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記憶：燕山的老父親
——僅以此詩追憶我的老師何理先生

北野

這是龐大的夜晚，一座城市的生活

簡潔安逸，武烈河對于承德

有不舍晝夜的流逝和湍急

在磬錘峰的頂端是浩渺的虛無

我無需等待今晚的月亮，無需遙望

兩岸無聲的燈火

包括依然繁忙的人群，我的心

只接受流水和浪花的影子

只深藏岸邊緩慢的足音

我要種一片葵花，讓你在黃金中逍遙

然后變成黃金

我要種一片白云，讓你在夢中飛行

用翅膀觸摸我們的頭頂

或者讓你久久站在田野里

理順寂寞的心情，像在紙上寫下一生的

文字。讓你在人群中慢慢轉身、回頭

停住寬厚的身影和笑容。讓你從山神廟溝口

一直穿過南營子大街

走到避暑山莊前的小紅樓，讓你

依然暗藏生活的熱情和癡迷

我看見大風雪像鴿子一樣飛起來

這北國的舊夢，如果有記憶

它或者是時間的漂流瓶，或者是

命運的碎屑，它從伏爾加河起身

攜帶著它必須要攜帶的人群

穿過草地和河流，穿過戰爭和瘟疫的曠野

穿過為死神擺滿供果的山岡，到達

萬里之外木蘭圍場的伊綿峪

——這里是我至今貧窮的家鄉，這條空曠

無人的山谷，因為英雄的到來

一個詩人為它獻上了一場狂歡盛宴

獻上了一座山峰和一本命運之書

“他以黑暗為藏身之處，以水的

黑暗、天空的厚云為他四圍的行宮”

這個用詩歌贊美鄉村和城市

贊美風吹雨打的命運的好人

卻從來不贊美自己。但這個宅心仁厚

笨嘴拙腮的人，卻知道君子要用花朵贊頌

小人要用火焰懲罰，自己要用愚鈍贊頌

因為沉默是時間的冠冕，只有詩歌

才是心靈的水晶

“火與冰雹，雪和霧氣，成就了他

命中的狂風”，被陌生人無端恭維

讓他臉紅，被身邊小人欺負

能減少一個人心里的罪名

連惡魔都需要有所原諒，所以一切

迎面而來的人都得到了幫助

為此他口訥不言、心明眼亮，他的一生

有寓言之美

如果我用詩歌安排一場典禮：他必須

端坐在春天的寶座上

他的身邊還需要環繞一些門徒

我們不打算改寫一座城市的記憶

我們需要為一位蒼老的父親

加冕：老熱河呵，皇天后土

讓我們用花瓣為那個雪地上的孤兒送行吧

然后等待燕山敞開明亮的

門庭。為我們：送回春天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