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靜 章雅青 錢蒨健
職業疲勞是由于身體過度勞累、長期情緒緊張或缺乏睡眠而導致個體意志減退、體能下降、情緒障礙或工作效率降低的狀態[1]。手術室護理工作具有負荷重、強度高、應急搶救多發、作息時間不規律等特點,導致手術室護士是職業疲勞的高發群體。手術室護士的職業疲勞不僅會降低護士應對術中突發意外情況的應急反應能力,影響手術患者生命安全,還會影響護士的身心健康,降低工作滿意度,導致職業倦怠、缺勤率及離職傾向上升[2]。針對手術室護士這一特定人群職業疲勞的相關研究較少,且其中大部分缺乏理論模型的支持和多因素綜合研究,且樣本局限,也無法體現我國地域差異對職業疲勞的影響。工作需求-控制-支持(Job Demand-Control-Support,JDCS)模型[3-4]包含工作需求、工作控制和工作相關的社會支持3個變量,眾多實證研究將JDCS模型用于分析個體工作壓力的形成機制,但由于個體的工作壓力與其健康和行為存在廣泛的相關性[5],故本研究依據JDCS模型選擇手術室護士職業疲勞相關因素。本研究通過調查我國三級甲等綜合性醫院手術室護士的職業疲勞水平,分析不同特征手術室護士職業疲勞的差異,以及工作需求、工作控制、社會支持對職業疲勞的影響,明確手術室護士職業疲勞的主要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制,以期為管理者提出適合我國國情、具有參考價值的職業疲勞管理策略提供理論支持及科學依據。
綜合考慮人口和醫院分布特點[6],選取我國東部地區的上海市、北京市、杭州市,中部地區的武漢市、南昌市、鄭州市,西部地區的成都市、南寧市、西安市,于2020年10月1日—12月31日采用便利抽樣法在9個城市分別選取1所三級甲等綜合性醫院的手術室護士為研究對象。樣本量根據總體職業疲勞發生率計算[7]:根據文獻資料取手術室護士職業疲勞率為71.05%[8-9],考慮到20%的樣本流失率,適當擴大樣本量后,至少選取760例樣本。納入標準:①在手術室工作1年及以上的執業護士;②自愿參加本研究。排除標準:①進修護士;②調查期間病事假或未在本科室工作的護士。
1.2.1 調查工具
(1)一般資料調查問卷:由研究者自行設計,包括地區、工作年限、職務、職稱、聘用形式、婚姻狀況、生育情況、月總收入等社會人口學資料,和日加班時長、工作模式、月夜班數、日睡眠時間等工作相關資料。
(2)工作內容量表:采用由Karasek等[10]根 據JDCS模 型 于1998年研制,Li等[11]于2004年漢化修訂的簡體中文版工作內容量表測量手術室護士的工作需求、工作控制、社會支持。工作需求是指完成工作任務的時間期限、數量和質量要求;工作控制是指對工作各要素的控制程度;社會支持是指在工作中能夠感受到的或實際接受的來自上級領導或同事的支持。該量表由工作需求、工作控制、社會支持3個分量表22個條目組成,采用Likert 4級評分法,1分表示非常不同意,4分表示非常同意,各分量表得分越高表明工作需求越高、工作控制感越強、社會支持越多。工作需求分量表為12~48分,工作控制分量表為24~96分,社會支持分量表為8~ 32分,3個分量表得分不相加,按Li等[11]提供的公式進行計算。在李健測試的醫護人員人群中3個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56、0.72、0.82。在本研究手術室護士人群中3個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75、0.71、0.93,驗證性因子分析顯示模型擬合良好,條目標準化因子負荷均>0.5,結構效度良好。本研究工作需求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高于李健于2004年測試的醫護人員人群,可能由于近年來外科技術的不斷發展,手術量不斷攀升,對手術室護士的工作需求越來越高,因此工作需求分量表可能更適用于測量手術室護士人群目前的工作需求。
(3)職業疲勞耗竭恢復量表:采 用 由Winwood等[12]于2006年研制,方進博等[13]于2009年翻譯的中文版職業疲勞耗竭恢復量表測量手術室護士的職業疲勞情況。該量表由慢性疲勞、急性疲勞和班次間恢復3個分量表15個條目組成,采用Likert 7級評分法,0分表示非常不同意,6分表示非常同意,將每個分量表的得分換算成百分制,即每個分量表的得分為條目得分總和/30×100,總分為0~100分,根據得分將急、慢性疲勞分為3個等級(0~33.3分為輕度疲勞,33.4~66.6分為中度疲勞,66.7~100.0分為重度疲勞),急性與慢性疲勞分量表的得分越高,表明疲勞程度越高,班次間恢復分量表的得分越低表明班次間恢復程度越低。2018年Fang等[14]對中文版職業疲勞耗竭恢復量表進行驗證,在護士群體中3個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85、0.83、0.86,結構效度3個分量表方差的累積貢獻率為63.3%,內容效度指數為0.92。本研究中3個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91、0.83、0.75,驗證性因子分析顯示模型擬合良好,各條目標準化因子負荷為0.56~0.87,結構效度良好。
1.2.2 調查方法
由課題組成員或經課題組培訓過的醫院聯系人,用統一的指導語線下說明研究目的、意義和填寫方法,通過問卷星向研究對象發放網上調查問卷。研究對象了解研究目的并簽署知情同意書后,現場掃描二維碼通過手機線上匿名完成并遞交調查問卷,為保障問卷填寫質量,電子問卷設置了必填項完成后方可提交。數據均由問卷星后臺統一調取。本次調查通過問卷星共回收問卷1 216份,剔除重復作答問卷后,得到有效問卷1 122份,有效率為92.27%。
應用SPSS 25.0軟件進行統計分析,計數資料采用頻數、構成比描述,計量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描述;采用t檢驗、單因素方差分析進行計量資料的比較,采用相關性分析及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職業疲勞與工作需求、工作控制、社會支持、社會人口學因素、工作相關因素的關系。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共 調 查了9所 醫 院 的1 122名手術 室 護 士,年齡 為20~59(31.41±7.35)歲,月總收入為0.1~5.0(1.13±0.53)萬元,最近1個月日手術量為0~20(4.16±2.06)例,日加班時長為0~9(2.38±1.32) h,月夜班數為1~12(3.25±1.64)個,日睡眠時間為4~10(6.54±0.80) h。三級甲等綜合性醫院手術室護士的急性疲勞得分為(63.81±18.90)分,中重度急性疲勞者1 064名(94.8%);慢性疲勞得分為(53.95±23.14)分,中重度慢性疲勞者880名(78.4%);班次間恢復得分為(44.09±15.93)分,中低水平班次間恢復者1 031名(91.9%)。工作內容量表中的工作需求得分為(36.37±4.43)分,工作控制得分為(63.59±9.07)分,社會支持得分為(24.37±3.6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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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相關性分析、單因素分析中有統計學差異的變量為自變量,分別以急性疲勞、慢性疲勞、班次間恢復得分為因變量,進行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連續性變量以原值代入,余自變量賦值方式見表3。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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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性疲勞主要指工作后的能量體力消耗狀態,而慢性疲勞則指工作興趣下降,工作主動性及智力程度減低等職業心理狀態,班次間恢復是指在上一班結束至下一班開始前個體感受到的疲勞恢復程度。本研究結果表明,我國手術室護士急性和慢性疲勞得分均處于中等偏高水平,而班次間恢復得分處于中等偏低水平,急性疲勞是手術室護士的主要疲勞類型。與美國麻醉護士和兒科護士相比,我國手術室護士的急性疲勞得分略低,慢性疲勞得分極高,班次間恢復得分低[15-16],中重度急、慢性疲勞發生率高于美國護士。與國內其他研究比較發現,本研究人群的急、慢性疲勞得分,中重度疲勞發生率均高于方進博等[13]測量的成都市三級綜合性醫院護士。本研究的班次間恢復得分略低于1項對我國臺灣新護士的研究[17]。本研究結果中,地區進入急性疲勞、慢性疲勞和班次間恢復多元回歸方程,顯示東部地區的手術室護士急性和慢性疲勞得分最高,班次間恢復得分最低,西部地區則相反。我國當前的經濟發展水平呈現明顯的自西向東的增長趨勢,目前國內各類醫療資源和手術量也呈現東高西低的不平衡分布。地區經濟是社會支持中的重要組成,收入作為薪酬待遇的一種體現,是手術室護士努力辛勤工作換來的回報,是組織對護士付出的認可,也是護士實現自我價值的表現[18]。在資源交換過程中,高收入會增加護士的組織承諾,使護士回報給組織更多的工作熱情,承擔更多的工作量,更高效地為組織創造價值,因此付出越多進而也可能會產生更高的工作壓力和職業疲勞[18]。由此可見,由于工作內容、性質和環境具有特殊性,手術室護士是職業疲勞的高發群體,尤其是東部地區護士,管理者若能結合我國國情提出有效干預策略降低其職業疲勞水平,將有助于穩定護理隊伍、緩解我國手術室護理人力資源短缺現狀。
工作需求、工作控制和社會支持是JDCS模型中的3個核心變量,JDCS模型是工作壓力的預測模型,而工作壓力是職業疲勞的主要影響因素,因此本研究將JDCS模型推廣用于職業疲勞影響因素的研究。本研究結果中,工作需求在急性疲勞、慢性疲勞和班次間恢復多元回歸方程中的標準化偏回歸系數分別為0.331、0.289、-0.284,是影響急性疲勞、慢性疲勞的較強正向預測因子,也是影響班次間恢復的較強負向預測因子,該結果與方進博等[13]的研究結果相同。目前我國大部分醫院的手術室護士人力資源短缺,造成其體力和精力消耗過度,本研究參與調查的手術室護士日手術量為(4.16±2.06)例,身體呈現急性疲勞狀態后得不到充分恢復,易發展成為慢性疲勞。提示管理者在人員編制不足、工作量大且不易均衡、手術時時變化的情況下,應實施科學、人性化的排班模式。王燕青等[19]的研究指出,根據手術時長、難度進行精細化的彈性排班,同時實施工作量統計、超時補休和加班補助等激勵機制,不僅可調動護士工作積極性和主動性、提升工作效率,還可避免因疲勞作戰而引發不良事件。另外,有研究表明,可通過建立技能嫻熟的機動護士庫,通過合理動態調配使手術室人力資源最大化利用,在人均工作量穩步上升的情況下顯著減少加班時間及病、休假,形成良性循環,為患者提供更優質的手術護理,并降低用人成本[20]。
本研究結果中,工作控制、社會支持進入急性疲勞、慢性疲勞和班次間恢復多元回歸方程,手術室護士工作控制感、社會支持越高,職業疲勞越輕,該結果與國內外以往的研究結果一致[21]。調查顯示,具有高水平工作控制感的護士,越積極、主動去改善自身的處境,也有助于減少能量消耗,同時其身心也更健康。作為知識型員工的手術室護士具有較高層次的認可、尊重的需要以及自我價值實現的需要,具有強烈的參與意識。這提示護理管理者可加強手術室護士專業素養及職業技能的培訓,促進綜合素質的提升,從而增強其對工作的掌控能力。研究表明,護士長的支持是護士工作滿意度和心理健康的主要影響因素。隨著工作節奏的加快,手術室護士需要更合理的工作環境與布局、更多更舒適的休息室空間和更人性化的管理制度,能在連臺之間或手術結束后獲得一定的休息、放松空間和時間,來緩解疲勞和恢復能量。提示護士長應關注護士日常工作中的慢性疲勞積累和疏導,合理運用人體工效學[22],減輕護士身體疲勞和慢性勞損的積累。Steege等[21]的研究指出,通過營造人性化工作環境、實施人性化管理,加強職業疲勞預防教育和負性情緒疏導,并適當給予物質、精神獎勵及心理授權,能激發護士工作積極性和信心,從而緩解職業疲勞,此研究結論也驗證并拓展了JDCS模型,說明工作控制和社會支持是工作特征中的重要因素,在緩解手術室護士工作壓力的基礎上,還能進一步改善其疲勞狀態,提示管理者可以以工作控制和社會支持作為切入點,改善護士職業疲勞。
本研究結果中,日加班時長是進入急性疲勞、慢性疲勞和班次間恢復3個回歸方程的人口學預測因子,日加班時長越長,職業疲勞越嚴重。本研究顯示,日加班時長≥5 h的手術室護士急性疲勞、慢性疲勞得分最高,班次間恢復得分最低。有研究指出,加班工作≥1 h對日周性疲勞有影響[23]。本研究92.4%的手術室護士每天需要加班,平均日加班時長> 2 h,相當于每周工作超過50 h。由于手術室護理工作的特殊性,非經常性的、短時的加班能被護士接受,但經常性、長時間的加班會導致護士身心疲憊,從而減弱對工作的控制能力,進一步增加疲勞感。提示管理者應定量測算手術室高強度、超負荷的工作量與護士加班時長,調整年齡結構,科學配置人力,確保護士數量及質量,發揮最大人力效應,且應加大對護理人力成本的投資,以吸引更多優秀的護士加入手術室隊伍,避免因人力資源不足而不得不連軸轉地工作導致身心疲勞,盡量將護理工作安排在日常工作時間,如需要加班也應嚴格控制在1 h內,以緩解手術室護士的職業疲勞。
本研究結果提示,手術室護士職業疲勞處于中等偏高水平,工作需求對職業疲勞具正向預測作用,工作控制、社會支持對職業疲勞具負向預測作用。管理者應重視監測、及早干預,以緩解護士職業疲勞,促進身心健康,穩定護理隊伍,保障患者安全,提升手術室護理質量。本研究以我國東、中、西部9個城市9所三級甲等綜合性醫院1 122名手術室護士作為樣本,可為我國手術室護士職業疲勞水平提供一定參考,結果還有待全國進一步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