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怡潔



聚光燈晃在臉上,五分鐘的時間被拉得很長。提詞器文本行至結尾,她穩(wěn)一穩(wěn)心跳,一字一句地講出了那段后來引發(fā)關注的結束語。
“很多人支持我,說我是珍貴的女性聲音,其實我只是一個普通女性的聲音。大家都明白,珍貴,是因為稀少。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我盡快地變得不珍貴。謝謝大家,我是隨處可見的蔣勝男?!?/p>
作為《怎么辦!脫口秀專場》的戀愛專場嘉賓,這是蔣勝男第一次講脫口秀,稿子在最后定稿時,她添上了這段結束語。
很多人認識蔣勝男,是因為她二十多年的寫作與編劇經(jīng)歷,以及《羋月傳》《燕云臺》《天圣令》等作品。
還有人認識蔣勝男,是因她人大代表的身份,“建議延長男性陪產(chǎn)假”“建議提高拐賣婦女兒童罪量刑”等切中女性、民生熱點關切的提案獲得了很多支持的聲音。
但當你走近蔣勝男,會明顯地感覺到,49歲的她仍然擁有一往無前的“少女感”,透著些理想主義的弧光。她笑稱不介意作品被定義為“大女主爽文”,盡管那可能并非一個正面色彩的標簽——“我想告訴大家的是,一直抗爭,要勇敢,別投降。我希望大家都能活成大女主,但不是生來就一帆風順或者一路開掛金手指,而是哪怕經(jīng)歷很多艱難險阻,但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精神上就是爽的?!?/p>
有女勝男
8月初的溫州,暑氣逼人,蔣媽媽從冰箱里拿出楊梅、西瓜,又片了一盤苦瓜,淋上蜂蜜,用精致的瓷盤裝好擺上桌?!摆s緊嘗嘗,這些都很解暑?!弊约裔劦臈蠲肪?,她也斟了一點。
蔣勝男在準備拍攝的服裝,她挑了一件和瓷盤相稱的淡綠色旗袍裙,黑發(fā)半攏起來,用一枚玉質發(fā)卡固定。拍攝到一半,她主動提出來要換一下配飾,轉身從抽屜里挑了一套金色鑲珍珠的三件套?!斑@是個小貓爪,”她湊近,仔細露出她的耳釘,“戴上還合適嗎?”她望向記者。
此時的她,完全不似筆下人物那般殺伐決斷,眼里透出一絲少女般的靈動。
究竟是因為怎樣的人生閱歷,她才“成為”這樣的蔣勝男?
面對這個問題,蔣勝男笑了,“一下子還真講不出來。”她思索片刻,“可能是父母對我的教育吧,這是很重要的原因。”
蔣勝男1973年出生于溫州,當時一家人住在溫州老城區(qū),蔣爸爸是位工人,蔣媽媽是名中學老師。
蔣家是那條街上少有的雙職工家庭,多數(shù)鄰居家里,媽媽都是家庭主婦。蔣勝男身上那種對平等無條件的篤信和追求,或許正耳濡目染自她的父母。蔣爸爸會做很多家務,承擔著家里打掃和燒菜任務,有時家里來客,蔣媽媽會很著急地站在路口,等蔣爸爸回來招待客人?!鞍职纸?jīng)常跟我說,媽媽工作很忙,我們每個人都要分擔一些家務事。他會幫我系上圍裙,帶著我一塊擦桌子、洗碗?!笔Y勝男告訴《中國慈善家》。
蔣媽媽一直要強,也有很強的共情力。她出生在上世紀30年代的農(nóng)村,家里條件不好,放牛時會偷跑到學校外面盯著上課的教室,靠著向鄰居借錢和爭取到的5元助學金,才讀完了初中。因此,在做老師后,她總想幫幫那些調皮和家庭困難的學生,目光里少有高低之分。
有時別的老師把調皮孩子帶到她面前,她帶著孩子們做值日做板報,告訴他們別把這些當懲罰。這些當年的皮孩子,如今有的經(jīng)商,有的當了警察,在離開學校三四十年以后,不時還會帶著自家做的小菜來看望老師。
蔣勝男有兩個姐姐,她出生的時候,身邊人都勸蔣媽媽再要個男孩。蔣媽媽不服,直接給她起名“勝男”?!翱赡芤彩怯悬c賭氣。”蔣勝男深知,父母其實承受了很多的壓力,但這份壓力從未落到她的身上,家人把她保護得很好,不像其他家長那般望女成鳳,女性身份帶來的束縛也多被家人的愛隔絕在外。
這讓蔣勝男比同齡女孩,多了很多的隨性和自由。相比埋頭苦讀,更多的時候她會揣兩個饅頭跑去圖書館看自己喜歡的武俠小說,一泡就是一整天。
讀初中的時候,蔣勝男曾經(jīng)到一個女同學家做客,那個女孩學習很刻苦。蔣勝男不理解她為什么如此拼,女孩說:“沒有辦法,如果學習不好,我初中畢業(yè)就會嫁人。”她家里姐妹眾多,還有一個弟弟。只有每年都考進前幾名,才有可能讓家里繼續(xù)供她讀書。那時,蔣勝男還沒有讀懂這段話背后的無力感,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感到當時身邊重男輕女的環(huán)境。“小時候心比較大,可能因為被愛的小孩是不敏感的。”
擁有更多的自由去探索人生,并不意味著每一次選擇都會令自己滿意。她大學學的會計,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喜歡這個專業(yè)。因為工作的時候,年終總結總是看上去一模一樣,今年去年,無非是有一些數(shù)字的變動。
感覺生活好像沒什么變化,她想到寫一點東西,每天碼幾個字。用蔣勝男的話說,那時候也沒有想到憑借網(wǎng)絡文學會獲得什么,只想著能在冗長生活里留一個記錄,將來老了,就把這些東西打印成冊。
執(zhí)筆命運
上世紀90年代末,正是中文互聯(lián)網(wǎng)上網(wǎng)絡文學興起的時候。1997年,第一家中文文學網(wǎng)站“榕樹下”創(chuàng)辦,第二年“清韻書院”創(chuàng)站,之后天涯社區(qū)、起點文學網(wǎng)、紅袖添香、晉江文學城等文學網(wǎng)站先后創(chuàng)立,成為原創(chuàng)詩詞、小說的棲息空間。
1999年,蔣勝男在清韻開始連載自己的第一部小說《魔刀風云》。在蔣勝男讀過的武俠故事里,多有一個略俗套的情節(jié):大俠被魔頭打落山崖,被魔頭的女兒相救。大俠經(jīng)歷一番磨難東山再起,最終和另一位女俠走到一起。
“好像沒人關心魔頭的女兒去哪了?!笔Y勝男說。于是,她決定寫一個以魔頭的女兒為主角的故事。小說的主人公名叫云馨(后改名云無雙),救了從門派倉皇逃出的毛頭小子羅飛,兩人一見鐘情。未曾想殘害羅飛門派的正是云父,云家被羅飛和俠士們摧毀,云馨出走并修煉成為“魔女”,自創(chuàng)門派誓要為父報仇。
堅持寫作絕不是一件易事。但蔣勝男對這個故事充滿激情和表達欲,竟也不覺得有什么連載的壓力。她身邊的朋友也開始讀她的小說,經(jīng)常跑來催她更新。《魔刀風云》保持著日更,不知不覺間也就完成了。
故事的結尾,云馨最終被大俠顧長風感化,相信善念力量,并和顧走到了一起?,F(xiàn)在看來,這二十多萬字的小說頗有些矛盾——女主角一人扛起家族負擔行走江湖,卻又理想化地將愛情港灣作為最終歸宿。
當我們討論女性或女性主義,愛情總是繞不開的主題。有人刻板地認為女性主義者或獨立女性,應當是摒棄情愛的嚴肅形象,但或許女性主義與浪漫主義本身并不相悖。于蔣勝男而言,她對于女性主體的關注并未避愛情而不談,但筆下的女性逐漸地從仍渴望被保護、被讀懂的云馨們,轉向了擁有獨立人格,用愛情裝點人生的羋月們。
20年過去,仍保持單身的蔣勝男將愛情定義為“生活的調味品”。說這話的時候,她看上去還是一個溫婉的江南女子,穿一條素色典雅的連衣裙,戴一雙珍珠耳墜,說起話來口音軟糯、不疾不徐。但如今,她寫女性故事的時候,比年輕時候要多了一些鋒芒。
《羋月傳》可能是蔣勝男迄今為止認知度最高的作品。蔣勝男雖然喜愛讀歷史,但真正要去找一個歷史人物做原型,其實是件困難而復雜的事。寫《鐵血胭脂》的時候,她曾經(jīng)因為掌控不了筆下人物的行為邏輯而陷入瓶頸,失眠、掉發(fā),身上開始起帶狀皰疹,只能暫時停筆。那之后她決意要多閱讀歷史文本積累知識,開始寫《歷史的模樣》系列,也逐漸開始對春秋戰(zhàn)國史產(chǎn)生興趣。
她最終決定把小說背景設定在那個百家爭鳴的時代:“從諸侯并舉到大一統(tǒng)的轉折里,各家學派、各路王侯都在做自己的探索和選擇。風云人物們各執(zhí)政見地辯論、周旋,讓我覺得很有意思?!倍罱K決定時代走向的重要人物之一是一位女性——羋月,原型即歷史上的秦宣太后。這其中似乎帶了一些蔣勝男的寄托和情懷,如她的名字“勝男”一般,她將性別意識貫穿于文字中,擺出一副倔強風骨。
小說中,屈原和兒時的羋月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為男兒櫛風沐雨守護家園,為女子相夫教子主持中饋。若人人各安其位,則國不生亂,家宅安寧?!?/p>
羋月聽不懂屈原的話,她感覺到對方的這段話,說得有些憂傷。
屈原看著眼前的女孩,在這個世界里,太聰明或者太不聰明,都注定會不容于世。“鷹飛于天,而雞棲于樹。盲目地浪費寶貴的時間去學自己一生都用不到的知識,猶如把一只雞放到鷹巢,讓它在高峰上看到遠景卻沒有居于高峰的力量,不是跌落而死就是在風中恐懼痛苦。”
臺階一步步走下,這條路忽然變得如此漫長。忽然,一個女孩子尖厲的聲音從上面?zhèn)飨聛怼陋毜卣驹谀牵髲姸亟兄骸澳阍趺粗牢揖褪请u呢,難道我不可以是鷹嗎……”
這是一段含著深深的不甘的文字,它為整部作品奠定基調,也透露出這些年來蔣勝男心境的轉變。從最初那個在愛與保護里鈍感的小孩,逐漸成長為一名獨立而堅毅的女性。她并未孑然拋棄對溫婉浪漫的向往,但她也暗下決心,不想成為羋姝、向氏那樣任人操縱命運、被環(huán)境規(guī)訓的溫室花朵。直面著性別的結構化難題,她想要為女性發(fā)出聲音,再大一些、再多一些。
為民發(fā)聲
登上脫口秀臺子的時候,蔣勝男很緊張。
“我從來沒有參加過綜藝,也沒說過脫口秀,”她向《中國慈善家》回憶,提前一晚,她到青島走臺,臺下沒有觀眾,她以為可以提前錄好。沒想到演出當天是現(xiàn)場直播,坐滿了買票進場的觀眾?!拔枧_燈光很刺眼,打在眼睛上幾乎睜不開,我就努力攥著手硬著頭皮,把話說起來?!?/p>
最初的一兩分鐘,蔣勝男還處于一種大腦發(fā)蒙的狀態(tài)。她努力地集中注意力,臺下的觀眾給出了積極的回應,讓她稍有放松?!熬晚樌匕堰@五分鐘的脫口秀講完吧”,這是蔣勝男在臺上的唯一想法。她坦言自己走下舞臺時還很不自信,“覺得剛剛像做了一場夢”,沒想到節(jié)目播出后,觀眾們給出很多肯定的評價,這讓她感到意外。
“我覺得這也是挺好的一件事,以前有一些建議或許大家未必能看到,脫口秀傳播較廣,可能能推動一些男女不平等之類的社會現(xiàn)象和事件被注意到。這是個很好的表達方式?!笔Y勝男說。
于她而言,脫口秀是個新鮮的挑戰(zhàn)。她更熟悉的發(fā)聲的舞臺,則搭在文與政之中。2001年,蔣勝男當選為溫州市鹿城區(qū)作協(xié)副主席,那是她第一次擁有組織身份。再后來,她先后當選浙江省網(wǎng)絡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xié)會第九、十屆全國委員會委員。
作家身份之外,她也加入溫州市青聯(lián),并在2017年當選溫州市政協(xié)委員。蔣勝男回憶,自己第一次稱得上參政議政的經(jīng)歷,應當是在市青聯(lián)時期?;趯懽骱蜕畹挠^察積累,她嘗試著遞出了第一份反映社情民意的提案。2018年,蔣勝男正式當選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之后連續(xù)五年人大會議從未缺席,遞送大量的建議。
曾經(jīng)在接受《人物》采訪時,蔣勝男回憶起剛成為人大代表的時候,“當時是有點緊張的”。當年1月,她在浙江省兩會上當選人大代表,留給她寫建議的時間不過一個月。匆忙間她只能選擇熟悉的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從第二年開始,她漸漸把眼光投向更多的領域。
梳理這些年蔣勝男遞交過的建議,大部分集中在民生議題。今年3月的全國兩會上,她總共提出14條建議,“建議公務員考試取消35歲年齡限制”“建議男性陪產(chǎn)假延長至30天以上”“建議提高拐賣婦女兒童罪起點刑并規(guī)定買賣同罪”“建議明確非法代孕組織者入刑”等都在網(wǎng)絡上有很高的討論度。
回想起來,每一條建議從有大方向到最終確定成文,都經(jīng)歷了多番揣摩和思索。曾經(jīng),蔣勝男對于“失業(yè)”概念的認知,還停留在經(jīng)濟轉型下體力勞動者、低收入群體經(jīng)歷的淘汰陣痛;但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fā)后,她注意到,即使是一些高薪、高學歷的年輕人,也開始因年齡或公司經(jīng)營狀況,面臨裁員的打擊,并且在再次就業(yè)時遭遇困境。這讓她有了在就業(yè)領域提出建議的想法。
前年年底,她在微博上掛出的公開郵箱里,持續(xù)收到一位陌生人的郵件,對方提出了“公務員招考設立35歲門檻是否有不妥”的思考,并且附上團隊這幾年走訪調查的結果。蔣勝男想到,這個話題或許就可以作為一個就業(yè)領域的小切口,若有反饋,或許能破除些大家在職場上的年齡焦慮,推動就業(yè)招聘的公平度。她找了很多資料來看,也與相關領域的專家討論,最終將這一建議提交到去年及今年的全國兩會上。
平權之道
女性議題更是蔣勝男重點關注的方向,之所以往此處聚焦,她的闡釋是“物不平則鳴”。
“目前女代表整體的比例還不是太高,所以出席的女性更要承擔為這個身份團體去發(fā)聲的任務。社會文明進步以后,我們也有強烈的想要改變不公平的愿望,近年來大眾對于女性議題也有越來越多的關注。” 蔣勝男說。從婦女兒童拐賣案件,到頻發(fā)的性別暴力事件,蔣勝男的建議里都體現(xiàn)出對這些問題的關注。
蔣勝男曾說,支撐她的是責任。承擔起這份責任,需要敏感和共情,需要努力地把眼光放到更廣闊的平面,需要包容更多遙遠的呼聲。
蔣勝男聊起了一件事。她看到近年來一些作者的作品連載下,有時會收到一些指摘寫作內容的評論:“女主角不貞潔,不是處女”“她怎么能同時愛兩個人呢” “女主是小三,避雷這篇文章吧”。
面對這些評論,蔣勝男最初覺得不可思議,她并不覺得文中的女性有何錯,更不明白為什么有很多女讀者也會給出這樣的反饋?!昂髞砦以噲D理解她們這樣想的原因,想為她們做點什么。她們可能曾經(jīng)受到很多限制,攻擊可能不是針對你,而是想要保護自己。書中女性角色的特立獨行居然不是要遭受指摘的,她們得到的幸福和包容,或許對她們原來的生態(tài)來說是很大的傷害和沖擊。她會意識到過去的一些經(jīng)歷并不那么幸福與公平,這會刺傷她,而她為了避免痛苦,會本能地去維護,甚至想要把她的理念強加給你,把世界拉回到她所熟悉的那種語境里?!?/p>
責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了解更多女性,尤其是農(nóng)村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她聊及農(nóng)村的宅基地分配問題、福利分配問題,聊起農(nóng)村的男女出生性別比,“不夠平等的經(jīng)濟分配和一些落后的村規(guī)民約,就會導致一些貧困地區(qū)還存在嚴重的男女不平等現(xiàn)象?!彼嬖V《中國慈善家》,針對拐賣婦女的相關建議就是她能做的第一步,未來也會考慮提出更多有關農(nóng)村女性權益保障的議案?!罢诳紤]的一個建議,是推進打拐專項行動后續(xù)的系列救助工程。比如被拐賣的婦女,她后續(xù)的安置問題,以及她孩子的安置問題。如果安置問題做不好,她們被解救之后還是可能無處可去,甚至不得不返回買方家庭?!?/p>
蔣勝男覺得,自己想要為之努力的平等,不是一種扯頭花的、你死我活的狀態(tài)。
采訪的最后,談起最近正在趕的書稿,蔣勝男透露,新作品的主人公是位男性。
她素來愛寫女性故事,為什么這次想要寫一個男性主人公?
“我覺得是喜歡這個時代和故事,這個人物很吸引我吧。”她就著背景設定的思考聊了很長一段,但并未太介意主人公的性別身份。
她的平權之道有關性別身份,但又不止于此。代表一種性別去攻擊另一種性別太過方便,性別結構中的既得利益者護著自尊的激烈反對也無甚難度?!皟尚云降热绻苓_成,一定是男女雙方的共同合作。實際上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人應該是生而平等的。女性有不被規(guī)訓的自由,有受到公平對待的自由。很多人被束縛得太久,沒有辦法發(fā)聲,那有能力的我們就應該去改變這個狀態(tài)?!彼f。
蔣勝男不是一個畏難的人——盡管在發(fā)聲的同時也消化著探索與抗爭的復雜調味,但她仍然愿意去肯定一個理想化的答案,相信話語與行動會帶來改變。她是認真看著腳下的路一步步在走的,風與塵就無需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