抗力強的個體”,進而保證生物世界的“最穩定的平衡態”。
狄克森是一個富有人道主義精神的流行病學家,供職于美國亞特蘭大的亞特蘭大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經常赴世界各地開展醫療救助,還曾先后兩次深入非洲疫區救助埃博拉病毒感染者,其工作內容與紅十字國際委員會的工作內容有諸多相同之處。紅十字國際委員會的工作內容包括應對氣候變化與沖突、提供教育機會、保護婦女兒童、保護平民和避難者等眾多方面,但提供醫療救助是其主要工作內容之一。梅茵同樣懷有一顆醫者仁心,小小年紀就和義父一起趕赴非洲埃博拉疫區展開醫療救助,即使后來成為“十字”組織骨干成員并繼任教父,也沒有放棄對人類個體的關注。梅茵致力于低毒病原體的野外放養研究,就是為了激活更多人類個體的免疫能力。在得知日本受到病毒恐怖襲擊后也積極協助應對,并親自押“毒”赴日,體現了其強烈的人道主義精神。狄克森、梅茵及其他“十字”組織成員救助個體的行為,是屬于“人類的醫學”?!叭祟惖尼t學”“建基于對個體命運的關切之上”,“與人道主義密不可分”。
在狄克森看來,“上帝的醫學”關心群體的繁衍,使生物世界“達到最穩定的平衡態”,但站在人類的立場來看,“上帝的醫學”對弱者的舍棄未免過于殘忍;而“人類的醫學”雖然保護個體,但人類醫學的飛速發展使人類自我膨脹,藐視上帝,開始破壞自然原有的平衡狀態。經過一夜的思考,“十字”組織的“教義”在狄克森頭腦中基本成型,即人類“在變革大自然時要保持一顆敬畏之心,要盡力維持原來的平衡態,學會與大自然和諧相處”。作品以“十字”命名,是將“上帝的醫學”與“人類的醫學”融合在一起,提醒人類要像敬畏上帝一樣敬畏自然,要在維護自然平衡的前提下發展人類的醫學,救助人類的個體,這才是“十字”的真義所在。
王晉康在《十字》中還傳達了一種萬物共生的生態思想。作者在《十字》第一章借梅茵與斯捷布什金的對話拋出了一個問題:人類有無權利擅自判決哪個物種是敵對物種,并褫奪它們在自然界生存的權利?后面又在第四章借律師杜純明之口予以回答:“地球生物圈中所有生物都是合法成員,具有生存權利。不能以人類的好惡肆意宣判某個物種的死罪……人類在用科學這個利器來變革自然的同時,也應保持對自然的敬畏……不要過于粗暴地干涉……”這種萬物平等和諧共生的觀點既否定了人類中心主義,同時又未落入生態中心主義的窠臼,是典型的生態整體主義思想的體現。
生態整體主義的核心思想是:把生態系統的整體利益作為最高價值,把是否有利于維持和保護生態系統的完整、平衡和持續存在作為衡量一切事物善惡的根本尺度,作為評判人類生活方式、科技進步、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的終極標準。生態整體主義與人類中心主義相對立。人類中心主義認為,只有人類才是目的,一切非人類存在物都不過是為人類利益服務的手段。人類中心主義強調人是一切事物的尺度,主張人為自然立法。生態整體主義與生態中心主義也不相同,生態中心主義將其他生物放在和人類同等重要甚至比人類更高的地位,主張為了其他生物的利益甚至可以犧牲人類,這一思想否定了人的實踐能力,將其他生物置于中心,把人類置于邊緣,與人類中心主義一樣存在二元對立的思想。生態整體主義則主要強調消解中心和二元對立,提倡主體間性,重視整體內部各要素之間的聯系,強調多樣生物的和諧共存。
作品中狄克森和梅茵都從人類中心主義轉向了生態整體主義。兩人赴非洲原計劃是旅行,但在接到需立即趕赴埃博拉疫區展開救助的任務時,狄克森并未猶豫;梅茵受狄克森影響懷有一個成為流行病學家的夢想,主動要求跟隨狄克森前往疫區,毫不畏懼,此時二人秉承的是一種人道主義精神。為了更好地救助病毒感染者,他們希望能夠研制出有效藥物抵御病毒,甚至殺死病毒,因為消滅病毒可以讓人類更加健康,這是人類中心主義思想的體現。不過這時狄克森已經注意到了大自然的神秘和科學的局限性:“自視甚高的科學精英們其實遠不能把握科學的副作用??茖W家能透過表面,看透較深層面的大自然運行機理,也許還能看透第三層、第四層……但自然界還有第五層、第一百層、第一萬層機理呢?!蓖瑫r,他還認識到錯誤運用現代科學技術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后果。狄克森在金合歡樹下“悟道”后認識到,科學的迅速發展使人類自我膨脹、藐視上帝,為人類征服自然、隨意剝奪其他生物的生存權推波助瀾,“科學所引發的災難和它對人類的造福幾乎一樣多”。但狄克森并未走向另一個極端——生態中心主義,而是主張沿著進化之路繼續走下去,但在變革大自然時要保持敬畏之心,與自然和諧相處。
梅茵接受“十字”組織的教義原本也是“出于人類的利己天性”。她認為,在進化了40億年的生物圈中最大的受益者是人類,因此人類只有盡力維護生物圈的穩定才符合人類的最大利益。在推行“十字”組織教義的過程中,她的思想越來越趨向于生態整體主義。在法庭審判時梅茵回答記者拉斯卡薩斯說:“經過40億年殘酷的試錯過程,能存活到今天的任何生物,都是生命的強者,是大自然不可復制的瑰寶。它們共同組成了地球生物圈,都有在生物圈中繼續生存下去的權利……人類只不過是生物圈中的一員,而且是一個晚來者,有什么權利宣布某種生命的死刑?”梅茵在這里強調了自然界中各種生物都處于平等的位置,哪個物種也沒有得到“上帝”的尚方寶劍來宣判其他物種的死刑。梅茵的觀點是對人與自然相互對立的二元論的消解,體現了生物之間相互平等、互為主體的主體間性思想。但作為人類的一員,梅茵當然要考慮人類的利益,因此才有對天花病毒進行減毒處理的措施,在保障病毒生存權的同時,盡量減少對人類個體的傷害,這一行為的結果既保障了病毒的生存,又最大程度地維護了人類的利益,是一種雙贏的局面,是生態整體主義思想的體現。
作品中“善”與“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表面看來,梅茵、狄克森等人代表著“善”,而齊亞·巴茲等人則代表著“惡”。但奇特的是,無論是“善”的一方還是“惡”的一方都在從事著相同的事情——投放病毒。那么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何為善,何為惡,如何判斷善惡?
善是指一切符合道德目的、道德終極標準的倫理行為,也即增進社會、他人和自己以及動植物等非人類存在物利益的倫理行為;惡是指一切違背道德目的、道德終極標準的倫理行為,也即減少社會、他人和自己以及動植物等非人類存在物利益的倫理行為。因此,判斷善與惡的標準主要看其行為結果是“利他與利己”還是“害他與害己”。判斷善惡還涉及“道德共同體”的概念,道德共同體是指應該被道德地對待或應該得到道德關懷的對象的總和,簡言之就是道德關心的實際的范圍。道德共同體也是具有互惠關系的利益共同體。人類中心主義將人與自然對立起來,為了滿足人的利益而隨意破壞自然,自然界的許多生物未被納入人類的道德共同體之中,即使一些溫和的人類中心主義思想,也只是將部分與人類關系親密的動物納入道德關心的范圍。生態整體主義則將自然視為一個整體,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具有主觀能動性,有責任與其他生物和諧相處,以維護自然的平衡狀態。因此生態整體主義主張將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納入人類的道德共同體,將之視為需要道德關心的對象,病毒亦然。人類和病毒同屬一個道德共同體,一方面,病毒一旦進入人體,就有了“長久”存活的保證,人若死去,人體內的病毒也會隨之慢慢死去;另一方面,如果沒有病毒,人類固然可以存活,但其免疫能力將越來越弱,生命會經常面臨威脅。
在將本應銷毀的天花病毒交給梅茵之前,斯捷布什金內心有過一番思想斗爭:“對教父履約踐言,他不敢確認自己行的是天使之善還是魔鬼之惡?!彼J為,放出病毒雖然可以激活人類的免疫能力,從人類整體的命運來說是“善”,但弄不好會有幾十萬甚至上千萬的人因感染病毒而死,從人道主義的角度來看卻是“惡”。反觀狄克森與梅茵,他們似乎并未在這一頗有可能成為事實的預見面前退縮。作為作品的主人公,梅茵身上所代表的“善”是作者重點表現的對象。梅茵為了踐行“十字”組織的教義奉獻了自己的身體、愛情和一生的時間,甚至不惜在牢獄之中度日,她是完全無私的。但她的行為卻并非完全利他。從生態整體主義來看,梅茵的行為既有利于人類免疫能力的提高和種族的延續,也保證了病毒的存在,是一種完全的“無私利他”,是一種高尚的“善”。但從人道主義的角度看,梅茵認為,為了高尚的目的,可以用一點不大高尚的手段,因此她“色誘”斯捷布什金并導致其自殺,“欺瞞”了孫景栓、薛愈、金明誠等她身邊親近的人,導致了小雪的毀容和馬醫生的死亡,也致使自己身陷牢獄。她的行為是完全的“害他害己”,是一種“惡”??梢哉f,梅茵是“善”與“惡”并存的。但作者充分肯定了梅茵的“善”,并通過讓她進行減毒疫苗研究、拯救千萬日本感染者的性命,以“善”行來抵消“惡”,甚至以一生孤獨的命運和身陷牢獄的經歷對其“惡”實施了相應的懲罰??梢钥闯?,在作者筆下,梅茵是天使,她的“善”是“天使之善”,她的“惡”也是“天使之惡”。
齊亞·巴茲所代表的“惡”是“魔鬼之惡”,是作者著力批判的對象,但作者并未將之當作完全的“惡”。美國的發家史是印第安人的血淚史,美國目前的繁榮與進步建立在一些民族和國家的痛苦之上。痛恨于美國的“罪行”,齊亞·巴茲內心仇恨的種子瘋狂生長,致使他最終走上了恐怖襲擊的罪惡之路。在齊亞·巴茲的思想中,美國、日本等眾多國家的人都是“他者”,被他排除在自己的道德共同體之外,成為他要處罰的對象。從人道主義的角度來看,齊亞·巴茲的行為導致了許多人的死亡,他自己也因被通緝而東躲西藏,這是一種“害他害己”的行為,是一種“惡”。但從生態整體主義的角度來看,齊亞·巴茲的病毒恐怖襲擊卻是一種“善”,這一行為的結果使人類對天花病毒產生抗體,也增強了人類整體的免疫能力,這對人類種族的繁衍來說是一種“善”。也是在這個意義上,梅茵認為:“從長遠上說,齊亞·巴茲的這次天花恐怖襲擊打破了病毒真空,也算是一件好事?!痹谧髡吖P下,齊亞·巴茲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略帶悲劇色彩的人物,他的一生是可悲的,“沒有親人,沒有親情,沒有快樂,沒有幸福”,為了報復,他用全部財力和智力來培育天花病毒,實施的兩次恐怖襲擊卻未達到預期的效果,尤其是對日本的襲擊,半個月過去了,“東京人活得結結實實”,他把心淬得越來越硬,卻在一個妓女面前表現出了軟弱的一面。他放了莎瑪一命,表明他淬硬的心在那一刻也軟化了。最終,他把自己變成病毒,打算“以肉彈方式把埃博拉散布到東京”,不過是困獸的最后掙扎而已。
梅茵和齊亞·巴茲,一女一男,一個生于中國長在美國卻心懷“萬物”,一生為“他”;一個生長在美國卻執著于“故土”,一心復仇。顯而易見,作者對梅茵和巴茲的態度比較復雜,并非如表面那般愛憎分明,而是將他們當作自然這個“上帝”的一體兩面。作者將梅茵和巴茲一個描繪成天使,一個描繪成撒旦,前者的行為是“天使之善”,后者的行為是“魔鬼之惡”;另一方面,作者又將二人當作“上帝”的代言人,既施惠于人類,又懲罰人類,其方式既有和風細雨式的溫情,又有疾風暴雨式的殘忍。作者如此處理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要提醒人類敬畏自然,在自身發展的同時與自然和諧相處,盡力維護自然的平衡狀態。
2003年“非典”疫情期間,王晉康寫了一篇名為《超級病菌》的短文,發表在當年的《科幻世界》第6期。他在文章中認為,自然界進化出人類無法抵御的超級病原體的可能性很小,人類經過漫長的發展已經與環境建立了一種動態平衡,病毒在進化,人類的免疫系統也在進化。王晉康對人類自身的免疫能力充滿樂觀,但對人類的本性卻不太自信,他指出人類還有一個最大的敵人——自己,一旦人類打破了自然界的動態平衡,就有可能使某種病毒對人類造成重大危害。因此,王晉康主張,人類在掌握科學的同時應該保持對自然的敬畏,當不得不打亂自然界原有的平衡時,應盡可能做補救工作。這篇文章體現了王晉康的生態思想,即將自然看作一個處于平衡狀態的整體,人類作為自然中的一分子,要盡力維持這種平衡??梢钥闯?,這是王晉康對“非典”疫情的觀察和思考,對當時身處疫情之中的人們來說,有著重要的思想參考價值?!妒帧烦霭嬗?009年,但作品所傳達的思想,與這篇文章基本一致??梢哉f,《超級病菌》和《十字》是“非典”之后的兩次警示。
遺憾的是,“非典”之后,病毒大規模暴發的情況并未停止,如非洲的埃博拉,如當下的“新冠”。截至2022年年中,新冠病毒肆虐已兩年有余,波及全球幾乎所有國家和地區,累計確診人數超過了5億人,累計死亡人數多達600余萬。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時,許多人將目光轉向有關病毒災難的文學或影視作品,如小說《鼠疫》()和影片《感染列島》(『感染列島』)、《傳染病》()等,試圖從中尋求一絲寄托,找到某種啟示,或者獲得某些經驗教訓。尤其是《鼠疫》,甚至一度成為暢銷書?!胺堑洹睍r期著名學者周國平就曾重讀《鼠疫》,并寫了一篇名為《“非典”期間讀〈鼠疫〉》的書評。加繆的小說中,鼠疫結束后人們歡欣鼓舞,全城人傾巢出動慶祝噩夢的結束,人們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中,每天辛勤工作,業余時間賭牌、泡咖啡館和閑聊。這一結局暗合了黑格爾的名言——人類唯一能從歷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都不會從歷史中吸取教訓。周國平也擔心“非典”之后我們會像《鼠疫》的結局一樣,“生活一切照舊”,因此他希望經歷過“非典”的人能夠從“非典”中得到一些啟示,即認識到禍害會以各種形式始終存在于人類的生活中,為了防止它們蔓延,人類必須對現代的生活方式做出改變。對比王晉康的《超級病菌》和周國平的《“非典”期間讀〈鼠疫〉》可以發現,兩篇文章對“非典”有著相同的思考和期望,都認為病毒(禍害)始終存在,人類必須做出改變。
《十字》中梅茵等人的“投毒”行為雖稍顯極端,但書中傳達的生態思想卻值得我們深入思考。在“非典”之后,世人再次陷入影響范圍更廣的新冠肺炎疫情,此時閱讀或重讀《十字》,會有更深刻的理解和感受,也可以從作品中得到更多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