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家茂 by Liu Jiamao(閩江學院美術學院副教授)
漆塑是漆藝與雕塑相結合的一種藝術形式,它是立體漆藝的一個重要范疇,漆塑在我國有著淵源流長的歷史,春秋戰國時期的漆塑已經發展到一定的高度,如:2002年湖北棗陽九連墩2號墓出土的虎座鳥架鼓設計新穎、造型精美,工藝精湛。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佛教文化的興盛,大量采用夾纻胎工藝的佛像造像技藝把漆塑的發展推向了一個歷史的高峰,清代采用福州脫胎漆器工藝制作的漆塑更是達到了其歷史發展的巔峰。
漆塑有著如此厚重的歷史和積淀,現在的漆塑創作已經不是簡單的在雕塑造型上進行大漆工藝的修飾,而是將藝術家內心深處的情感寄托到漆塑作品的精神中去,融合雕塑的造型和變幻的漆器表現工藝展現出漆塑無窮的藝術表現力,這是傳統國粹的一種傳承和延續,也是一種文化自信的體現。我近期采用福州脫胎漆器髹飾工藝在雕塑造型上進行髹漆,創作了漆塑作品《滄海一粟》,我生活在山水之城、濱海之城福州,水是生命的源泉,在水的滋潤下,萬物才得以生長,通過表現飛濺的水珠造型來展現福州活力四射的精神面貌是作品《滄海一粟》所要表現的核心思想,水造型的表現是很難的一件事情,水花飛濺時呈現的變幻莫測形態極難把控,每個迸發的瞬間造型都有所不同,把握好某個瞬間的形態是漆塑造型表現的關鍵,我花了大量的時間觀察水花飛濺時的運動軌跡,尋找水運動的規律,感受水的靈動特性,通過提煉飛濺的水珠最具特征性的造型,并使水造型形成一個圓形的輪回形態,把其視覺感官和造型美感相融合,設計了一個極具動感的活力四射的造型,該造型很好的突顯了福州當下這種銳意進取、干勁十足的開拓精神。雕塑具有很強的象征性和寓意性,通過本雕塑來展現福州的這種山水之城、數字之城、活力之城,我認為還是非常合適的。
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雕塑的創作方式也得到了極大的改變,雕塑創作的數字化已成為現在創作的重要方式,其高超的效率和直觀的方式讓廣大雕塑家越來越重視,我創作的這件雕塑,也是通過數字技術創作而成,水花那纖細而靈動造型,用傳統的泥塑創作方式來塑造難度極大,大跨度的懸空,復雜多變的形態,只能通過數字技術創作方式來塑造,這種創作方式和近幾年所提出的數字福州大戰略相契合,也更好的突顯福州這座數字之城、創新之城。首先,我在ZBrush軟件中運用黏土工具、移動工具、膨脹工具等眾多工具進行綜合表現,在完成雕塑的大形后,在增加雕塑細分級別的基礎上,對雕塑造型的細節進行細部刻畫,直到整個造型的全部塑造完成。ZBrush軟件強大的塑造刻畫能力極大的提升了我的制作效率,雕塑造型細部的放大、縮小、扭轉變得輕而易舉,感覺就是信手拈來,非常簡單,在塑造調整的過程中,軟件極強的多角度可視性被提現的淋漓盡致,通過多角度全方位的觀察,我能夠對雕塑的整體形態有一個較好的把控。漆塑在福州有著悠久的歷史和精湛的工藝,做好這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統是福州藝術工作者的責任和義務,但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特別是數字時代的來臨,漆塑創作和制作生產的數字化轉型升級刻不容緩,這也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與創新的具體體現,當代漆塑的創作必須做到與時俱進,否者脫離時代的發展,福州漆塑必將衰敗不堪,漆塑創作的數字化是其創新發展的必由之路,通過其數字化的轉型才能使其具備生存和發展的造血功能,才能向福州的城市發展一樣迸發出青春和活力。

《滄海一粟》

《垂直的劇場》
福州漆塑傳統的制作方式是運用脫胎工藝制作出漆塑造型的胎體,漆塑作為福州脫胎漆器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其工藝特點是胎體輕盈、結實耐用,造型精美,工藝精湛,沈紹安家族制作的眾多脫胎漆器中的漆塑已經成為福建省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漆塑復雜的制作工藝決定了只有達官貴人才能消費得起這類工藝品,當今社會已步數字化時代,傳統的制作工藝固然精湛,但其極低的制作效率和漫長的制作周期,極大的限制了漆塑的發展,讓廣大民眾消費得起福州漆塑和接受漆塑,擴大漆塑的影響,就必須創新其制作工藝,降低漆塑的制作成本,3D打印技術就是福州漆塑創新發展的重要途徑。我在運用數字軟件把漆塑造型塑造完成后,運用3D打印技術把漆塑打印出來,極大的提升了漆塑胎體的制作效率,傳統漆塑的脫胎制作工藝把漆塑制作出來通常需要經過小泥稿創作、放大、外模翻制脫胎等總多繁雜的工序,耗時數月,而運用3D打印技術經過數天就能把漆塑的胎體造型制作出來,其制作效率有了數十倍的提升。3D打印出來的胎體不僅輕盈精細,還結實牢固,其在具有超高的制作效率同時還兼具了傳統脫胎漆器的輕盈堅固的特性。我們不得不為現代科技的高速發展所驚嘆。
在完成漆塑作品《滄海一粟》胎體制作后,我開始運用福州脫胎漆器的髹飾工藝對漆塑的胎體進行髹漆。福州脫胎漆器的髹飾工藝在我國漆藝領域占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在2006年福州脫胎漆器的髹飾工藝被列為我國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我采用具有濃郁的漆味的朱紅色作為漆塑的主色調,在經過數道的髹漆、研磨、揩青之后,完成了漆塑《滄海一粟》的制作,大漆的色澤是一般的油漆和顏料所無法比擬的,經過時間的洗禮,漆塑的表面反而變得愈發光亮和艷麗。所以現代雕塑的著色可以很好的借鑒漆塑的髹飾工藝,形成兩種藝術形式的融合發展。
《垂直的劇場》是我近期創作的另外一件漆塑作品,作品表現了一個抽象的垂直劇場形態造型,其所表達的是在這個充滿活力的數字化網絡時代,人們正演義著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本作品更多的在強化個人的觀念、思維、概念的表達。傳統漆塑在對民眾內心精神世界的詮釋方面顯得非常的蒼白和空洞,當代的漆塑應該通過作品較好的表達藝術家內心的意識形態和觀念,讓觀者對漆塑作品有所感知和思考。《垂直的劇場》通過簡練的立體形態通過鏤空和網格化處理恰如其分的展現的我們所處的這個互聯互通的數字時代,我們都是處在一個相互依存的共同體中,只有通過團結一致、砥礪前行才能營造一個幸福滿滿的歡樂世界,人生就是一個大舞臺、大劇場,只有通過相互關愛、共同搭臺,才能共建一個充滿愛的喜劇人生。《垂直的劇場》的造型創作方式還是采用兩個三維設計軟件3Dmax和ZBrush配合使用,制作而成,首先在ZBrush軟件中制作出簡潔的方塊造型,再利用子工具中的布爾運算命令對長方體造型進行局部鏤空處理,在調整到合適的大小和比例之后,把該造型導出為OBG格式,再倒入到3Dmax軟件中去進行網格化處理。《垂直的劇場》精致的網格化藝術效果是傳統的雕塑制作方法所無法實現的,其精準的計算,細膩的網格靠手工是無法制作出來的,數字技術為漆塑的創作提供了無限的可能,這些全新的視覺藝術效果,讓以此技術和工藝創作出來的漆塑帶來強大的視覺沖擊。在把漆塑數字造型制作完成后,用3D打印機把造型打印出來,再把打印的漆塑胎體進行精細的修復和打磨,最后運用福州脫胎漆器髹飾工藝對漆塑的胎體進行髹漆,同漆塑作品《滄海一粟》一樣還是采用朱紅大漆進行髹飾,使漆塑保持強烈的視覺藝術效果的同時散發出濃郁的漆味。
大漆作為一種天然的藝術表現媒介,它那溫潤的色澤,內斂的漆味蘊含了濃郁的東方文化精神,它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體現。對這種極具特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發揚非常重要,它代表了我們國家、某個地域的軟實力,如何傳承和創新是我們當代藝術工作者必須考慮的。與普通的現代雕塑有所區別的是,漆塑在具有典型的雕塑形態的同時,還兼具了大漆的漆韻,傳統的漆塑過多的強調其工藝性,忽視了造型本身所要表達的觀念和材料的本體語言。現在的福州漆塑大部分作品還表現出造型呆板、形式單一、題材陳乏的窘境,我希望通過在傳統漆塑藝術表現中,融入更多的新技術、新觀念、新材料、新工藝,跟上時代發展的步伐,使福州漆塑能真正的融入現代民眾的生活中去。通過以上實踐案例的創作,能夠對漆塑的創新發展起到一定的拋磚引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