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杜華(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陶老師讓我出去找驢子,領(lǐng)他回教室來上課。我想也沒想,直奔操場西邊圍墻下那棵老楓樹而去。被稱為“驢子”的人,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我知道驢子一定在那里。
老楓樹比圍墻還高,卻在腳脖子那里開了一個好大的樹杈,驢子就躺在樹杈里睡大覺。
我朝他大喊一聲:“驢子,陶媽媽喊你回去上課。”
“誰?”驢子說。
“陶媽媽,我們班新來的班主任。”我說。
驢子撇嘴笑了。我也笑了。
我和驢子從同一所小學(xué)畢業(yè),今年剛剛升入初中。他的成績比我好,一直是年級第一名。
我領(lǐng)著驢子走進教室。陶老師笑瞇瞇地站在講臺上。驢子進來時,她鼓起了掌,還大聲說:“歡迎呂燁同學(xué)回來。”
驢子,不,呂燁同學(xué)似笑非笑地看了陶老師一眼,回到教室最后一排靠近窗戶的座位上。那里“方便”他“看藍天、白云和綠樹,觀察麻雀飛翔的姿勢”。
陶老師說:“呂燁,你把課桌搬到前面來,和杜天坐。你成績好,體育也好,大家要向你學(xué)習(xí)。”
我偷偷瞥了一眼驢子,他還是那副表情,似笑非笑的。先揚后抑,是老師們慣用的“花招”。驢子的表情表明他看穿了陶老師的“手段”。
第二天早上,驢子照樣沒讓我們“失望”——課代表們都沒有收到他寫的作業(yè),他也沒有穿校服,還是穿著一身“永久”牌黑色運動服。
驢子這回也鬧得太出格了,校長把陶老師和驢子都叫了去。校長說:“這些最基本的校紀校規(guī),你怎么都記不住呢?你成績好,也不能驕傲啊……”
“我又不是不會做操,穿校服干什么,穿校服和做操沒啥關(guān)系。”驢子和校長辯論起來了。
這句話噎得校長沒作聲,臉憋得像個大茄子。校長無可奈何地對陶老師說,你把他的家長叫來吧。
第二天,家長被叫來了,是驢子的爺爺。驢子爺爺來到校長辦公室,畢恭畢敬地給校長鞠了一躬。驢子沖過去扶住爺爺,大聲吼道:“您干什么?”
校長和陶老師趕緊給爺爺鞠躬還禮:“呂爺爺,您老人家好!”驢子這才收住怒氣,扶著氣喘吁吁的爺爺。
下午,陶老師忽然召開班級討論會,主題是“互助互學(xué),共同提高”。會上,同學(xué)們自愿結(jié)成幫扶對子。
陶老師對驢子說:“呂燁,你愿意幫助杜天嗎?”
驢子正在看漫畫,冷不丁被問到,便說:“他除了腿短,沒什么缺點。”我恨得牙癢癢的。驢子除了吊兒郎當外,其他都優(yōu)秀。這樣一想,我又愿意與他結(jié)對子了。
陶老師篤定地對驢子說:“呂燁,跳遠需要掌握很多技巧,杜天的跳遠就歸你負責(zé)了,跳不及格,唯你是問!”
“收到,陶老師!”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你負責(zé)幫助呂燁熟悉校規(guī)校紀,養(yǎng)成守制度的習(xí)慣!”
“啊?!”
結(jié)下這樣的“對子”,驢子非常滿意。他幽幽地望著我笑,似乎這一次也會和以前一樣,傷不了他分毫。
翌日,第一節(jié)就是數(shù)學(xué)課,教數(shù)學(xué)的劉老師嚴肅地說:“杜天同學(xué),你對呂燁同學(xué)極不負責(zé)任,呂燁今天連書包都沒帶,更別提寫作業(yè)了。杜天同學(xué),請你站到后面去聽課,這是對你的處罰。”
第二節(jié)課是物理課,蔣老師先是表揚了幾個題目完成得好的同學(xué),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又說到了我的身上。我又被罰站了一節(jié)課。
又過了一天,我又被罰了,還是因為監(jiān)督驢子不到位。我被罰跑步的時候,渾身汗得透濕。這時,驢子大聲對監(jiān)督我的體育老師說:“他腿那么短,跑不動,歸我跑!”
驢子和體育老師爭辯起來,可老師抓著我不放,堅持說是我監(jiān)督不到位,要受處罰。我只好咬著牙,繼續(xù)跑。誰知跑著跑著,一腳沒踩穩(wěn),摔了一跤,還把腳脖子給崴了。
“老天……”驢子大叫一聲,向我飛奔過來。驢子幫我脫下鞋子時,我疼得汗珠子都冒出來了。
結(jié)對子幫扶進行到第三天的時候,驢子不但交了作業(yè),還穿了校服。
我忍不住偷笑。“非常懲罰”的秘密,只有我和陶媽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