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后中醫調攝的研究進展

張榮欣　陳　葉　李吉帥　蔡雨晴　何喜婷

產后中醫調攝的研究進展

張榮欣1陳葉2李吉帥2蔡雨晴2何喜婷1

（1.廣西中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院，廣西 南寧 530011；2.廣西中醫藥大學研究生院，廣西 南寧 530000）

中醫對于產后病的診治認識源遠流長，形成了豐富的產后病理、診治、調攝認識，這深刻影響了現代中醫的產后調攝運用。文章通過整理中醫藥在產后缺乳、產后抑郁調攝方面的相關研究，發現產后缺乳的調攝方式主要集中在飲食食宜、針灸促乳、推拿促乳，產后抑郁的調攝方式主要集中在情志疏導、音樂疏導、推拿解郁，以調和氣血為法、簡單方便適用兼多樣化選擇為度的產后調攝特色，今后需要繼續整理產后調攝理論研究，進而建立完備產后調攝體系。

產后調攝；產后缺乳；產后抑郁

引言

產后時期作為婦女的一個特殊時期，亦稱為“產褥期”，主要是指孕婦在娩出胎盤至身體功能（除乳腺外）恢復至懷孕前狀態的階段。由于此階段涉及產時分娩損傷及產后產婦恢復及嬰兒哺乳的特殊要求，因此此階段的調護甚為重要。中醫認為產后耗氣傷血的特殊生理病理狀態，此階段容易形成夾虛、夾瘀的病理特點，容易出現諸如血暈、痙證、腹痛、惡露不絕、大便難、發熱、排尿異常、自汗、盜汗、身痛、缺乳、乳汁自出等產后疾病[1]。目前西醫對于產后的診治認識較為局限，主要集中在晚期產后出血、產褥感染、產褥期抑郁癥等身心疾病上[2]，而由于其抗感染類、中樞神經類藥物帶來的不良反應及間接可能對嬰兒帶來不可預測的遠期影響，嚴重限制了西醫在產后調護的運用。

中醫對于婦產科疾病的診治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在《黃帝內經》中就已形成了包含理論、治療等方面內容的較為完備的診治體系，尤以其提出對女性的生理狀態進行闡釋的女子“七七論”奠定了婦產科診治的理論基石，其中認為“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3]，而天癸、任脈、太沖脈皆以氣血為本，認為婦女產期調治需以氣血為根本著眼點。后世醫家在此影響下，對于產后病的認識多有發揮，諸如張仲景在《金匱要略》提出“產后三病”，“新產婦人有三病，一者病痙，二者病郁冒，三者大便難”[4]，“三病”以產后傷血為義；張璐在《張氏醫通》提出的“沖心、沖胃、沖肺”的“產后三沖”之說[5]，及“嘔吐、盜汗、泄瀉”的“產后三急”之說[5]，“三沖”以瘀滯為是，“三急”以傷津為要；張介賓在《婦人規》論產后“不可汗，不可下，不可利小便”的“產后三禁”之說[6]，“三禁”以顧護陰陽為本。可知后世醫家在診治產后病上均以恢復氣血為根本。

而調攝是指采用非藥物方式，諸如飲食、居住環境、情志等各類方式促進藥物發揮效果及病患康復為最終目的的治療手段，是中醫診治疾病的重要一環[7]。在產后病的治療上開展早期的調攝，對于促進產后康復、縮短病程、開始母乳哺乳具有重要的作用。最早可見于張仲景的《金匱要略?婦人產后病脈證治》[4]，其在文中提出治產后腹痛的枳實芍藥散藥后“以麥粥下之”；治產后中風發熱的竹葉湯藥后“溫覆使汗出”；治療“產后腹中疞痛”經典的產后飲食菜譜－當歸生姜羊肉湯；張仲景開創了產后病藥后調攝的先河，而對于產后的調攝涉及內服與外治，而其或祛瘀或補虛，均以調和產后氣血為要。后世醫家在對產后病調攝多有創新，諸如傅山的《傅青主女科》多有論述，其在《產后總論》提到“凡病起于血氣之衰，脾胃之虛，而產后尤甚……必先補氣血如先，雖有他癥，以未治之，斯言盡治產之大旨”[8]，其亦秉氣血為要調攝產后諸病；其在《血塊》篇中的生化湯藥后“外用烘熱衣服，暖和塊痛處”以助瘀血消散[8]；《傷食》篇中提出“新產后禁膏粱，遠厚味”的產后飲食禁忌要求[8]；《血暈》篇中提出“合家不可喜子而慢母，產母不可顧子而忘倦，又不可產訖即臥，或忿怒氣逆，皆要血逆致暈”的產后情志調攝的要求[8]。故可知仲景、傅山對于產后調攝的認識是一致的，同時其對產后調攝各依據氣血而有所側重，產后調攝主要集中于飲食、情志、外治等方面。現代中醫在診治產后病具有豐富的經驗，尤其在產后調攝方面具有的多樣化、簡單操作、全方位覆蓋等特點，是中醫產后病取得療效關鍵因素之一。本文通過收集近年來中醫藥在產后缺乳、產后抑郁調攝方面的相關研究，總結目前中醫藥調攝在產后病的研究概況。

1　產后缺乳

中醫認為乳汁是為氣血所化生，故產后缺乳一是為氣血化生不足所致，二為病邪壅閉氣血不行所致，故《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對于缺乳的治療認為“虛當補之，盛當疏之”[9]。在基于此病機認識上，現代醫家在治療上依據缺乳之虛實，在飲食、針灸、推拿等方面采取各式進行治療。

1.1　飲食食宜

藥膳是產后缺乳的最為方便、有效的方式，亦成為產后缺乳的運用最為廣泛的調攝方式。據研究發現產后缺乳的食療至今已有2000年左右的歷史[10]，形成了眾多的產后飲食食宜認識，如《女科秘旨?產后傷食》曰：“新產之后，勞倦傷脾，一時不勝甘飫，若能薄味漸進，運化易速……總之要清淡能生精，濁則否矣”[11]，提出產后飲食以清淡漸進為主的指導原則，在菜肴做法上列有“只用黃雌雞爛熬取湯，吹去浮油澄清汁飲之，最助乳力”，此是為產后飲食的新創舉，亦符合現代產后飲食低脂的要求。在此基礎上，現代中醫在治療產后缺乳的飲食食宜上，具有豐富的臨床調攝經驗。通過收集現代中醫運用藥膳治療產后缺乳的部分研究，整理如表1所示。

表1 現代中醫運用藥膳治療產后缺乳的研究

綜上可知，現代醫家治療產后缺乳的飲食食宜上，注重虛實辨治，尤以更加著重于虛，在食物選擇上多用豬蹄、雞肉、鯽魚等動物類食物，配合黃芪、人參、大棗、黃豆等具有補益氣血屬性的植物類食物；若兼夾有瘀滯，則可辨證使用通草、王不留行、青皮、橘葉、黃花菜、絲瓜等通達之品。

1.2　針灸促乳

中醫運用穴位針刺對于產后缺乳的認識也是由來已久，對于產后缺乳經驗穴位的運用有諸多的記載。《陳素庵婦科?補解產后眾疾門》認為：“乳頭屬厥陰，乳房屬陽明，乳汁則手少陰、手太陽二經血也[17]。”由于古代認為乳汁與厥陰、陽明、手少陰、手太陽等氣血相關經絡臟腑相關，故其經驗穴使用亦集中在肝、脾、小腸、胃、沖、任等經絡上[18]，如《針灸大成?治癥總要》曰：“婦人無乳，少澤、合谷、膻中[19]。”《針灸資生經》謂：“氣沖治難乳……膻中治乳少[20]。”《針灸逢源》謂：“乳汁不通，膻中(灸)，少澤[21]。”《雜病歌》云：“無乳，膻中、少澤[22]”。現醫家在此基礎認識上，針對產后調攝的穴位針灸與按摩多有發揮。通過收集現代中醫運用針灸治療產后缺乳的部分研究，整理如表2所示。

表2 現代中醫運用針灸治療產后缺乳的研究

從目前研究可知針灸在古代經驗穴基礎上，一方面有了更多穴位的選擇，另一方面更加注重在子午流注開穴法、臟腑經絡辨證法、體質辨識法等辨證思維上有的放矢選擇穴位。

1.3　推拿促乳

推拿作為疏通經絡的方式，早在《黃帝內經》中已有相關的記載，《素問?血氣形志》曰：“形數驚恐，經絡不通，病生于生於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藥[29]。”對于產后缺乳治療推拿手法可有效疏通經絡，促進乳房經絡氣血運行，而乳汁可化。通過收集現代中醫運用推拿治療產后缺乳的部分研究，整理如表3所示。

表3 現代中醫運用推拿治療產后缺乳的研究

從上述研究可知，目前在治療產后缺乳的乳房推拿手法基本是圍繞乳房的生理結構基礎而開展，同時在治療上注重乳房周圍組織、經絡穴位的運用，而辨證經絡穴位使用是其運用特色，可以更加符合患者缺乳之虛實病理特點。

2　產后抑郁

婦女生產過程中容易耗傷氣血，而尤以“體陰而用陽”之肝臟損害最為嚴重，《靈樞?九針論》曰：“血舍魂……肝悲哀動中則傷魂，魂傷則狂妄不精[36]。”故產后抑郁本于氣血大損后，神機未得以充養所致。產后抑郁雖未見于古籍中，但對于產后抑郁的早已有相關記載，如《證治準繩》中提到“產后心神恍惚，言語失度，睡臥不安[37]”等，與現代醫學認為產后抑郁常以產婦憂郁、焦慮、情緒低落等為主要表現是一致的。《醫宗金鑒?婦科心法要訣》認為，“產后血虛，心氣不守，神志怯懦，故令人驚悸，恍惚不寧也[38]”，基于此類認識上，現代中醫多以產后氣血損傷而致心神失養，而導致產后抑郁的發生，因而現代醫家注重產后抑郁調攝在恢復臟腑氣血基礎上，更為注重氣機的調和，以柔養心神。

2.1　情志疏導

中醫認為產后抑郁多為產婦情志失調所致，如《重訂嚴氏濟生方》曰：“妊娠……而苦煩悶者，由母將理失宜，七情傷感，心驚膽怯而然也[39]。”因而情志疏導是產后抑郁的最為主要的方式。通過收集現代中醫運用情志疏導治療產后抑郁的部分研究，整理如表4所示。

表4 現代中醫運用情志疏導治療產后抑郁的研究

從上述研究可知，目前在治療產后抑郁的情志疏導基本是以疏肝解郁之法緩解產婦抑郁狀態，是為產后抑郁的主要治療方式，而在實際操作中此類方式研究根據研究者的認識不同形成多樣化情志方式的特點。

2.2　音樂疏導

早在《黃帝內經》時期就已有運用音樂治療疾病的記載，《靈樞?邪客》曰：“天有五音人有五臟；天有六律，人有六腑，此人之與天地相應也[46]。”其提出了“五臟五音”的理論深刻影響了后世醫家的認識。《琴賦》曰：“導養神氣，宣和情志，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于音聲也[47]。”認為音樂是作為解除抑郁情緒的最佳的方式。通過收集現代中醫運用音樂疏導治療產后抑郁的部分研究，整理如表5所示。

表5 現代中醫運用音樂疏導治療產后抑郁的研究

從上述研究可知，目前在治療產后抑郁的音樂疏導基本是以音律舒緩、音質柔和的音樂緩解抑郁情志，雖然針對音樂曲目的選擇并未形成統一認識，但依據中華文化選擇文武、古琴等特色形式已形成音樂在產后抑郁調攝的研究主流之一。

2.3　推拿解郁

《理瀹駢文》曰：“后天之本在脾，調中者摩腹[54]。”推拿可以暢通氣血，通則氣血恢復無阻，臟腑之充盈可期矣，雖然古籍中少見產后抑郁的推拿手法的運用，但由于產后抑郁本于氣血不足，臟腑失養，心神困乏，故以疏通經絡之推拿手法的運用，可以輔助通調氣機運行，推拿手法治療產后抑郁患者是可行、有效的。通過收集現代中醫運用推拿治療產后抑郁的部分研究，整理如表6所示。

表6 現代中醫運用推拿治療產后抑郁的研究

從上述研究可知，目前在治療產后抑郁的推拿基本是以促進氣血運行為主，在部位選擇上包含了全身各個部位，尤以頭面部穴位居多；在手法選擇上以選擇推、揉、按、拍力度柔軟等輕柔舒緩居多。

3　產后調攝特色總結

3.1　調和氣血為法

產婦在產程及產后具有特殊性，一方面由于產程損傷氣血，產后多以多虛、多瘀的病理體質為主，同時需要兼顧嬰幼兒的成長發育需求；另一方面，產后氣血恢復緩慢，非一朝一夕可竣其功，用藥上需要循序漸進；因而在用藥上存在諸多限制。故在產后調攝上應著眼于氣血為本，以恢復氣血調和為根本之法，非為竣補氣血。在產后缺乳、產后抑郁的調攝上，現在醫家基本均在遵循調和氣血的法度上，依據產后缺乳、產后抑郁的氣血偏頗的不同，使用飲食、情志、外治等不同方式辨證進行施護。在產后缺乳上依據氣血之虛實，在飲食食宜以補益氣血之品基礎上辨證選擇加用通達之品；針灸促乳治療中選擇充盈氣血，或疏肝理氣穴位；推拿促乳治療上以促進乳腺通達為主，其均以促進氣血運行為根本之目的。在產后抑郁中注重調和氣機，情志調攝以多樣化的疏肝解郁之法居多；音樂疏導以音律舒緩、音質柔和的音樂為主；推拿治療以促進全身氣血運行兼顧手法輕柔舒緩為要，雖方法各異，但均以調和氣機為法，使之可以養血以安神。故雖產后缺乳、產后抑郁二者病證不一，臨床表現上病機并非一致，但是治療上均著眼于氣血調和，又非僅注重一血一氣的調和，此與產后氣血虧虛恢復緩慢的規律是為一致，故在產后調攝上應以調和氣血為根本大法，辨證使用各式方法，才能幫助產婦早日恢復如初。

3.2　簡單方便適用，兼多樣化選擇為度

隨著時代的發展，現代中醫在產后調攝方面有了豐富的臨床經驗，在方式選擇上有更多的選擇。在產后缺乳研究上，飲食食宜制定了更多飲食菜譜，從口味、菜式上有了更多的選擇，更加適合產婦的食用；針灸促乳上除了有更多穴位的選擇外，在辨證思維有了更多創新性發揮；推拿促乳手法以圍繞乳房的生理結構基礎而開展，使之更趨于簡單易以操作。在產后抑郁研究上，情志疏導上，根據患者所處的環境進行多樣化的疏肝解郁情志調攝方法選擇；音樂疏導上可以選擇眾多的音律舒緩、音質柔和的音樂，其中符合我國中華文化的歌曲形式已成為研究的主流，也更加符合我國產婦的內心需求；推拿解郁部位選擇易以操作的全身各個大部位，手法以推、揉、按、拍力度柔軟等簡單易以操作兼顧多樣化為主。產后缺乳、產后抑郁其調攝方式的簡單方便適用兼多樣化已經成為目前產后調攝的主要特色之一。隨著對中醫的深入發展及中外交流的進一步開展，可以預測的在未來的發展中，產后調攝會逐漸形成更加豐富而全面的研究狀況，給產后調攝帶來更多的便捷、有效選擇。

4　結束語

產后調攝是產后康復的重要一環，由于產后時期大多需要兼顧婦女產后康復及嬰兒喂養二者特殊性，故對產后治療提出了嚴格的要求。中醫對于產后病的診治認識源遠流長，形成了豐富的產后病理認識、診治認識、調攝經驗，這些深刻地影響了現代中醫的產后調攝運用，本文收集近年來中醫藥在產后缺乳、產后抑郁調攝方面的相關研究，發現產后缺乳的調攝主要集中在飲食食宜、針灸穴位、推拿催乳上；產后抑郁的調攝主要集中在情志疏導、音樂疏導、推拿解郁上。對產后調攝目前研究整理發現具有調和氣血為法、簡單方便適用兼多樣化選擇為度的產后調攝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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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Progress of Postpartum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djustment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as a long history of understanding the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postpartum diseases, and has formed a rich understanding of postpartum pathology,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and adjustment, which has profoundly affected the use of moder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postpartum adjustment. By sorting out the related research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on postpartum hypogalactia and postpartum depression, it is found that the methods of postpartum hypogalactia mainly focus on diet, acupuncture and massage to promote breastfeeding, and the methods of postpartum depression mainly focus on emotional counseling, music decoupling, massage to relieve depression; and its research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ostpartum reconciliation of reconciling qi and blood, simple, convenient and applicable, and diversified choices; In the future, it is necessary to continue to organize the theoretical research on postpartum adjustment, so as to establish a complete postpartum adjustment system.

postpartum adjustment; postpartum hypogalactia; postpartum depression

R248

A

1008-1151(2022)10-0125-05

2022-06-30

廣西中醫藥適宜技術開發與推廣項目（GZSY20-35）。

張榮欣（1979－），女，河南原陽人，廣西中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院副主任醫師，醫學碩士，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中醫藥治療婦產科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