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武威縣翰林何承先與尹世衡研究

◎趙大泰

（武威市涼州文化研究院 甘肅 武威 733000）

清朝時期，甘肅省涼州府武威縣（今武威市涼州區）文風鼎盛，人才輩出，科舉考中進士的就有四十一人，其中更有著名的“十大翰林”彪炳史冊：康熙進士孫詔、乾隆進士王化南、嘉慶進士張澍、何承先、張美如、尹世衡、牛鑒、張兆衡、道光進士丁鎧、光緒進士李于鍇。

一、何承先研究

（一）關于何承先的史料

1.在宣統《甘肅新通志》卷69《人物志·群材四》中，有何承先的傳記。傳曰：

何承先，字美承，一字梅生，武威人。乾隆乙卯（1795）舉人，嘉慶乙丑（1805）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知縣，官安徽長泰縣知縣。承先初喜讀經，兼及秦漢唐宋諸大家文，融會其理趣，步其局陣，襲其風神，以是務為文章，非復尋常蹊徑。

2.潘挹奎寫的《何梅生傳》

在同鄉進士潘挹奎所著的《武威耆舊傳》中有《何梅生傳》。潘挹奎認為，韓愈說過“士不通經，果不足用”，何承先讀書時成績優異，科舉高中，但任長泰知縣時，嗜酒如命，荒廢政事，最終病死，由繼室黃氏送葬歸鄉，因此并非真正的“通經之士”。

3.張澍撰寫的《何梅生小傳》

何承先和張澍是同鄉加摯友。張澍在其《養素堂文集》卷25有《何梅生小傳》，敘述了何承先的生平事跡以及他和何承先的交往過程。

君名承先，字梅生，與吾為同縣人。父天民，乾隆乙酉拔貢生，績學篤行。卒后數月，君始生，育于舅氏林明經起鵬家。

君性幼而夷曠，邈然高厲。嗜讀書，熟于注疏，尤精綜史漢。凡鄭、賈之說；顏、李之注，皆言之鑿鑿，如串貫肉。乾隆乙卯鄉試，經題為《詩·小戎》首章之前六句，典試者苦不得佳構，從落卷中搜獲君文，考據獨詳核，激賞之。視所為四書制藝皆超逸，非俗手所辨，乃拔列第一為解元。時，典試者湖南羅翰林修源也，得君喜甚，延譽公卿間，而其名日起。嘉慶乙丑成進士，改庶吉士，戊辰散館授知縣，官福建長泰。

君于事，御之以簡。時或登山臨水，賦詩自娛，而尤湛于酒。庚午冬，調南安，未抵任而病，病良久遂卒。無子，君之繼室黃氏載其柩，航海至都，由都返涼州。葬時，予在蜀，聞君之卒也，哭曰：“梅生其死于酒乎！”

君與予交最密，年長于予，予兄事之。顧畏予，能聽予言。猶憶君為庶常時，余適赴選至京，見君面省瘦，患痔衕（tòng），尻水淋漓透衣褥。余曰：“君病如此，尚事杯盞乎！必痛絕之。”君笑曰：“速絕之不能，請以漸而絕之，可乎？”余曰：“聽吾約，早飲必禁，晡食則數巡，能之乎？”則笑曰：“如約。”一日午熱，君方臥，余異其腹彭亨，捫之冷如冰，堅如石。大驚曰：“何乃如是？”君笑曰：“此病甚佳，厥名‘古賁’，何幸而由此也。”余曰：“古賁，牡蠣也。君腹豈孕牡蠣乎？此涇之所結，久則必潰，潰則烈，君何幸之有！”乃喈曰：“有是哉？”既而癥漸軟，痔稍愈，則謝余曰：“此禁酒之效也，今而嚴守約。”

君性既疏懶，凡錢財一委之家人，乾沒置不問，故篋囊常匱。會予以選滯，欲南游，君亦請假返里，偕出都門，至衛輝而別，從此成永訣矣。

距君歿之九年，余人都補官，或言君為江南廬江縣顯應侯。云：“先是繼君任者，白鳳有神降其署，畫字盤沙中，為詞一闋，署梅生，眾讙（huān歡呼）曰：‘梅生先生來也。先生喜飲，曷飲乎？’則又書曰：‘余為廬江城隍神，將之某處鞫（jū審問）案，匆匆不暇飲，然從人多，諸君其飲食之。’”梅生內弟林大本適與其間，為人言之如此。林質厚，非造作事。端者噫異矣！

（二）何承先信息匯總

綜合各種史料，可以認識形象更為豐滿的何承先。

何承先，生年不詳，但張澍說“君與予交最密，年長于予，予兄事之”。張澍生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可見何承先出生早于1776年。何承先的父親何天民是乾隆乙酉（1765）拔貢生，父親去世后何承先出生，必然是在1765年之后。

張澍又說：“庚午冬，調南安，未抵任而病，病良久遂卒。”可見，何承先病逝于庚午年，也就是嘉慶十五年（1810）。何承先無子，去世后由其繼室黃氏通過海路加陸路長途跋涉將靈柩送回涼州安葬。

綜上，何承先生于1766—1775年之間，卒于1810年，享年36—45歲。

何承先出生于一個士人家庭，其父何天民，乾隆乙酉（1765）拔貢生，績學篤行。何承先是一個遺腹子，在他父親去世后數月才出生，育于舅氏林明經起鵬家。

何承先嗜好讀書，學業優異。在乾隆乙卯（1795）鄉試考舉人時，他名列第一，是武威縣科舉歷史上的稀缺“解元”，人稱“何解元”。當時的鄉試經題為《詩·小戎》首章之前六句，即“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環脅驅，陰靷鋈續。文茵暢轂，駕我騏馵。”其他考生的答案平平無奇，唯獨何承先的答案“考據獨詳核”，考官大喜，直接定為頭名。當時的鄉試考官為湖南羅翰林修源，對何承先非常欣賞，在公卿間多有贊譽，因此何承先聲名日盛。

嘉慶乙丑（1805），何承先高中進士，改庶吉士，名次為三甲98名。戊辰年（1808），何承先散館授知縣，張澍說是“官福建長泰”，但宣統《甘肅新通志》卷69 《人物志·群材四》中記載為“官安徽長泰縣知縣”，為何有此差異，尚有待考證。

何承先嗜酒如命，即使在重病期間仍然喝酒不停。張澍雖然年幼于何承先，但何承先能聽其勸說。在張澍的一再勸說下，何承先喝酒有所約束，病情才得以好轉。

張澍還記錄了一件靈異的事情。何承先去世九年后，成了“江南廬江縣顯應侯”，也就是“廬江城隍神”。有一日一只白鳳降臨署衙，在盤沙中畫字，寫了一闕詞，署名就是“梅生”。眾人都說：“梅生先生來了！”又問：“梅生先生愛喝酒，何不來喝一杯？”白鳳寫道：“我是廬江城隍神，將去某處審案，沒有時間喝酒，但我手下人多，你們可以一起喝酒。”

白鳳是傳說中的神鳥，相傳漢代的揚雄在撰寫《太玄經》時夢吐白鳳，后來白鳳因以比喻出眾的才華或才華出眾之士。何承先化身白鳳的傳說，正是表明他是才華卓越之士。

二、尹世衡研究

（一）關于尹世衡的史料

1.尹世衡的胞弟尹世清《鄉試硃卷》

尹世清道光五年(1825)乙酉科《鄉試硃卷》的家族譜系部分寫道：“胞兄：世衡，嘉慶庚午舉人，辛未進士，現任江蘇分部考功司掌印郎中，翰林院庶吉士。過繼胞伯。”

2.尹世衡的學生及尹世清的女婿陳潤生《鄉試硃卷》

陳潤生為道光二十三年(1843)癸卯科舉人，其《鄉試硃卷》師承關系部分稱：“尹仲平夫子，諱世衡，嘉慶辛未科進士，前翰林院庶吉士，吏部考功文選司掌印郎中，壬午、癸未會試同考官，歷任江蘇蘇松太倉、江南淮揚兵備道、浙江督糧道、金衢嚴道。”可見，陳潤生師從尹世衡。

陳潤生還是尹世清的女婿，與尹世阿、尹世衡有了姻親關系，其《鄉試硃卷》載：“娶尹氏，乾隆乙卯科舉人，大挑一等，試用知縣，借補布庫大使，江西宜黃縣知縣世阿公胞侄女；嘉慶辛未進士，吏部文選司掌印郎中，浙江松江道，前翰林院庶吉士世衡公胞侄女；道光乙酉科舉人，原任陜西同州府蒲城縣訓導，保舉知縣世清公女。”

3.尹世衡墓志

尹世衡墓志，1949年后陜西省西安市南郊長安區出土，現藏長安區博物館。志蓋、志石共五方。均高25，寬50－55厘米。每方四部分，以單線框間隔。第一方為志蓋，篆題“皇清誥授中憲大夫歷任江蘇蘇松太倉江南淮揚兵備道浙江督糧道金衢嚴道前翰林院庶吉士武威仲平尹公墓志銘”，共12行，滿行4字。第四方右部殘缺，第五方佚。現存志文71行，滿行15字，正書。進士牛鑒篆額，進士許麗京撰文，進士常大淳書丹，蔣方正題箋。

在鄭炳林主編《涼州金石志》中尹世衡墓志銘文如下：

嗚呼！賢人之窮于命久矣。幸有其人焉，必遏抑而摧折之，枯槁于山林。然豈無力自振拔，上結朝寧之知，仗節擁旄，飛芻輓粟，褰帷按部，所至有聲？乃阻于時勢，進不能大其用，退又不克永其年，抑（以上第一石）獨何嘆？此可為撫膺而悼嘆也。

公諱世衡，字仲平，號仲輿，甘肅武威人，世為望族。曾祖諱誥，康熙辛卯舉人，任四川渠縣知縣。曾祖妣辛孺人。祖諱思任，乾隆丁卯拔貢，以公貴，贈中憲大夫。祖妣王氏、于氏、吳氏，俱贈恭人。承嗣父諱彩，庠生；本生父諱綰，廩膳生。俱誥贈如公官。承嗣母李氏、本生母柴氏，俱誥贈恭人。胞兄世阿，乾隆乙卯舉人，大挑江西知縣，借補藩庫大使，歷署縣事。胞弟世清，道光乙酉舉人，任陜西蒲城縣訓導，保舉知縣。俱先公卒。

公生質穎敏，少承庭訓。于書無所不讀，尤精帖括，試輒冠軍。弱冠后，頻丁內外艱，家道拮據，間游幕以資薪水。中嘉慶庚午科陜甘鄉試舉人，連捷進士。

選庶常，散館，改部簽分吏部考功司行走。嘉慶二十三年，補文選司主政。道光二年，升文選司員外郎，掌稽勛司。考功司印。逾年，升考功司郎中。五年，京察一等，奉旨記名，以道府用。是年俸滿，截取繁缺知府。凡稽核部務十余載，專持大體不（以上第二石）（下闕七行）顧積重公。八年，奏奉缺道員，改補，循例入覲，返浙署金衢嚴道一次。

十三年，告假回籍，途次青門，疾作，遂僑寓焉。方冀醫治就痊，詎項癭未愈，而目障旋生；目障未除，而周痺遂作。年復一年，至于痰塞而疾不可為矣。

公生于乾隆四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子時，卒于道光二十一年三月初四日戌時，享年六十有三。

生平遇人以禮，見品學端粹者，雖后輩滋益恭。孝友之行，規矩之度，不可勝書。而每奮于善舉，捐修淮揚堤工，沿堤七村賴以安堵。重修浙杭云林寺，倡捐多緡，紳商云集，工藉告竣。他如賑難民，卹孤寡，厚故舊，皆其犖犖大者。夫君子之仕也，所以利人濟物也。公骎骎響用，偏以（以上第三石）(下闕第四石志文)

4.尹世衡為永登縣師氏撰寫的墓表

永登縣（清代為平番縣）《師氏家譜》中保存的《皇清甘肅平番縣師氏先塋墓表》是由武威尹世衡撰文，皋蘭黃在中書丹，狄道（今臨洮縣）李穎篆額的。

其表文如下：

皇清甘肅平番縣師氏先塋墓表

賜進士出身前翰林院庶吉士現任吏部考功司主事武威尹世衡撰文

賜進士出身吏部候銓知縣皋蘭黃在中書丹

吏部揀選知縣丁卯科舉人狄道李穎篆額

己巳春，余以諸生肄業蘭山書院，有慎之者，允吾人也，服賈金城。余見淑氣迎人，循循雅飭，有古儒者風。心慕之，遂相友善。

庚午，余以鄉試中式，次年聯捷禮闈，入館選為庶常，以告假旋里，仍得與慎之相會。談論之際，乃述其祖父行誼，令余為之表其墓。余以為如慎之者，和于兄弟，信于朋友，見稱于鄉里，昆弟五人，俱著賢聲，茍非先世積德之厚，曷克臻此!是不可不有以表之。

按師氏，原籍山西太平馬村。高祖諱自祥，于前明行商甘肅，遂居平番西鄉之紅古城。曾祖諱仁奉，世務農業，敦龐醇固，鄉稱善人。祖諱福榮，家門豐禧，禮教克悖，為仁厚君子。至其父諱大德者，崇德信義，輕材好施。厥后家道中潰，幾無以自立。然能安貧知命，不事忮術，惟苦志讀書，博洽經史。以錮疾不能應試，終未得博士一衿，而積學有素；受業者日眾，閭里入膠庠者多出其門，時人皆敬愛之，以為矜式焉。后卒于乾隆四十八年三月二十五日，享年四十有三，葬于上川祖塋……

后裔壬戌科武舉師承烈謹錄

光緒五年歲次已卯中秋月上浣谷旦

1809年，尹世衡從蘭山書院肄業，與一位同學師身修（字慎之）交好。1811年，尹世衡考中進士后，告假回鄉，與師身修相會，應邀撰寫了這篇墓表。

師氏一族，原籍山西太平馬村，明代時高祖師自祥行商甘肅，遂定居在平番西鄉之紅古城。曾祖師仁奉，祖師福榮，父師大德，有五子：師廣修，師身修，師齊修，師治修，師俊修。五人者有子三：長子師應選，次子師應運，次子小名毛頭，有女一。

師氏后代師承烈，于1862年中武舉人，于光緒五年（1879）將表文抄錄到了《師氏家譜》當中。

（二）尹世衡信息匯總

綜合上述史料，可以獲得尹世衡較為全面的信息。

尹世衡(1779—1841)，字仲平，號仲輿，甘肅武威人，生于乾隆四十四年(1779)，卒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享年六十三歲。1809年，尹世衡從蘭山書院肄業，1810年，陜甘鄉試中舉人，1811年，辛未科中進士，名次為三甲101名，選翰林院庶吉士。散館后，歷任吏部考功文選司掌印郎中，壬午、癸未會試同考官，江蘇蘇松太倉、江南淮揚兵備道、浙江督糧道、金衢嚴道等職務。

尹世衡出生望族，其曾祖父為康熙舉人尹誥，祖父為乾隆拔貢尹思任，生父是廩膳生尹綰。尹世衡過繼給胞伯庠生尹彩為子。尹綰是武威名師，潘挹奎的《武威耆舊傳》中稱其“善為人師”，其弟子中考中進士者有郭楷、周泰元、牛鑒、潘挹奎等。尹綰的三個兒子“尹氏三兄弟”也非常優秀，長子尹世阿是舉人，次子尹世衡是進士，三子尹世清是舉人。尹世衡的學生、尹世清的女婿陳潤生也考中了舉人。

尹世衡家族譜系如下圖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