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鳳群(益陽市第一中學(xué)語文教師、“追光者”教研團隊成員)
在競相爭艷的百花中,桂花并不起眼,細碎的淡黃色小花一簇簇,密密匝匝,柔柔細細。而一旦秋風(fēng)蕭瑟,它就會暗香襲來,誘人駐足,沁人心脾。
吟詠桂花的詩詞無數(shù),影響力最大的要數(shù)柳永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兩句詞分開來看平平無奇,連在一起卻產(chǎn)生了無限美感。秋天桂花飄香,馥郁芬芳,花期之長,延續(xù)了整個季節(jié)。夏季十里荷花,紅花綠葉,蓮芰香清,在微風(fēng)中有著別樣風(fēng)情。短短八字,集時空于一體,凝練出杭州西湖湖山不同季節(jié)的景物之美。美麗的風(fēng)光,甚至使“金主”“遂起投鞭渡江之志”。時至今日,“三秋桂子”仍像秋天的一個符號,深深烙印在人們腦海中,可見其震撼人心的藝術(shù)力量。
桂花適合“偶遇”,你總能在不經(jīng)意的瞬間,被那一縷似有若無的清香留住腳步。李清照在詞中寫“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淡黃的小花像是將黃金揉成萬點零星的金色粉屑撒在樹梢上,是誰將桂花樹的綠葉層層剪出?那淺黃深金的小花,藏在層層疊疊的綠葉中間,細細碎碎地開著,恬靜淡然。一如溫婉的江南女子,雖沒有火熱的濃情、熱鬧的舉止,但有她的地方,卻留下讓人難以忘卻的芬芳。
形影匆匆的人是不適合賞桂的,唯有懷揣一份悠然心,才能感受秋夜淡淡桂花香里的愜意與舒適。讀王唯的“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靜謐閑適的禪意如桂香一般逸散開來,桂花香影,似一幅清幽絕塵的空靈畫卷緩緩打開。坐在月光中、桂樹下,嗅到的似乎不僅僅是花香,還有時光的味道。當(dāng)年的桂香還在鼻尖縈繞,而時光的年輪已經(jīng)轉(zhuǎn)了無數(shù)圈,怎能不讓人憶起心里的江南呢?
“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杭州山中的桂子最是讓人向往,一夜之間,空氣之中就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香氣,不知所起。仔細尋去,才發(fā)現(xiàn),清甜的香味來自那絕大多數(shù)時光都默默無聞的綠葉之間。
桂花是江南的花,它的香,舒緩、從容,恰似江南的性情。李清照說“終日向人多醞藉,木犀花”,亦是寫桂花溫雅清淡的風(fēng)度。細碎的桂花確實不能以色取勝,但即使沒有嬌美的外表,桂花仍舊可稱得上花中第一流。
白居易在面對東城桂時,忍不住勸嫦娥,“月宮幸有閑田地,何不中央種兩株”,可見想象之奇特,喜愛之濃烈。愛到深處,似是忘了桂本是月宮桂樹遺落在人間的種子。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也說,“桂乃月中之樹,香亦天上之香也”。月中落之桂子,本是不凡之物,再加上“桂”諧音“貴”,寄托著人們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渴望。于是,人們秋月折桂,以求吉祥富貴,凡仕途得志、飛黃騰達者,亦可謂之“折桂”。
從漢代到魏晉南北朝時期,桂花是名貴的花卉和貢品,民間少有,直至唐宋以后,才廣泛用于田園栽培,文人墨客吟誦桂花更是蔚然成風(fēng)。李清照說“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dāng)年不見收”,是說寫到諸多花木的《離騷》里,獨未涉及到桂。屈子冤矣。他在《九歌》中寫“援北斗兮酌桂漿”“辛夷車兮結(jié)桂旗”。他看到了桂花于西風(fēng)中不畏凜寒的傲氣,讀懂了它低調(diào)內(nèi)斂的君子品格,也給予了桂花高貴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