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部經書中誦讀玉蘭（外二首）

鄭成雨

他在一部經書中誦讀玉蘭

他在狹仄的語義中尋找寬廣

陽光溫暖，露滴薄涼

內心的寧靜，深藏于綠葉間

雪還沒有落下，他在一朵潔白中尋找

潔白的方向，薄薄的芬芳

孤懸于世，經書上的字句

不著塵埃

他用體內的燈，為自己指路

當細小的花瓣綻開，他就是

自己的蓮臺

避雨

剛爬上東水山頂，一場雨就下來了

一朵碩大無朋的積雨云，從頭頂上飄過

這時你不要開口說話，趕緊躲避

像小時候大人叮囑我們，見到出殯的隊伍

趕緊躲避那樣，如果避之不及

就側過身去，閉上眼睛，不要看

那紅紅的棺木

不要看云朵體態的妖嬈，光芒的耀眼

不要把雨點捧在手上，說它是天空的精靈

不要相信

云用一場雨對你說出的那些鬼話

稍不留神，它會把你帶走

一朵云過去了，還有下一朵，人生的無常

都是它用雨制造出來的事端

云的家在天涯，你的根在地上

一定要把根扎牢，把泥土抓緊，抱緊一棵大樹

或身旁突出的巉巖，傾聽它們的心跳

讓雜念平復

東水河

河床上裸露著千萬顆怪石

一顆挨著一顆，就是一個傷痛緊貼著

另一個傷痛，它們仿佛要飛去

用尖銳的棱角，把天空捅破而不是

修補。在東水山，我要認識一條河流

必須把先前對于河流的認識全部擦除

河水都流走了，河床敞開嶙峋的胸膛

就是給你敞開最大的想象

它的坎坷，就是水的道路，你看得見

水曾經在石頭上舞蹈，它的兇險

就是人世間的波瀾

遠離家園和故土的水

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只剩下鄉愁

胸膛被亂石割裂的傷痛永難痊愈

流走的水，都是東水河的血脈

每一滴水里都藏著故土的嶙峋

每一顆石里都藏著遠去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