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祁連（外二首）

郭旭升

唯獨寂靜屬于雪山

唯獨喧囂是雪山唯一的寂靜

雪親吻雪，雪生殖雪，雪消滅雪

雪帶有溫度、水意和靈動

也帶來粘性、流淌和沉重

大雪封山是一種最隆重的嘉獎

也是一種最殘忍的酷刑

在歷史永恒的雪山面前

瞽者往往能感受到

陽光最明媚的一面

光線甚至能夠使視網膜短暫的復蘇

順便讓色彩為黑暗賦形

而越往雪山深處

這種光線愈發純粹、清潔和透亮

也愈發喧囂、寂靜和空闊

此時，清涼的淚腺

涌出干凈的雪

塔里他里哈

我們在陽光里種下金子

在戈壁上培植絢爛的寶石

在血液中開鑿時間的渡口

在骨骼下挖掘溫暖的墓葬

我們冶煉銅器，磨制斧鑿

提取植物的、礦物的色彩

揉捏深色的、淺色的泥土

捻織毛線，定義經度緯向

我們在沙丘歌唱，在屋頂祝禱

在曠野里托舉明亮的韻律

吹響骨哨尋覓記憶和仇恨

將火種與心臟融為一體

在夏瓊寺

絕壁千仞

無疑是一種眩暈之美

大金瓦殿端坐鷹翼

一株菩提像風中的經幡

在夢境高過現實，信仰等量虔誠之地

苦難是修行，孤獨是功課

衰老、虛妄和笑容短暫且豐滿

風聲、鼓聲、誦經聲，像寂靜呼喚寂靜

燭光、星光、月光，像光芒尋找光芒

點亮在群山之中的這盞酥油燈

是點燃苦難、洗亮塵埃的目光

是拓印記憶，丟棄遺忘的舍利

是金色的火焰，是沉靜的佛塔

是波濤洶涌的掌紋

是時光深處的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