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清算股東利益保護

趙艷芳

中航西安飛機工業集團股份有限責任公司，陜西 西安 710089

市場經濟條件下設立的公司，從其設立到退出，都離不開法律法規的約束。約束目的是平衡債權人、股東、職工、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國家以及其他相關方利益，使各方權益得到保護。從公司解散清算退場實踐看，《公司法》及相關解釋在程序上、實體上對各方利益給予了一定保護，但在股東權益方面，法律法規保護規范仍不健全，股東利益保護存在缺陷。如公司解散申請的提出，對股東個體利益的保護是缺失的；解散清算過程中，對小股東權益的保護，劣勢更為明顯，大股東如控制清算事務往往會損害小股東利益。諸如此類，會讓股東對資本市場產生顧慮。從市場經濟角度看，保護股東特別是小股東合法權益，才能更好地促進市場經濟的良性運行，增強股東投資信心。

一、解散清算的涵義

公司解散指因發生章程或法律規定的解散事由而停止業務活動，最終失去法律人格的法律行為。公司清算是指終結待解散公司法律關系，繼而終止公司法人資格的法律行為［1］。從世界各國立法例來看，對于解散和清算的關系有兩種制度：一是“先清算后解散”，二是“先解散后清算”，大陸法系國家的公司法大都采用第二種制度［2］。對于前者，其解散即意味著法人人格的消滅；而后者，解散并不表明法人人格消滅，僅是法人人格終止的原因，法人人格的終止應以清算完畢并辦理注銷登記為標志。

從我國現行法律規定和司法實踐看，我國采用的是“先解散后清算”制度［3］，即公司解散必須依法清算并辦理注銷登記手續后，其法人人格始得終止。這是法人制度的潛在含義，也是保護市場主體各方利益的應有之義。公司進入市場和退出市場雖然是出資者的權利，但其作為法律擬制民事主體，其權利的行使是受到約束的，即進入市場和退出市場，都不應該侵犯國家、社會、債權人利益。

二、解散清算中保護股東利益分析

（一）公司解散清算退場股東權益保護的意義

公司解散清算，股東所追求的投資利益已難以實現，退場要么是為了止損，要么是為了優化資源，此環節加強對股東利益的保護，意義重大。

首先，可以體現法律的價值追求，即更好地體現法律公平、正義功能。公司是股東共同利益載體，在任何情形下，充分考慮股東各方利益，使與公司相關各方利益處于平衡、公允狀態，才能實現立法目的，使法律理念落實在商事領域。

其次，在對股東利益予以充分保護，特別是在商事主體解散清算環節給予股東利益保護，可以使投資主體感知法律規范在公司的設立、運行、消亡過程中的作用和價值追求，在一定程度上彰顯資本市場的發達狀態、國家法治健全程度。

最后，股東是資本市場的基本要素，實踐證明，只有保護投資主體權益的市場，才能給予投資者安全感和信心，使投資者在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同時，實現資本資源的優化配置，從而保障市場穩定與發展。

（二）發達國家股東利益保護機制分析

英、美、德、日等發達國家通過公司治理模式建立起來的股東權益保護體系是世界上較為完善的保護體系，這些治理模式大致可分為兩種：英美模式和德日模式。

英美模式下，股權比較分散，機構投資者是英美公司的主要股東，小股東在決策事項上不得不采取“理性的冷漠”和“搭便車”行為，在其權益受到侵害時“用腳投票”，但英美模式下通過信息披露、控股股東誠實義務、股東訴訟機制等方面，搭建了股東權利保護體系，對股東利益保護貫穿了公司全生命周期，清算階段股東權益相應得到保護。

德日模式下，資本市場雖然很發達，但其持股目的并不單純為獲取利潤，而是以相互持股的方式加強聯系，因此這種相互持股方式，在股東之間形成利益保護機制。另外，德日模式下，市場對公司監管較弱，政府對經濟干預要比英美強。還有，公司表決權行使方面，以德國為例，股票托管使得中小股東借大股東銀行之手行使權利，通過股東權利集中達到利益保護目的。

三、解散清算股東利益保護缺陷分析

根據《公司法》規定，解散可分為自愿解散、法定解散和強制解散。自愿解散又稱任意解散，是指依照公司或股東的意志而解散公司，自愿解散包括公司章程規定解散事由出現解散、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解散。強制解散非為公司自愿，是由于其違反國家法律、行政法規等被國家行政機關強行退出市場，或者由人民法院判決解散。

在公司解散清算過程中，無論哪種類型解散清算，一般比較關注公司債權人利益保護，對出資人也就是說股東利益的保護很少涉及，主要原因在于公司設立、經營、退出都取決于股東，股東通過協議、公司章程、治理結構等對公司運營做出安排，其目的就是為了保證股東利益最大化。而對于公司退出，股東也是有預期的，既然有預期，那么在程序安排上就會考慮利益保護。但實際上，進入解散清算程序的公司，在股東權益的保護方面，無論是法律層面還是公司內部治理方面，都存在嚴重缺陷。

（一）股東申請解散清算受一定標準限制

解散清算中的自愿解散、司法強制解散都可以由股東發起。《公司法》第一百八十條規定可通過股東會（大會）決議解散公司，第一百八十二條規定持有一定股份表決權的股東可以向法院提起解散申請。但無論是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解散或者持有一定股份表決權的股東提起解散訴訟，都面臨著一個共同的問題，即股東持股比例需達到一定標準才可實現。

《公司法》第四十三條、第一百零三條規定，無論是有限責任公司還是股份有限公司，股東會（大會）作出解散公司決議的，必須經代表三分之二以上表決權股東（有限）或出席會議的所持表決權的三分之二以上股東（股份）同意。這意味著股東會（大會）審議解散事由未達到該比例時，解散清算議案無法通過。向法院申請解散，按《公司法》第一百八十二條規定，只有在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繼續存在會使股東利益受到重大損失，通過其他途徑不能解決的，持有公司全部股東表決權百分之十以上的股東，才可以請求人民法院解散公司。

無論是有限責任公司還是股份公司，其設立目的即體現了股東價值追求，如果股東的投資無法實現其價值追求，通過股權轉讓、減資等方式無法退出公司，且公司尚不滿足破產條件，解散清算無疑是最佳選擇。法律關于股東解散公司股東持股比例及標準的規定，系將解散公司的權利賦予了團體股東［4］，需要以股東會（大會）或持股比例達到一定程度的股東名義行使，這雖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預防公司任意被解散清算的命運，但增加了股東退出公司的難度，如果公司股東間出現重大分歧，事實上更不利于公司經營發展，導致股東利益嚴重受損。

（二）清算組及清算事務管理問題

《公司法》第一百八十三條規定，公司自行解散，有限責任公司的清算組由股東組成，股份公司的清算組由董事或者股東大會確定人員組成。

如果股東會（大會）通過解散決議，但遲遲不成立清算組，這種情況下，法律賦予公司債權人享有公司怠于成立清算組進行清算的司法強制請求權，但未規定股東享有此權利。如果出現部分股東不同意成立清算組，其他股東也無法清算，最終導致部分股東權益受損。另外，清算組成立后，理論上是代表股東開展清算，清算組的權利由股東賦予，但在清算過程中，如果清算組成員損害股東利益，股東要求更換清算組成員，在自行解散清算中因缺乏法律依據，則可能導致無法實現。

清算過程很大程度上會受股東影響，如果控股股東支配清算事務，濫用控制權侵犯其他股東的知情權、資產分配權等，因缺乏相關法律法規規定，股東救濟手段缺失，利益保護無從談起。

（三）清算階段，股東對清算行為效力異議權利不完善

《公司法》第一百八十六條、一百八十八條規定，清算組應制定清算方案、清算報告報股東會、股東大會或者人民法院確認。這種確認與股東個體確認不同，它屬于股東團體確認或司法確認，即使個別股東對清算方案、報告等有異議，如果股東會、股東大會或者人民法院已確認，也不能改變最終結果。如果出現違法清算或者控股股東怠于履行義務導致主要資產、賬冊、重要文件等滅失，無法進行清算的，小股東作為受害者權益如何保護問題以及清算組成員故意或重大過失給股東造成損失問題，法律保護都是欠缺的。

四、解散清算中股東利益保護機制完善建議

就清算組的組成而言，不應出現損害股東利益問題，但實際上因缺乏法律法規規范約束，無論是與清算相關的信息、還是清算事務的開展、清算方案的制定、剩余資產的分配等，都可能因各種因素導致股東權益受損，借鑒發達國家股東權益保護模式，完善解散清算公司股東權益保護機制有積極作用。

（一）規范內部約束機制，加強公司退出機制中股東權益保護

首先，投資人基于利益考慮，在公司設立初期，應該從公司治理層面對公司的運行、退出做出安排，特別是對解散清算過程中股東利益的保護，應利用《公司法》授予公司章程可自由約定相關事項權利，明確公司解散清算組人員的組成、更換、清算事務管理等，為公司退出階段股東利益保護提供制度依據。

其次，在公司解散決策方面，可通過出資人協議、公司章程等文件，對小股東的表決權給予特別約定，在不違反《公司法》相關規定的前提下，賦予小股東“用腳投票”權利，即如出現決策不利于小股東權益保護情形，大股東應無條件允許小股東轉讓股權退場，而股權在無人受讓情況下，大股東應按照評估價購買小股東所持股權。

（二）建立股東損失賠償機制，保護股東利益

股東作為清算義務人，承擔清算注銷公司義務。在公司治理中，賦予大股東或控制權股東信義義務非常有必要。基于大股東的信義義務，小股東可對大股東有合理的信賴預期。合理信賴有利于建立穩定的行為預期，一個動蕩、處于持續斷裂狀態的社會其社會秩序和法律秩序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和期待［5］。如果控股股東怠于履行清算義務，導致公司主要資產、賬冊、重要文件滅失無法清算的，為此造成其他無過錯股東損失的，應視為大股東或控股股東違反了信義義務，其他股東可基于信賴預期，依據損失情況，要求其承擔損失賠償責任。

首先，建立股東損失賠償機制，應有法律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二十條規定，公司股東應遵守法律、行政法規和公司章程，依法行使股東權利，不得濫用股東權利損害公司或者其他股東利益，公司股東濫用股東權利給公司和其他股東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因此，要求怠于履行清算義務的股東對其他股東的損失承擔賠償責任，可以此為依據。

其次，構建股東損失賠償機制，股東之間可通過協議、相關安排等建立規則。實踐中股東之間依據《公司法》第二十條規定為依據要求承擔責任的情形很少，為避免損失，可以在股東出資協議、治理結構以及相關人員職責安排等方面，規定股東、董事權責，為損失追責提供支持。

（三）加強大股東誠信體系建設，完善程序機制

公司治理缺乏透明度，沒有參與經營管理的股東，特別是小股東對公司經營狀況難以獲得有效信息，在解散清算階段，其知情權更是難以得到應有的保護，合法權益被損害概率較大。

實現對股東利益的保護，應該將公司信息共享納入誠信管理，只要股東有獲取公司信息的意愿，其他股東就有義務配合且在其能力范圍內提供最大限度幫助，任何情況下，均不得隱瞞、虛假披露或選擇性地公開信息。在社會層面應建立股東誠信機制，完善誠信管理流程，只要出資成為公司股東，不論是自然人股東還是法人股東，均應建立誠信管控機制，實行誠信管理，在股東、債權人、政府、社會其他組織間構建誠信體系，實行信用公開查詢，在公司經營管理中有任何不誠信行為，則納入社會誠信管控系統，列入失信黑名單實施誠信懲戒，對其相關活動進行限制，促使公司股東對誠信懲戒產生敬畏，從而將守信作為日常行為準則，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損害其他人利益，最大限度保護小股東權益。

五、結語

股東權益保護是《公司法》頒布實施以來即被各方所關注的話題，特別是隨著市場經濟快速發展，公司設立門檻降低，使更多的投資者將目光轉向了各類公司，但公司治理中存在的弊端以及法律法規滯后性帶來的投資風險，特別是作為市場主體的公司在通過解散程序退出過程中的利益保護更是引發關注。健全法律法規和完善公司治理，將會使股東權益得到有效保護，讓投資者更加青睞資本市場，使資本的價值得到充分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