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悅
詩歌是一門語言表達的藝術。古詩的最大特點是短小精悍,講求用雅訓凝練的語言實現抒情表義,含義深長的同時又追求音韻協調,往往朗朗上口,易于記誦。時至今日,古詩依舊是現代生活中生機勃勃的文化存在。
我們看到冬雪紛飛,不免信手拈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目睹銀裝素裹,不禁感慨“千樹萬樹梨花開”;感喟山岳巍峨,難免援引“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贊譽瀑布奇觀,未嘗不想起“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我們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砥礪自我,以“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勸人奮進,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寬慰友人,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安定內心……這些詩句以其意象、哲理、才思擊中人心,精當易曉,便于記誦,存續千年而韻味不損。
這些詩歌用今人仍能看懂的漢字進行排列組合,為抒情表義給出靠近最優最美之解。在知識折舊率頗高的現代社會,古詩經久不衰,給人以才脫筆硯的生命力和新鮮感,恰是其作為卓越漢語表達藝術的體現。
“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古人將人生體驗、生命思考、事物觀察都匯聚到詩中,創造了一個包羅萬象的古詩世界。相似的生命經驗,往往促使今人與古人在情感與思想上發生同頻共振。閱讀時的片刻感悟存留心間,會在日后需要的時刻迸發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們能在古詩的字里行間,體味到多種情感力量。陶淵明“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堅毅卓絕,杜甫“片云天共遠,永夜月同孤”的孤獨悲愴,蘇軾“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的豁達超然……每每看到名留千古的時賢俊彥都曾飽經風霜,我們更加理解了“艱難困苦,玉汝于成”的道理,借古人不平澆胸中塊壘,一時的挫折便顯得不再難以逾越。
毋庸諱言,個體的經歷、眼界和思考都是有限的,古詩世界以其豐富多元、深邃開闊,幫助我們拓寬視域,打開格局。杜甫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李紳的“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綱的“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這些千古名句無一不在敦促世人推己及人,悲憫眾生,啟發我們超越個體的生命局限,將遠方的生靈納入到視野之中,擁有己饑己溺、民胞物與的情懷。
今天,身處現代文明之中,生活節奏飛快,不少人眼中只有屏幕,反倒與自然有了隔膜。而農業文明中的古人,親近自然,深情體物,“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鳥山花好兄弟”。他們留心夏季的“映日荷花別樣紅”,流連秋日的“晴空一鶴排云上”;捕捉“閑看兒童捉柳花”的情趣,感受“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境界。借助讀古詩,我們得以暫時跳出日常瑣屑,凝視造物的神奇,發掘自我的詩心,給緊張的生活添一份詩意。
古詩是今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其中的胸襟抱負、溫厚美德、日常哲思、閑情逸致,給予我們情感思想的共鳴、人生智慧的啟迪和美的享受。“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以此觀之,古詩就像永恒存在的江畔明月一般,照耀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滋養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