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健
你好啊上校先生。太久了
時間被你的名字磨平了
其他上校的名字,稀里嘩啦
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退役金像輸液的吊瓶
滴滴,啦啦,像前列腺炎癥
不多時日,缺乏食物的
腸子也會和它一樣細
你等待的那信件,沒人
否認它的真實性,只是鎮上
說這話的人們眼神怪怪的
我猜想,寫信的人在煮石頭
他餓。除此之外他天生
比較慎重,遲遲難下筆。他
惜墨如金總不能說是過錯
那封信一定貼足了郵票
你的勛章形狀的郵票。但愿
你的未來也將像它,像
大塊兒面包似的美觀
你的黑發成了白發,恰好
能突出迎接的儀式感
你的站姿標準,無瑕疵
你面無表情地把
軍人般站立的郵筒當成了自己
這沒準正是你上身和下身的
悲劇所在。不期而遇
馬爾克斯做了你的
昨天的鄰居,今天的鄰居
如今郵差與快馬,都給
電子信箱、微信活埋了
你也稍稍改變一下
付小費的接收方式
我把帽子,摘下又戴上
戴上又摘下。你是常常這樣
表示對朋友的情誼的
我心里的那塊石頭說
畢竟你不是另外一個上校
凡·高的隔壁,住著一位音樂家
鋼琴,比較昂貴,也是
比較笨重的勞動工具
那是一架沒有經過調音的琴
隔壁他操勞不已
他作的不停飄散的曲子
也算對得起門前的一片雜草
就像凡·高,他總算對得起
他的沒有面包,對得起
連看都不看一眼他的畫的人們
作曲家總是在夜里彈奏
使大地轟鳴。那些旋律
有的尖銳如剪刀挑破真相
把凡·高的安靜,把他的麥田
畫像,想象中的美食
剪得亂七八糟。那些音符
想在他的腦袋里放一聲槍響
他剪不斷,理還亂的
曲調中應該藏著一首杰作
曠世之音。他被琴鍵狠狠擊打
他在苦苦甄別,尋求
他在無望的驅趕中尋找
凡·高喃喃自語
他瞅瞅腳邊的畫布、顏料
僵硬的筆已經餓了兩天了
遠處城市的燈光環伺著
覬覦著,起跑的動作
都準備好了
很快來將他哄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