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二曲、王心敬為例"/>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米文科
探討不同地域之間的學術交流是深入了解學術思想發展的一個重要內容,其意義不言而喻。清初關學學者李二曲與其弟子王心敬在關中講學的同時,又曾先后前往江南地區講學數月,不僅擴大了關學的影響力,且引發了一系列的思想爭鋒,而在與異地學者的論學中也彰顯了清初關學的特點。本文即通過李二曲、王心敬與河南襄城劉氏二代人之間的交往和論學,來進一步了解清代前期關學的發展情況和當時思想界關于朱、王之學的爭論以及學術思想的變化。
李颙(二曲,1627—1705)與河南襄城劉氏的交往始于康熙九年(1670)十一月,當時李二曲正在襄城尋訪其父的埋骨之處。李二曲之父李可從(信吾,1599—1642)在崇禎十五年(1642)二月時跟隨陜西三邊總督汪喬年、監紀西安同知孫兆祿一起出征討伐李自成起義軍,不幸在襄城戰死。那時李二曲年紀還小,母親也尚在,再加上家里經濟困難,無力遠行,因而直到李母去世并經過三年守喪之后,二曲方得以籌借路費前往襄城。
剛到襄城時,二曲遍尋其父埋葬之地而不得,后來從當地人口中得之劉宗洙、劉恩廣、劉宗泗三兄弟的父親劉漢臣曾在當年幫助汪喬年守城,二曲遂登門拜訪詢問。對于此事,劉宗泗在《盩厔李徵君二曲先生墓表》中有比較詳細的記述:
初,先生之過襄也,求父殉難地不得,訪于故老,知先君子昔以贊畫從汪公城守,遂主泗家,涕泣以叩其詳。是時,泗與伯氏孝翁、仲氏友翁方同爨養母,聞先生言,亦感激泣下,因備述汪公及諸從軍死事顛末,又出先君子作《汪公殉難紀略》一篇共讀,復相向哭失聲。乃割西郭田,具兆祿公、可從公姓氏而葬,以“義林”表于道,用慰先生之哀思焉。先生遂與愚兄弟修通家好而訂昆弟交,拜吾母于堂,謁先君子畫像,聚處講論者累朝夕。自后數十年,書疏往來,無不以敦倫講學相期勉。①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5,《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34-335頁。
從文中可以看到,劉氏兄弟不僅向二曲詳細講述了當年戰事的經過,而且還捐出位于襄城西郊的數畝田地,為二曲之父修建墓地,并刻李父之姓名字號、生卒年月以及生平事跡于石以葬;而襄城本地的官員和士大夫則在墓地周圍遍植松柏楸楊,又在道路左邊豎立石碑,上刻“義林”二字。②事詳見張允中:《義林記》,見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311頁。每年清明時節,劉宗洙兄弟還率子孫前來為李父掃墓。另外,當時的襄城縣令張允中還在城外南郊為二曲之父建祠立碑,每年春秋兩季由縣令親自主持祭祀。
李二曲深感劉氏兄弟割田修墓的義舉,而劉氏兄弟對二曲之學問和孝行也深為敬佩,于是雙方“修通家好而訂昆弟交”,結為異姓兄弟。就在二曲在襄城停留期間,原盩厔(今陜西周至)縣令、時任常州(今江蘇常州)知府的駱鐘麟邀請二曲前往常州講學,至第二年即康熙十年(1671)三月初西返,歷時三個多月。三月二十五日,李二曲抵達襄城,夜宿于城隍廟。但就在當日晚,在襄城人為二曲之父修建的祠堂中發生了一件奇異之事:“是夕,工徒十余人砌案,夜分將寢,忽鬼聲大作,眾戰栗屏息,工書張文昇強出壯語以告,乃寂。次晨,闔邑驚異,爭相虔祭。”③李颙:《二曲集》附錄3《二曲年譜》,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661頁。關于此事,縣令張允中與縣學博馬永爵都有記述,后來劉宗泗將其匯輯為《襄城記異》。④參見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289-291頁。
除劉宗洙兄弟三人之外,李二曲與劉氏的第二代如劉宗洙之子劉青霞等人也保持著書信往來,討論學問并互贈自己的著作。如康熙二十六年(1687),二曲讓其弟子王心敬特地給劉青霞寄來一部剛刻好的《四書反身錄》,“且囑為序言”⑤劉青霞:《慎獨軒文集》卷1《四書反身錄序》,《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7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401頁。。康熙四十二年(1703),王心敬前往湖北武昌,途經襄城,七十七歲的李二曲又“以書來并寄《二曲集》諸書”⑥劉青霞:《慎獨軒文集》卷1《二曲集序》,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406頁。,并讓劉青霞為《二曲集》作序。
雖然自李二曲為父招魂離開襄城之后,就再也沒有機會與劉氏兄弟相見,但雙方仍舊保持著書信往來,劉宗泗說:“二曲自庚戌過襄,講學敝廬,已三十余年矣,其間音問往復,歲時不絕,即聞其門有王子爾緝者,心竊儀之,而時以未見其人為恨。癸未冬,二曲以書來,云王子爾緝為董觀察復庵延以赴楚,將取道于襄。”⑦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1《存省稿序》,《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96頁。劉青霞也說:“先生(李二曲)既去,歲以所著書種種見寄,大人(劉宗洙)亦以所學相酬答,雖千里暌隔而音書不絕,歷數年以為常。”①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397頁。在李二曲去世之后,其子李慎言還專門請劉宗泗為二曲撰寫墓表。
李二曲在襄城時,曾與劉氏兄弟及襄城學者“訂疑折中,多所開示。襄人服其訓誨,愿以高第弟子事之”②劉宗洙:《流寓》,見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324頁。,而劉宗洙對二曲的學問也非常佩服,稱其為“真儒領袖,理學宗工,……直入孔顏堂奧,不僅化朱陸異同也。著作種種,皆身心性命切衷之功;坐言起行,識者謂文清、新建燈傳在茲”③劉宗洙:《流寓》,見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324頁。。不過,這并不代表劉氏兄弟就完全認同二曲之學,其中劉宗泗對陸王之學的認識和態度便與李二曲不同,并多次與二曲進行討論。
朱王之爭是清初思想界的一個重要問題。有鑒于晚明王學空談本體、脫略工夫實踐的空疏之風,以及當時理學名臣和理學名儒對朱子學的推崇與對王學的批評,因此,清初“尊朱辟王”之風甚為流行。對此,李二曲則主張:“學術之有程朱,有陸王,猶車之有左輪,有右輪,缺一不可,尊一辟一皆偏也。”④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532頁。并提出“‘先立其大’‘致良知’以明本體,‘居敬窮理’‘涵養省察’以做工夫,既不失之支離,又不墮于空寂,內外兼詣,下學上達,一以貫之矣”⑤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532頁。,亦即要通過融合會通程朱、陸王之學,來糾正晚明以來學術的空疏與支離。
但另一方面,二曲又看到當時士子“所習惟在于辭章,所志惟在于名利”⑥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05頁。,“士自辭章記誦外,茫不知學問為何事”⑦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59頁。,而想要改變這一學風現狀,二曲認為,就必須使士子知道學問之根本,即所謂“學問有本原,則源泉混混,放乎四海;茍為無本,涸可立待:可見為學當‘先立乎其大者’”⑧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549頁。。“先立乎其大”,就是要先認識本體。二曲說:
時時喚醒此心,務要虛明寂定,湛然瑩然,內不著一物,外不隨物轉,方是敦大原、立大本。“先立乎其大者”,能先立乎其大,學問方有血脈,方是大本領。若舍本趨末,靠耳目外索,支離葛藤,惟訓詁是耽,學無所本,便是無本領。即自謂學尚實踐,非托空言,然實踐而不“先立乎其大者”,則其踐為踐跡,為義襲,譬諸土木被文繡,血脈安在?⑨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527頁。
二曲指出,為學首先是要挺立良知本體,使此心“虛明寂定,湛然瑩然,內不著一物,外不隨物轉”。如果離開良知心體去做學問,便是舍本趨末,就像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即使認為自己是學主實踐,但不以良知、本心為主,則“其踐為踐跡、為義襲”,故二曲非常推崇王陽明之學,曰:
孟子論學,言言痛切,而“良知”二字,尤為單傳直指,作圣真脈。……后陽明先生以此明宗,當士習支離蔽錮之余,得此提倡,圣學真脈,復大明于世,人始知鞭辟入里,反之一念之隱,自識性靈,自見本面,日用之間,炯然煥然,無不快然自以為得,向也求之千萬里之隔,至是反諸己而裕如矣。①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529頁。
夫姚江之變,乃一變而至于道也。當士習支離蔽錮之余,得此一變,揭出天然固有之良,令人當下識心悟性,猶撥云霧而睹天日。否則,道在邇而求諸遠,醉生夢死,不自知覺,可不為之大哀耶!②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99頁。
而在修養工夫方面,二曲也主要是強調通過默坐澄心來體認良知之體。他說:“夫天良之為天良非他,即各人心中一念獨知之微。……而體認下手之實,惟在默坐澄心。蓋心一澄,而虛明洞徹,無復塵情客氣、意見識神為之障蔽,固有之良自時時呈露而不昧矣。”③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44頁。總之,在二曲看來,必須以王學來“明學術,醒人心”④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456頁。。
與李二曲的學術主張不同,劉宗泗則“學主程、朱子,文主司馬、歐陽,……所敦篤行之者,尤以孝弟為先”⑤周棐:《劉宗泗本傳》,見劉宗泗:《抱膝廬文集》,《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88頁。,故他對二曲推崇陸王之學并不認同。劉宗泗曾給二曲寫過數封討論陸象山、陳白沙和王陽明之學的書信,保存在其著作《抱膝廬文集》之中。
首先,與李二曲把陸王的“本心”和“良知”說是為是直接繼承孟子之傳不同,劉宗泗則認為象山、白沙和陽明都是禪學。他說:“余謂象山直禪學耳,烏足語于道學乎哉!”⑥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象山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3頁。“白沙者,傳象山之燈,啟姚江之鑰者也。明成化、弘治間,道學之倡,不可謂非其力,而道學之誤,亦恐自白沙始。”⑦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白沙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4頁。“蓋心學一派起于象山,而白沙繼之,至陽明而悖謬放恣極矣。彼以好高立異之念,而名位勢力又足以鼓惑振蕩,靡然成風,舉世若狂,其流毒至于今而未息。”⑧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陽明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6頁。
其次,劉宗泗對象山、白沙和陽明三人的學說思想進行了嚴厲批評。對于陸象山之學,劉宗泗指出,涵養與省察、知行并進、真積力久與循序漸進一直以來都是學者遵循的標準的為學方法,但象山卻只重涵養、靜坐,教人當下便是。劉宗泗說:“從來入道之方,曰涵養曰省察,彼謂涵養是主人翁,省察是奴婢;又曰致知曰力行,彼則惟瞑目澄心;又曰真積力久曰循序漸進,彼則謂合下便是。儒耶?釋耶?不待智者而后辨也。”⑨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象山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3頁。不僅如此,象山還拋棄《大學》的“格物窮理”之訓,而只講求發明本心,但其所謂的“先立乎其大者”,也與孟子之說不相同。
孟子所謂“先立乎其大者”,謂其能思也。能思者,心所思而得者,性之理也,豈以為此心但存,此理自明云爾哉?象山之學,置道問學不講,第曰尊德性,謂書可不必讀,讀亦不必記,且謂“六經皆我注腳”,其意一歸于虛無而后已。①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象山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4頁。
從中可以看到,劉宗泗對陸象山“心即理”說的批評與其“尊德性”“道問學”之辨,都是流行的朱子學觀點。
對于陳白沙之學,劉宗泗認為,白沙的許多說法都是來自佛氏,如其謂“我大而物小,物有盡而我無盡”,這與佛氏所說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相同;而“至無而動,至近而神”之說,則是本自佛氏的“體自空寂”,因為,“空寂者,至無之謂也”②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白沙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4頁。。此外,劉宗泗還對白沙的“致虛所以立本也”以及“為學須從靜坐中養出端倪來”等學問宗旨進行了批評,指出《中庸》是以“中”為天下之大本,是以致中來立本,“中”與“虛”含義并不相同;而孟子說“四端”之心,“四端”在我,隨處發現,知皆擴而充之,這才是圣學本有之工夫,并沒有說要從靜坐中養出個“端倪”來,“若靜坐默坐,則事物不交,而感發無自,于何而養出端倪乎”③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白沙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5頁。,故白沙之學“欲一切虛無以求道,真是吾道中之異端也”④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白沙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5頁。。
對于王陽明之學,劉宗泗強調,陽明以“良知”為宗旨,但其所言“良知”之義與孟子不同。孟子“良知”之意是指不待思慮而自然如此,故謂之“良”,其“良知”是屬于發用層面的“知”;而王陽明則以悟后之所得為“良知”,并認為這就是人的本心,這與佛氏的“圓覺”之說相同,故陽明是“引釋以亂儒,借儒以文釋而已,非真能根據圣賢而為之發揮其道也”⑤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陽明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5頁。。
除“良知”概念之外,劉宗泗還對王陽明的“格物”論和“無善無惡”說也進行了批評。他認為,《大學》說的是“致知在格物”,是以“格物”為先;而陽明卻認為“格物在致知”,則以“致知”為先。另外,陽明還把“物”解釋為“事”,把“格”解釋為“正”,主張“格物”是“格其心之不正以歸于正”,只要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如此一來,“格物”又在“正心”“誠意”之后,意誠心正之后方能稱之為“物格”。因此,王陽明對于《大學》文本的解讀,可謂是“顛倒錯亂如此”⑥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陽明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6頁。。至于“無善無惡”說,劉宗泗指出,“無善無惡”一語與下句的“為善去惡”二義互相抵牾。他說:“夫既曰‘無善無惡’矣,又何須夫為善去惡也;既曰‘為善去惡’矣,又烏得謂之‘無善無惡’也。是二說者,有所伸,必有所屈,何其言之自相抵牾也。”⑦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4《與李二曲論陽明之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6頁。
總之,從劉宗泗對象山、白沙和陽明之學的認識與批評來看,他反復要強調的是,三人之學都是以崇尚“空寂”“虛無”為特點,脫略工夫實踐,屬于禪學。
除劉宗泗之外,劉氏子弟特別是劉青霞在理學思想上受李二曲影響較大,如其自言:“奉‘悔過自新’之訓,以為千圣進修要訣,下學入手門徑,竊常用自策勵。”①劉青霞:《慎獨軒文集》卷4《上關西徵君李中孚先生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7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438頁。不過,在經過一段工夫實踐后,劉青霞反而覺得“過”越來越多,并認為雖然過而知悔,但有時后悔也來不及,更何況很多時候只是小過,如一言一笑、一喜一怒有所過當或不及也無法察覺,因而他認為從“悔過自新”入手是很難達到窮理盡性以至于命的境界。另外,劉青霞對當時理學家仍只專注于著述傳道、講授性理之學表示不贊同,認為是有體而無用,虛談心性,不足于語圣賢之學。他主張,“人之為學,當志在經濟,務求實用,處有守,出有為,方是大儒本領”②劉青霞:《慎獨軒文集》卷4《上關西徵君李中孚先生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7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438頁。,例如屯田水利、賑貸積儲、錢谷刑名之類,都是學者應當用心講求的,如此才是體用兼備。
對劉青霞關于理學與經世致用之關系的看法,李二曲想必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加以肯定的。二曲早年即以“明體適用”為學,強調“儒者之學,明體適用之學也”③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20頁。。他說:
窮理致知,反之于內,則識心悟性,實修實證;達之于外,則開物成務,康濟群生,夫是之謂“明體適用”。明體適用,乃人生性分之所不容已,學焉而昧乎此,即失其所以為人矣!明體而不適于用,便是腐儒;適用而不本明體,便是霸儒;既不明體,又不適用,徒滅裂于口耳伎倆之末,便是異端。④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20頁。
雖然中年以后,二曲在學問上更注重“返觀默識,潛心性命”⑤曾在康熙八年(1669)向李二曲請教“明體適用”之學的同州(今陜西大荔)人張珥說,二曲中年以前,“殷殷以明體適用為言”;而中年以后,則“惟教以返觀默識,潛心性命”(《二曲集》,第48頁)。《二曲先生年譜》“順治十四年,三十一歲”條也記載,二曲于是年深感于“默坐澄心”之說,“自是屏去一切,時時返觀默識,涵養本源”(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634-635頁)。,但他仍肯定理學應該是體用兼備的,只不過對于心性修養與經世致用的先后關系,則有了與以往不同的看法,認為應該先本后末、由內及外。他說:“然明體方能適用,未有體末立而可以驟及于用;若體末立而驟及用世之業,猶未立而先學走,鮮有不仆。故必先自治而后治人,蓋能治心,方能治天下國家。”⑥在這里,顯示出李二曲與劉青霞思想上的差異來。
但可惜的是,關于劉宗泗對陸王之學的認識,以及劉青霞對理學與經世之學關系的看法,二曲具體是怎樣答復的,現在已不得而知,相關書信并沒有被保存下來,在《二曲集》中甚至沒有收錄他寫給襄城劉氏的書信,這其中的原因或許可以從二曲弟子王心敬的說法中獲知大概。
王心敬在編輯《二曲集》中的“書信”內容時曾說:“先生息心人事,絕意應酬。……間或屬草,但隨肺腑流出,達其所欲言而止,未嘗有意筆墨蹊徑,旋草旋棄,罕存稿。”⑦王心敬:《書牘引》,見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38頁。可見,《二曲集》中所收錄
⑥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480頁。的書信絕大部分都是王心敬在從學李二曲之后由其保存下來的,亦即康熙二十一年(1682)以后的書信;而在這之前的書信,僅有康熙七年(1668)二曲寫給友人的一封書信,以及康熙十二年(1673)和十三年(1674)間二曲推辭朝廷征召的幾封書信,“而壬戌(1682)以前,數十年之牘,無從搜輯”①王心敬:《書牘引》,見李颙:《二曲集》,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第138頁。。
但不管怎樣,學術思想上的不同并沒有影響二曲與劉氏兄弟的深厚友誼,而雙方的關系隨后又再一次由王心敬和劉氏兄弟的子侄輩相延續、守護,成為清初關學與其他地域理學之間交流互動的又一個極好事例。
康熙四十二年(1703)秋,王心敬受友人之邀前往湖北武昌,途經襄城,拜訪了劉宗泗及其家人。這時距李二曲離開襄城返回盩厔已三十二年了,這件事,在王心敬為劉宗泗所作之《中州道學存真錄序》中有比較詳細的記載:
癸未(1703)秋,余以襄城諸君子于家師二曲子李子之先公忠武將軍有筑墳祀祠之義,李子積心思報,謝而未得也,乃因董復庵憲副之邀,遂問道襄城,代子李子一叩襄中諸君子高誼,謁忠武公祠墓而祭焉。維時中翰恭叔劉先生以耆德家居,……心敬見先生不啻見子李子,而先生見心敬亦不啻見子李子之子弟。侍教兩日夜,與先生諸阮若賢嗣嘯廬、嘯林、太乙、嘯云、華岳、芳草六君者道欵傾心,蓋有不知初會之為疏者。先生與諸子侄俱有述作,各自成家,敬皆得而讀之。瀕行,先生則出其所輯《中州道學存真錄》而示之曰:“……子其為我訂而序之。”②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1,《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51頁。
另外,在劉宗泗為王心敬的《存省稿》所作之序中也有相關記述:
王子爾緝者,二曲先生之高弟也。二曲自庚戌過襄,講學敝廬,已三十余年矣,其間音問往復,歲時不絕,即聞其門有王子爾緝者,心竊儀之,而時以未見其人為恨。癸未冬,二曲以書來,云王子爾緝為董觀察復庵延以赴楚,將取道于襄。復庵者,爾緝同學也。已而爾緝偕復庵至,促膝連床,語連日夜,余又未嘗不恨相見之晚,而愈信囊所聞于二曲者為不虛也。……居數日,復庵去,爾緝與俱南,以余為師門老友,盡出所著《存省稿》請謂之序。……每念余與二曲俱老且病,所望于繼起者良殷。今得爾緝,吾道之幸,良非淺顯矣,亦烏能已于言哉!爾緝自楚反,再過襄,復留數日,今且西歸矣。持余言以告二曲,何如也?③劉宗泗:《抱膝廬文集》卷1《存省稿序》,《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96-297頁。
從劉宗泗和王心敬的兩篇序言中可以了解到,此次是王心敬第一次來襄城,他不僅拜見了劉宗泗(當時劉宗洙與劉恩廣已去世),而且還見到了劉氏的子侄輩,即被稱為“中州六劉”的劉青駿、劉青霞、劉青藜、劉青震、劉青蓮和劉青芝。④劉青駿(字嘯廬)、劉青霞(字嘯林),為劉宗洙之子;劉青藜(字嘯月)、劉青震(字嘯云),為劉恩廣之子;劉青蓮(字華岳)、劉青芝(字芳草),為劉宗泗之子。不僅如此,在劉宗泗的提議下,王心敬還與“中州六劉”結為異姓兄弟,重聯舊好,就像之前李二曲與劉宗泗兄弟一樣,對此,王心敬說道:“而當其時亦遂承先生命,與諸阮郎君續先生與子李子之前盟道誼而骨肉,匪獨世俗盟譜私交也。”①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7《襄城中翰劉恭叔先生墓石題辭》,《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9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644頁。劉宗泗對王心敬之學行也深為敬佩,稱其是能繼李二曲而起者,并將自己的輯著《中州道學存真錄》交給王心敬,請其為之作序;而王心敬也將所著《存省稿》拿出請劉宗泗作序。第二年(1704)春,王心敬從湖北返回,再次路過襄城,在劉宗泗家里又停留數日方才西返。
回到陜西之后,由于一時找不到便道去襄城的人,送信困難,再加上從當年冬天開始,二曲的病情越來越重,僅僅過了數月,到了康熙四十四年(1705)四月十五日,李二曲便一病不起。王心敬說:“自是以來,形神迷惘,倀倀無之,每欲以訃奉聞,輒念老伯以至情關切,聞之必悲悼難堪,兼一切謚祀之舉俱無成說,故報問缺然。”②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0《答襄城劉恭叔先生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44頁。因此,直到康熙四十五年(1706)春收到劉宗泗的來信,并附有寫給李二曲的一封書信后,王心敬才在回信中告知其師已去世的消息。
數年后,即康熙五十年(1711)正月,王心敬應湖北巡撫陳詵(實齋,1643—1722)之邀至江漢書院講學。一個多月后,王心敬在返回陜西的途中又再次路過襄城,前往拜見劉宗泗,但令人遺憾的是此時劉宗泗剛去世不久,而劉青藜也在數年前去世,王心敬“于是哭先生于寢室,拜夫人于堂上,且哭吾太乙(即劉青藜)于東齋”③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7《襄城中翰劉恭叔先生墓石題辭》,《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9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644頁。。
康熙五十三年(1714)四月,王心敬又應江蘇巡撫張伯行(1651—1725)之邀前往紫陽書院講學,再次路經襄城,劉宗泗之子劉青蓮和劉青芝遂請王心敬為其父墓碑題辭,王心敬撰有《襄城中翰劉恭叔先生墓石題辭》一文。后來,劉青蓮兄弟二人的母親去世后,又請王心敬撰寫了《劉母周太君合葬夫子墓志銘》。④見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8,《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9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663-664頁。
除劉宗泗之外,王心敬與“中州六劉”,特別是劉青霞、劉青蓮和劉青芝長期保持著書信往來,關系甚好。康熙四十五年(1706)春,陳詵以左副都御史出任貴州巡撫,途經襄城。在和劉青霞交談之際,劉青霞專門談到李二曲和王心敬的學行,稱其“昌明正學,為當代真儒”⑤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0《答襄城劉嘯林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46頁。。陳銑聽后極為傾心,又考慮到貴州偏遠,文教不興,故而有意邀請王心敬到貴州主持龍崗書院的講學。但因陳銑不認識王心敬,于是就請劉青霞先寫信詢問王心敬的意見。劉青霞對此非常熱心,一心想促成此事,他在寫給王心敬的信中說到:“大兄今登講壇,仰體皇上右文至意,復修陽明遺教,學業興行,此實黔人之幸,而吾道振興之一會也,大兄幸惠臨焉。實齋先生取進止,專候回音。倘蒙許諾,弟即轉復實齋先生也。”⑥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0《答襄城劉嘯林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46頁。另外,劉宗泗也希望王心敬能去貴州講學傳道,其曰:“二曲先生春秋日高,斯道任肩,惟道兄責任為獨重,亦弟之屬望為倍切也。黔中丞陳實齋先生專心向道,可與共學,今欲興復陽明書院,敦請道兄講學其中,吾道南矣,安知不在此一行也?”①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0《答襄城劉恭叔先生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44頁。
對于龍崗書院講學一事,王心敬從內心來說是愿意的。首先,他看到當時士子多沉溺于辭章訓詁、舉業功名之中,“講學一事,人人視為難事,亦人人視為迂事”②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0《答襄城劉恭叔先生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44頁。,因此,對于陳銑有意提倡理學,以明學術、正人心和培養人才,王心敬是深感敬佩的;其次,清初朱王門戶之爭嚴重,聚訟紛紛,這在王心敬看來,有悖于孔門“全體大用、真體實功”一貫之旨,而如果能得此機會,登高而呼,使學者回歸孔孟之學,則是其生平之至愿;最后,雖然貴州偏遠,但陳銑盛情相邀之義亦不可以推辭。但是,王心敬考慮到母親已七十七歲,“為人子者愛日如年,猶懼不足。黔、秦相距,遠在五千里外,至近非七八越月不能往還”③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0《答襄城劉嘯林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47頁。,“無論定省缺然,非子心所可忍言,即恐老母一旦念子心切,依門懸望,而游子不能猝至,其情曾可堪乎”④王心敬:《豐川全集(正編)》卷20《答襄城劉恭叔先生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45頁。,他不敢更不忍心離家遠游,故對這次陳銑邀請前往貴州講學一事沒有答應。
不過,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陳銑調任湖北巡撫后,又讓人多次致書王心敬,邀請其前往湖北江漢書院講學。王心敬遂于康熙四十九年(1710)十二月啟程,并于第二年春正月抵達武漢,講學于江漢書院。
劉青霞去世后,王心敬為之作有《襄城嘯林劉子別傳》,從中也可見二人之友情。此外,王心敬還為劉青蓮作有《七一軒記》等文。
從學術上來看,王心敬一生主要從事宋明理學的研究與傳播,同時也涉及對傳統經學的闡釋;而襄城劉氏除了劉宗泗對朱子學有一定研究之外,到了其子侄輩“中州六劉”那里,學術重心則已轉移到古詩文、禮學、史學史論、金石學等方面,其中只有劉青霞對二曲之學和傳統理學抱有一定興趣。不過,雙方學術思想上的不同,一方面并沒有影響彼此之間的友誼,另一方面也可以從中看到清初學術思想的發展情況。
在“中州六劉”之中,王心敬與劉青霞、劉青蓮和劉青芝的關系更密切些,同時也有著更多的書信往來。對劉氏兄弟在詩文和經史之學上的成就,王心敬也很稱贊,例如,他稱劉青霞之文,“平正通達,如端人正士”⑤王心敬:《豐川全集(續編)》卷12《寄襄城劉恭叔先生》,《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721頁。;劉青藜之詩文,“勁氣無敵,而戛戛乎陳言之務去,尤見良工心苦,其人之卓犖,不肯下人,可知壯矣哉”①王心敬:《豐川全集(續編)》卷12《寄襄城劉恭叔先生》,《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721頁。,并認為如果其詩文能多一些溫醇婉約氣象,則中州“作者”當首推劉青藜。
然而,就理學與經史、詩文來說,王心敬更注重的是理學的學習與心性的涵養。例如,他曾勸晚年的劉青蓮應歸心于理學,曰:
閱詩消遣,此亦移心之一法,然如詩不在前,可將奈何?又愚兄迂意,竊謂賢弟年向暮矣,日日看此紛心汩性之物,亦復奚為?則與其寄情于此,何如按程門相傳主靜一法,實體而力行之,得一分力即清一回心,久久不懈,即此心且無極而太極,將吾夫子在中之樂、顏子不改之樂俱在于是,即旦夕死為可,而何有于病?②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4《又柬》,《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9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88頁。
王心敬向劉青蓮指出,人近暮年,與其寄情于古詩詞之中,看此紛心汩性之物,不如依照程門主敬涵養之法,實體而力行,久之,自然就能夠體會到孔子的“中庸”之道,以及顏回的“安貧樂道”之學。
另外,王心敬還告訴劉青蓮在學習理學時,要拋棄朱、王門戶之見,以《大學》“明新止善”為歸宿。他說:
要知學旨稍一不合符《大學》,即全體大用、本體工夫必有偏著之處。一偏著,而不知不覺便流入門戶耳。何也?為其執一,便屬害道也。夫理學一脈,開于宋,繼于明,然如朱、陸、薛、王不免各從其性之所近為從入,故其議論往往齟齬不合,實不敢許以合符孔門《大學》宗傳,此真二三千年來宇宙之公憾,儒林之公恥,則今日返本還醇,一歸正始,責不在賢弟輩大雅名儒而誰責歟?③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4《寄襄城劉華岳》,《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9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87-588頁。
急需從《理學宗傳》正編諸大子中細索入門下手之路,而會歸于《大學》全體大用、真體實工一貫不偏之宗傳,不分動靜閑忙,神魂夢想,于此體認,于此力行,到得神而明之之域,庶乎于歸宿得入門之路;到得默而成之、不言而信之地,庶乎于歸宿得升堂入室之路。……然切記不可入近來剽竊門戶輩語言一字于胸中,此毒一中,縱百倍工苦,墮入荊棘陷阱日深爾。④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1《答襄城劉華岳弟》,《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9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13頁。
在思想學術上,王心敬繼承了其師李二曲會通朱王的學術之路,并把消除門戶之爭看作是自己一生的學術使命,為此他提出了“全體大用,真體實功”的學術宗旨,指出孔門之學原本就是全體大用、本體工夫一貫不偏的,而朱子與陸象山、王陽明對本體與工夫、本體與作用則或多或少都有所偏重,從而造成后人議論紛紛,進而陷入門戶之爭中。王心敬說:“千古道脈學脈只以全體大用、真體實工一貫不偏為正宗,故舉千圣百王之道、六經四子之言,無一不會歸于此,而惟《大學》一書則合下包括,更無滲漏。……故學術必衷于孔子,教宗必準乎《大學》,然后范圍天地,曲成萬物,無門戶意見之流弊得以淆之。”⑤王心敬:《存省稿》,《豐川全集(正編)》卷1,《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8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321頁。所以王心敬告誡劉青蓮,“切記不可入近來剽竊門戶輩語言一字于胸中”,而是要以《大學》“明新止善”為學,做到全體大用、真體實功一以貫之。
除劉青蓮之外,王心敬也規勸劉青芝要斂博就約,轉向理學的學習。他在雍正十一年(1733)秋寫給劉青芝的一封信中說道:
賢弟胸羅萬卷,志期千秋,其于理學才具,本自裕如,只是前此務于博洽,未能收斂精神,歸于此路耳。若一斂博就約,鞭心入彀,起念處考察,制行上點檢,威儀上慎重,文詞上刊削,將回頭之韓、柳、歐、蘇立可作名世之周、程、張、朱,有余而更無不足之患,只是吾芳草之耐收束不耐收束耳。①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4《寄襄城劉芳草》,《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9冊,第588頁。
而在另一封信中,王心敬則闡述了他對經史之學與理學關系的看法:
大抵讀經濟書,須窮探古人經畫措置本旨融通于心,即于日用倫物中取其義旨反上身來,從身之所履經起。久之,人情事變乃可原理推情,措置不差,即古人盡為我用而書不徒讀耳。不然,徒記古人往跡故事,曾無學古有獲窮經致用之益,縱再合《文獻通考》《經世八變》等大書,博涉而強記之,徒資口談,供筆墨之用耳,曾何益于實用乎?且人生縱不能皋、夔、稷、契、孔、顏、曾、孟,豈可讓韓、范、富、歐獨行宇宙哉?②王心敬:《豐川續集》卷21《與襄城劉芳草》,《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279冊,第513頁。
在王心敬看來,學習經史之學應該以心性涵養、道德踐履為本,而不是泛觀博覽,強記古人言行故事,如果離開心性的修養去學經學、史學,只是有助于口頭談論,而無益于實用。
其實王心敬晚年對“五經”也頗為用心,并著有《豐川易說》《尚書質疑》《春秋原經》《禮記匯編》《豐川詩說》等書。他還給劉青芝寫信請其訂正《尚書質疑》和《豐川易說》二書,并有《答劉芳草問〈尚書疑義〉》,雙方就《尚書》中的一些“疑義”展開過討論。但不管怎樣,對王心敬來說,理學仍然是其學問重心所在。
總之,從王心敬與“中州六劉”對傳統理學與古詩文和經史之學的不同態度,以及他們之間的相互論學中,我們既可以看到清初學術思想的多元化發展,同時也可以看到當時關學學者對傳統理學的堅守,而且這種堅守一直持續到清末。也正是因為如此,關中地區不僅是清初國內理學重鎮之一,而且在后來“乾嘉漢學”流行時,仍繼續保持著濃厚的理學之風,并在同治、光緒年間迎來傳統關學的最后一次復興。③參見劉瑩《賀瑞麟與晚清關學的復興》,《寶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