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照臨（三首）

蔣 艷

[溪水照臨]

溪水的歡歌，在風雨后，

流速過快而聲勢浩大。

流過沙石，帶走少許虛妄，

流過晨曦，似少年前行，

流過陰霾，將艱難甩在身后，

流至黃昏，似遺留下互暖的身影。

突然的旋渦，在一個人的停頓里，

像過客，短暫且充滿回憶。

溪水的平靜，合乎歲月靜好，

緩慢，踏實。舒緩中，

美好的事物，有白鷺的

一張一弛，賦予飛翔的自由。

步道溫習，形單影只，成群結隊，

或雙宿雙飛，人來人往的輕言細語，

帶動空氣浮現漣漪。

我擁有的倒影，是另一個知己，

兩岸的桃花、綠植

沉浸中辨認各自倒影的形態，

努力展現完滿的樣子，

對美的詮釋，情感的綻放，

它們閉口不言，卻說了全部。

[蟲鳴及其他]

我在夜晚寂寂時，

聽到一聲長、一聲短的蟲鳴，

密密麻麻的樹林，隱藏身形，隱藏

不了振林樾的腹腔。

我在月光從容時，

聽到一聲遠、一聲近的蟲鳴，

夜空星辰悠然浩蕩，此生如何？

它響徹溪澗，溪水傾心并交付真情。

昏暗到通明的夜晚，逐漸遠離蟲鳴，

從空蒙一頭扎進人聲鼎沸的市井，

人群的火氣升騰，

交織在人們互不相識的措置中。

我有時是個體，有時是群體，

有時一聲驚雷，氣氛嘩然，行至半路，

毅然返回，返回的路徑，既是原路又非

原路，兩排的樹木似乎失了舊貌，

新顏在奔赴中一半是雨一半是汗。

[消減了凄涼的美]

更好的月亮，或在山側，

瑩瑩白光，揮動的樹之顛，

以美目流轉，所到之處恰似

素錦麻衣，穿在我的身上。

更好的月亮，或在水之湄，

鋪陳新詞，離愁寂蕩，行船的

櫓聲，閃爍悲與歡，歌唱了

一季秋濃，不遠萬里來到各家

屋檐。

正值盈盈中秋，燕子熟睡，

烏雀收了聲息，等到月落，

它們相送得最為悲切。古今月如昨，

如新，周遭如詩韻。

月亮完好地待在我們身邊，

色澤推杯換盞，我們手握的

竹筷，曾經的氣節藝術家，墜入煙火，

其樂融融。

亦有月亮，停在窗前，

將自然藝術引申到行為藝術，

紅磚砌的墻面，這白月亮，飲自然之水，

濕潤睫毛下的殷切，翻轉卷軸。

你的孤單照著我的孤單，

每一次闖入，我們都將對視，遺憾為美，

殘缺為美，因相逢和對視，

我們消減了凄涼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