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杰
青島科技大學,山東 青島 266100
生物安全是指與生物有關的人為或非人為因素對國家社會、經濟、人民健康及生態環境所產生的危害或潛在風險,以及對這些危害或風險進行防范、管理的戰略性、綜合性措施。[1]進入21世紀以來生物實驗室泄露、生物恐怖襲擊、生物資源安全等各類的非傳統安全問題不斷出現。2020年2月1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二次會議上強調,要從保護人民健康、保障國家安全、維護國家長治久安的高度把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系統規劃國家生物安全風險防控和治理體系建設,全面提高國家生物安全處理能力。[2]在當前生物安全威脅不斷涌現并加劇的情況下,2020年《刑法修正案(十一)》首次將危害人類遺傳資源安全類行為、非法從事人體基因編輯、克隆胚胎類行為、非法處置外來入侵物種類行為入罪,增加了三類生物安全犯罪。在此立法背景下,如何正確理解生物安全法益是解決生物安全的前提。
生物刑法的保護法益在于生物安全,因其事關人民的基本安全權,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內容,在新時代背景下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安全屬于人類生存與發展的范疇,且系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必要條件,擴大安全的范圍在于擴大公民的政治、經濟機會,保障安全在于保護民眾的生命、健康等利益,將安全感延伸到每一個人身上。[3]生物安全對人類生存與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這在于每一個人類個體所獲得的安全感。在現代國家安全是一項人權,國家有責任通過法律塑造一個有效預防化解風險的形象從而確保每一位公民生命、健康等人身安全法益不受到來自外界的非法侵害。對于一個合法的國家來講,盡到對民眾安全照顧的責任是其合法性來源之一。
《刑法修正案(十一)》將生物安全相關法律引入其中,所體現的是為保護人民免受生物引起的危害帶來的威脅,進而產生人民恐慌、社會動蕩的嚴重后果,這種后果從某種意義上講造成的破壞堪比看得見的戰爭所帶來的災難。從這個角度來看,生物安全法益遠遠超越個人法益,應當進入到國家安全的范疇,一個國家的穩定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來自國民、社會的穩定,生物威脅造成的影響直接作用于國民個體的安全進而影響到社會的穩定最終將轉化為對國家安全的威脅。這是從最基礎的個體因素開始產生的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最終可能導致一個國家的安危,在當今全球化的時代,跨越國家產生影響越來越普遍化,生物安全威脅跨越區域到達國家層面,其傳播的國際化也有了相當的可能性,以2020年的突發公共衛生安全事件為例,從一開始的個人感染、再到區域性感染、再到后來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化僅僅用了幾十天的時間,生物的不安全因素造成的危害和后果遠遠超乎想象。如若生物不安全因素影響到經濟的發展、人民的健康、社會的秩序,將產生經濟倒退、人民恐慌、社會動蕩的不利后果,該后果足以對國家安全構成巨大的威脅。因而,生物安全不僅關乎個體安全、一個地區的安全,更是關乎一個國家的安全。
生物技術如若應用于侵略戰爭或者恐怖襲擊也將為人類社會造成巨大的、毀滅性的、不可逆轉的災難。生物侵略戰爭或者恐怖襲擊的傷害性在于規模和隨機性,生物技術在其中的使用更增加了其破壞性,其破壞力不僅局限于被襲擊的對象,甚至對于被襲擊之處人們所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也將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這種傷害甚至是一種持續性的傷害。另外由于生物具有的種類的多樣性以及危害的毀滅性也因此對于法益的侵害具有多重性,即不僅侵害個體公民的生命健康同時也會對社會秩序、國家安全構成威脅。
生物刑法創設的目的在于保護生物安全法益,生物安全則涉及國家安全、人民安全、個體安全三個相互交織的層面。嚴重的生物安全犯罪勢必會同時侵害到國家的安全、人民的安全、個體的安全三個層面。首當其沖的是個體安全遭到侵害,進而導致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利益受到破壞,最終對國家安全造成威脅。
生物安全涉及人的生命、健康等重要的法益。任何危及生物安全的刑事不法性乃是基于對不特定人之法主體地位的否認,不法要件的設定須反映生物刑法之保護法益與個人法益之間的溯源關系。[4]個體作為社會結構的有機組成部分對整個社會結構的運轉產生著重要的作用,個人法益得到保護是保護集體法益的前提,個體法益與集體法益之間具有內在緊密的關聯。個體是組成社會集體的基礎單位,在社會集體中個體發揮著各自不同的作用,如果個體失去了發揮作用的能力那么集體也將處于癱瘓之中。因此,對生物安全法益的保護產生的益處是直接作用于個體的,因此,對于生物法益的保護也應當以個體法益的保護為基礎,生物安全法益的首要目標是保障人的生命健康權,這也是以人為本的安全觀在生物安全中的體現。
生物安全法益的本質是在于保障廣大人民的身體健康權和生命安全權。其首先展現的是人之為人生存的最基本條件,作為社會組成的主體,國家和社會的正常運轉離不開人這一重要因素的參與及其發揮的重要作用。人民在一個國家之中具有最高的地位,保障廣大人民群眾的安全就是對社會和國家正常運轉的基本保障。
生物安全指向的受體是人民群眾,所謂法益也就是指法律所認同和支持的人的利益,生物安全所保護的同樣是人之利益。有學者認為:生物安全的基本內容也包括動植物安全。筆者認為生物安全應當以保護人的利益為出發點和落腳點,生物在《刑法》的領域只能理解為外來侵害物、危險物而不是《刑法》要去保護的對象。縱觀《刑法》我們可以看出其對法益的保護最終歸結為對人發展有利的那些東西。例如,濫伐林木罪本罪旨在保護環境法益,但進一步思考就會發現對環境的保護其實也是對人類自身的保護,如果人類生存的自然環境被破壞那么人本身的生存和發展也會受到嚴重的阻礙。生物安全所體現出來的人民安全,是以每一位公民最根本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利益為中心的拓延,它需要以更高層次為其根本提供解決條件。
《刑法》的目的在于法益的保護,打擊犯罪是《刑法》保護法益的表現形式,在生物威脅日趨緊張的社會發展階段背景下保護生物安全法益是對國家安全發展需求的回應。2020年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召開的新聞發布會,繼同年2月1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二次會議上指出的“要從保護人民健康、保障國家安全、維護國家長治久安的高度,決定把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后,再次聲明,我國從保護人民健康、保障國家安全、維護國家長治久安的高度,決定把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梢钥闯?,生物安全不僅事關公民個人安全,對于國家安全、政治安全等具有同等的重要性。
目前,世界上許多國家已經出現了對于生物安全的科學治理方式。世界衛生組織成立國際生物安全協會、2007年歐盟發表生物威脅綠皮書、2018年英國發布《國家生物安全戰略》[5]。而我國在2020年10月正式頒布《生物安全法》,旨在維護國家生物安全,為我國生物安全法律保護提供相應的法律依據。與后來《刑法修正案(十一)》新增的生物安全犯罪互為配合,全面強化了生物安全的保護力度,將《生物安全法》與《刑法》有效進行銜接,為打擊生物安全犯罪、保護生物安全法益從國家層面提供了合理的方式。我國《憲法》賦予國家維護社會秩序、保障人民權益、維護國家安全的義務,將生物安全納入《刑法》保護法益范圍之內是應對社會迫切需要的現實必然。[6]
20世紀以來,由于對生物資源的利用和生物科學技術的研發和應用,生物安全已由傳統的自發被動威脅,轉變為由人類參與的主動威脅。例如,新型生物技術的謬用、生物實驗感染物外泄等成為威脅人類安全的新一類風險點。加之轉基因技術、基因編輯等新興技術的使用不當也使得人們對于生存的環境擔慮重重,實驗室病毒感染、傳播等事件同樣為人類社會發展造成了巨大的威脅。與此同時,這種生物技術也極易被心圖不軌的生物恐怖主義利用,生物恐怖主義犯罪是對人之為人所享有安全權的侵害,安全權雖然沒有在我國《憲法》中明文規定但是在《憲法》第二章公民的基本權利和義務中規定了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而安全權屬于人權的一部分,由此可見,保障公民的安全權是《憲法》賦予國家的一項義務。
總之,生物安全犯罪是對人類安全的威脅和破壞,威脅人們的生命權、健康權等重要權利,間接阻礙社會的進步和經濟水平的發展,而要免受生物安全的威脅就需要國家提前干預。
人類的發展雖然是自由的但也并非沒有底線,法律作為調節社會關系的最終手段之一,在人類發展的過程中扮演著保障者的角色。從古至今人類發展的腳步從未停止過,現在的我們繼承著前人們創造的成果并繼續發展,但同時也面臨著很多的不確定性因素,例如,上文中提到的生物技術在為人類生活創造更便利的條件下也可能對人類生活造成巨大的災難。人類就是在這種既充滿希望的可能,又充滿“災難”的可能中曲折前進,但是人對美好生活的愿望是一直存在著的。而法律的作用在于將存在災難的可能控制在人類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發展和控制看似是矛盾的兩個方面,從表面上看,一方高歌猛進,一方畫地為牢,兩者相互制約。若仔細思考其實兩者總體是互相促進的。生物技術發展往往要快步于法律的制定,生物技術的應用也往往先于相關法律的實施,在沒有法律制約的期間如果技術被加以濫用產生的負面影響將嚴重影響到人類自身的安危,人類的發展來之不易,一次大的生物危機足以對世界的發展產生震蕩,而這震蕩中表現得最直接的就是人類個體身體的健康、生命的安全,生物危機的實質就是人類與生物之間的“戰爭”,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有著比人類之間的戰爭更為廣泛且明確的目標,所產生的后果也更加難以想象;同時,為了避免或者減少這種可能性的發生,法律的制定不可避免地要與時俱進,甚至預前制定,在這一方面來說,生物技術促進了法律的即時性、科學性,同時也促進了法律的完善。
需要指出的是生物技術也是相對而言的,這里的相對而言指的是現階段的生物技術對于法律的影響。無論是生物技術還是其他領域的技術都是在不斷發展的,它們對法律的影響都是局限在當時的發展水平和歷史階段,例如,古代司法認為口供是最有利的證據,便會追求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使“刑訊逼供”變成了讓犯罪嫌疑人開口的有效手段,也因此造成了大量的冤假錯案,但是基于當時的社會條件和歷史階段來說,“刑訊逼供”是有效的,雖然以我們現在的眼光來看,確實屬于“司法黑暗”。所以說對于生物技術的應用效果和影響幾何要以當下的眼光看來待,我們無法站在現在用未來的眼光審視當下,但若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常高懸,我們便不得不作出有利當下人類發展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