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斌
每次回老家,我愛到庭院那棵大樹下
蹲著,看成群結隊的螞蟻
含飯粒,吞草屑,忙得不亦樂乎
它們讓我想起鄉下的那些窮親戚
一輩子勞碌,土里刨食
就像螞蟻在洞口爬進,爬出
一輩子都沒出過遠門
有的就待在這山旮旯里
一輩子都沒見過大海
想到他們風里來雨里去
土里來土里去
從不知道什么是抱怨
還個個都是熱心腸
不是送我這,就是送我那
說都是自家地里長的,不值錢
我就覺得心里發酸,眼睛發熱
需要鏟草皮,還要把它們曬黃
在最底下鋪上干稻草
然后把草皮堆成山
點著了稻草,像點著了炊煙
曠野上煙霧裊裊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
父親在糞堆里埋進了紅薯
他用鋤頭掏了掏
骨碌出幾個
滾圓焦香的紅薯
父親用手剝開了皮
用嘴吹了吹
遞到我面前
我口水直滴,饞得
一口氣吃完了它們
現在,再也沒人燒土糞
但只要一聞到紅薯的焦香
我就仿佛回到了從前
走山路去上墳要走很遠的路
叔父帶我從松林里鉆
參天的松樹高聳入云
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讓我有點害怕,何況去祭祀
山風如扇,松香撲鼻
陽光像穿透枝葉間的劍
一搖一晃透著亮
像是天地間有靈
我恍若看見那個穿梭在林間的守林人
我們回來時,好像輕松了許多
叔父在前面走,我尾隨其后
可不知怎地
那些松林間的小雜木
總時不時地掛住我的衣袖
讓我覺得——
那是父親舍不得我走
拽了我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