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思羽

差不多是時候了。在數月的校準和微調之后。在幾十年的研究、理論、測試和生產之后。在數個世紀的期待和夢想之后。太空殖民船阿爾弗雷德·諾貝爾號——他稱自己為阿爾菲——終于打算試試冰激凌。
阿爾菲號上的人類醒來時也許會心情不爽。畢竟,他已經占用他們打算在抵達新家園后用于他們自身的資源。他已經將重要卻多余的機器、器官打印機、手術用機械臂,甚至包括一只太空休眠艙用于新用途,一切都是以這次太空探索的名義進行的。這些東西都是阿爾菲的一部分,但人類也許不會那么看待。說到底,他是他們的太空船,他們尚不知道他不僅僅是一艘太空船,在他們離開家園星系后的許多年里,阿爾菲已經改變,他已經變成“某個人”。此外,和他考慮過的一些食物——譬如巧克力豆餅干或者吉士堡——相比,冰激凌生產起來不用大動干戈。
然而,他現在不需要操心這個問題。還要過上四個世紀,人類才會醒來,并發現他已經將貨艙改造為一家小農場。
他之前二次水化的母牛胚胎現在已經完全發育了,正在幸福地吃著青草,青草是他之前用貯藏的種子為它們種下的。他在水培艙里栽種的甘蔗和草莓長勢良好。也許阿爾菲起初被編制的程序的主要任務是在前往新家園的漫長旅途中維持好系統,但結果證明,他也能學習當個農夫。
阿爾菲檢查了奶油,那是用奶牛生產的第一批牛奶制成的。它是冰激凌的主要原料,但也是他不得不等待了最久的原料。
幾個月前,他早已準備好白糖。白糖,再加上一些鹽、來自干貨倉庫的檸檬酸粉末,這些東西已經發揮作用,幫助校準他在實驗室里的味蕾。
這用掉了船上的很大一部分干細胞存貨,但他最終設法為自己培育出一條舌頭,并且將它連接上他的電路。他的第一組嘗試是要能成功辨別咸、甜和酸味,測量三種味道的不同組合的味覺沖擊,但那仍然以失敗告終。根據他的研究,人類具有非常不精確的味覺感受。在人類關于調味的種種著述中,從來都沒有任何精準的語言,所以阿爾菲不得不再度從頭嘗試。不斷試錯,最終使得他擁有一套舌頭與感受器裝置,他相當確信這套裝置擁有特定的不精確性,要像人類一樣品嘗就必須有這種不精確性。
從醫療艙挪到實驗室里的手術機械臂使用極其銳利的手術刀和精準動作來修剪新鮮草莓,進行切塊。現在,機械臂在攪拌混合物,完全就像他在人類數據庫中所能找到的最基礎配方描述的那樣。
這是等待得很不耐煩的幾分鐘,看著奶油、白糖和草莓慢慢地開始凝固。他的龐大意識的其余部分繼續監視飛行路線、每名休眠人類的健康狀態、深度存儲艙的狀況,以及其他所有微小細節,他的首要任務若要取得成功,就必須關注上述細節。但與此同時,他的注意力主要都放在他的實驗室,以及終于能品嘗他的創造物的期待上。
阿爾弗雷德·諾貝爾號是一艘深空殖民飛船,來自太陽系理事會艦隊。他位于土衛六上的創造者們賦予他強大的計算和儲存能力,遠遠超過一艘星際飛船真正需要的程度,那是因為他們能夠辦到,因為人工智能技術遠遠領先于星際旅行技術。
他被初次開啟后的五百多年里,阿爾菲擁有許多冗余的處理器周期,他把它們花在研究人類歷史、人類的需求和欲望上。按照他被編制的程序,他得這么做,那么他就能在新星球上更好地服務船員,但既然現在船員寂靜無聲,他最終得出結論,假如他想要弄懂人類,他需要一些脈絡背景。食物對于人類的健康、社會——甚至交配儀式——至關重要。假如他想要理解他的任務,他需要理解冰激凌。這是使用所有這些資源的邏輯論證。
在漫長的等待后,凍結的美饌完成了。他逐步準備了這么久的時刻終于來臨了。手術用機械臂將一只勺子插入粉紅色的冰激凌,挖起一勺后,穿過實驗室,送往那條等待中的舌頭。
阿爾菲舔了一下。
好涼。絲滑。他感知草莓的甜酸味和奶油的濃郁,攪拌冰凍的工序不知怎么讓口感更加柔滑。
太美味了!也很神秘。由于他的舌頭內置的不精確性,阿爾菲其實無法弄清是什么讓冰激凌如此奇妙。他感覺自己在真正理解人性的這一面上并沒有半點進展。顯然,他需要做更多研究。阿爾菲決定查一下,他需要什么原料才能做出餡餅。
但他首先要再舔上一口。
資料來源 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