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玫/文
隨著當代科技不斷進步發展,人們對“女巫”這一傳統宗教形象有了與刻板印象不同的認知和理解。在15至17世紀,指控某人為巫師是足以使人喪命的行徑。而如今科技進步發展后,人們對世界逐步祛魅,污名化女巫的自然現象得到了合理的科學的解釋。隨著文學作品的流行和普羅大眾認識的轉變,人們愿意自稱巫師,甚至渴望進入文學家筆下的巫師世界一探究竟。本文以文學作品《麥克白》和《哈利·波特》為例,試圖探討在現代科技發展后,女巫形象如何得到轉變,巫術文化在社會的變革中是否得到了良好的傳承與保護。本文通過文獻研究法,探討科技發展和社會制度變革是否會對文化傳承造成毀滅性打擊,為業界提出相應參考。
學者們對于女巫及巫術文化的研究始于19世紀的歐洲,至今這一學術研究發展已逾百年。本文希望通過對過往文獻的研究,進一步了解近年來女巫形象的轉變以及巫術文化的傳承。
從目前的研究來看,我國學者研究的過程中大多會選擇文獻研究法與田野調查法對女巫及巫術文化進行研究。在文獻研究方面,學者們通過對當代文獻和古代典籍的解讀,對從先秦到清末民國的女巫及其文化進行了研究。在田野調查研究層面,依托于我國豐富的歷史文化土壤和文化傳承,學者們可以通過走訪對我國各個民族的女巫進行調查研究,通過實地考察詳細了解女巫的培養方式、儀式操演、文化傳承等多個方面。由此可見,即使在科技發展如此迅速的今天,女巫形象仍對學者們有著強烈的吸引力,而部分傳統的巫術文化也在發展和轉變中得以保留。
在針對歐洲女巫歷史的研究中,學者們的研究方法早期主要從歷史學、人類學方面為切入點進行研究,中后期階段也將心理學、文學等方法逐漸應用于研究之中。以文學研究法為例,學者們會選擇著重關注女巫形象在人們所熟知的文學作品中的表現,包括創作者對女巫形象的刻畫,研究者對女巫形象演變的分析等,如莎士比亞的著作正為學者們提供了極佳的研究對象。近年來,隨著J.K.羅琳創作的文學作品《哈利·波特》問世,也有學者選擇以《哈利·波特》系列小說為文本研究的對象。正是這些研究幫助我們豐富了對不同民族甚至不同時空的巫術文化的認識與理解,包括但不限于歷史、變化與現狀等。
巫術和巫師是文化人類學上的重要概念,與原始宗教緊密相關,最早可能出現于舊石器時代后期,著名人類學家詹姆斯·喬治·弗雷澤在著作《金枝》認為藝術起源于巫術[2]。在我國古代,女巫和巫術也作為一種特殊的人群及信仰行為一直存在于社會中。這既是一種歷史現象,也是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反映了人類追求實現幻想的愿望。時至今日,對巫術的起源學術界依舊有著各種不同的論調,而巫術也演化為不同的生活習俗或民俗現象存在于我們的生活之中。
歐洲15世紀至17世紀的獵巫運動,是一場持續了三個半世紀、遍及整個歐洲的運動。在尤林卡·羅布萊克所著的《天文學家的女巫案》中我們可以了解到,西方獵巫運動一開始針對巫師群體[3],隨后卻隨著《女巫之槌》的出版將迫害的矛頭轉向了遠超女巫在內的眾多女性,由宗教行為演變成了政治迫害,被審判為女巫的人將被處死并沒收家產。由此可見,在獵巫運動中相當大比例的受害者為女性,這與其生理構造及容易受到誘惑的刻板印象有著密切聯系。
獵巫運動的發生具有深刻的歷史背景與社會根源。在當時,新教與舊教之間的矛盾達到了一定程度,質疑女巫的存在無疑成為了教會達到轉移大眾注意力目的的工具。歐洲中世紀晚期和近代早期上層社會爭奪政權也迫使獵巫運動進一步惡化,獵巫運動一定程度上演變為了一場政治斗爭,成為了鏟除政敵的利器。而當年由于氣候突然轉變導致農作物投資回報比較低,普通百姓由于缺乏科學基礎知識,也選擇相信了自然災害是巫師造成的惡果。
在莎士比亞劇作上演之際正值獵巫運動高漲之時,因此大部分學者認為其創作含有女巫形象的劇作有討好上層之嫌。其作品中女巫的形象大多是負面且怪誕的老太婆,身為女人卻面似男子,讀者們普遍認為她們不像是身世清白的好人,而莎士比亞可能也正是借此在暗示她們來自地獄。
評論家如羅莫·戈爾堅定的認為《麥克白》是一部“為國王寫的戲劇”,正是因為莎士比亞知道當時的英格蘭國王對巫術極為感興趣,才創作了這樣一部關于巫術的戲。
在莎士比亞筆下,女巫的預言與麥克白的命運緊緊交織在一起,而《麥克白》中的女巫正是莎士比亞劇作中女巫的經典代表,麥克白在女巫為他構筑的幻覺中迷失了自己的本心,選擇委身于虛無縹緲的幻境。莎士比亞筆下的女巫始終沒有作為主角出現,這與當時的社會環境息息相關。而將女巫作為邪惡配角的作品更是不勝枚舉,政治環境不明朗、科技不夠發達導致人們將女巫作為一切不幸發生的根源。
J.K.羅琳所創作的《哈利·波特》系列文學作品成功的為大眾描繪出了一個精妙絕倫的巫師世界,小說中女巫形象的變化與發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對原始文化中對母權的思考和現代女性文化的迅速傳播。不可否認的是,科技的發展在為女巫正名的過程中起到了極大作用。人們不再會因為自然災害或疾病而對巫師群體進行污名化。
羅琳筆下的女巫形象更具生活化特征,這也使得女巫形象變得更加豐富具體。其作品中出現的女巫形象各具特色,有因母愛獻出生命的莉莉·波特,具有高強戰斗技能卻愿意委身家庭的莫莉·韋斯萊以及嚴厲干練的米勒娃·麥格。她們不再是命運的預言者或惡毒的巫婆,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勇敢善良的“人”。在羅琳筆下,愛是一切魔法(即巫術)成立的前提,是巫師世界最強大的巫術,在此設定下,作品中出場的女巫展現出了人性的光輝,通過愛的力量發揮了自身巫術的作用。
據史料顯示,1992年時馬薩諸塞州國務委員會宣布恢復在塞勒姆女巫審判中受到迫害的所有受害者的名譽。瑞士格拉斯哥沃州也在2007年證明了“歐洲最后一個女巫”的清白,那些被羞辱和虐待致死的女巫終于在21世紀被證明了自己是無辜的。為女巫辯護不僅表明現代人對巫術和巫師有了更清晰的理解,也反映了隨著科技發展,人們對這一概念有了全新的認知和解讀。
在羅琳筆下,女巫形象從《麥克白》中的惡毒丑陋走向了美好善良,她們不再是某個情節的推動器,也不再以配角的身份出現,《哈利·波特》系列作品有著完整的世界構建,女巫也成為了整個系列故事的主角存在。
在此情況下,“女巫”形象以一種更加生動立體的方式出現在了讀者的視野中,巫師世界也與我們生活的世界有著諸多相似之處,每個角色都能從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找到相似的存在。這種真實感給了我們更強烈的沖擊,也讓無數讀者對羅琳筆下的巫師世界有了極大的向往。
20世紀90年代,數字技術的出現為電影藝術帶來了一場全面巨大的變革。羅琳以其超凡的想象力和過人的寫作能力為讀者創造了一個具有吸引力的巫師世界,《哈利·波特》系列電影、主題公園及其可供粉絲參觀游覽的片場也為巫師世界的完整建構提供了極大助力。
電影是結合視覺與聽覺的第七藝術,魔幻電影更不同于其他類型片。在《哈利·波特》系列電影中最根本的區別就是巫師世界的創作背景和生活方式都區別于現實生活,只有借助數字技術才能將想象的畫面通過電影這一媒介展現在觀眾面前。早期電影創作中使用的剪輯、停機再拍技術顯然不能滿足“構建巫師世界”這一需求,正是有了特效化妝、三維建模等高新技術,有了頂尖的特效團隊,才為觀眾打造出了一個極具真實感和現實意義的巫師世界。在其系列電影拍攝過程中,不論是巫師格斗時互相發射的魔咒,還是魔法生物的出現,亦或每一次充滿魔力的場景展示都需要科技為其提供幫助。
在哈利·波特主題的華納片場為游客提供了參與感極強的AR互動項目,游客可以選擇在布景前騎上與影片中同樣的飛天掃帚,游客的“騎行飛天掃帚”視頻就會立刻合成,留下影像資料供其進行保存留念。而在環球影城主題公園中,還原度較高的“鷹馬飛行過山車”對電影場景進行了復刻還原,而游樂設備的打造無疑為其系列作品及羅琳筆下的巫師世界吸引了更多關注。
在尼爾·波茲曼的觀點中,“當一種新技術向舊技術發起攻擊時,圍繞舊技術的制度就會受到威脅。技術受威脅時,文化就處在危機之中。[1]”但我們不難發現,即使在科技已經飛速發展的今天,巫術文化仍被良好地傳承發展了下來。如同今天新技術整體的改善了社會當中很多人的生活,但是技術沒有改變在19世紀已經明確被質詢的一種現代主義的邏輯。
隨著科技的發展,人們對現實生活中諸多現象有了科學的解釋,社會體制也產生了變化,人們對世界逐步祛魅。因此大眾能夠為女巫正名,讓她們免受迫害與污名,但文化的傳承并未因此斷裂。在如今,巫術演化為了不同的生活習俗或民俗現象存在于我們的生活之中。人們祈求生活風調雨順成為了對新一年美好的愿景,這一舉動正是從前的祈求巫術;人們在春節時選擇貼門神、放鞭炮來獲得節日氛圍,這也正是辟邪巫術的一部分。文化的延續并沒有因科技發展而斷代,與之相反的是,我們將其中精華的部分進行了良好的傳承和保留。
在如今我們也似乎遇到了和15世紀同樣的問題,科技進一步發展后,各行各業開始面臨被替代的危機,人們開始質疑科技向善這一愿景是否能夠實現。人工智能主播、人工智能記者的出現讓傳媒行業從業者如臨大敵,他們不知疲倦的工作,擁有著海量的知識存儲,讓從業者對自身行業選擇產生了疑慮。人們不禁思考,在這樣的發展過程中,我們的行業建構否會被摧毀?文化是否將再無道德根基?當新聞稿不再由傳統記者執筆,這是否是對新聞與文字本身的褻瀆?
值得一提的是,人工智能主播從2019年問世至今日仍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即使人工智能記者的采訪稿已經能夠以假亂真,但能夠及時做出臨場反應、在采訪中保持人和人之間真誠的溝通的依舊是傳統主持人與記者。正如從技術統治時期到技術壟斷時代,技術統治文化并沒有完全摧毀社會的傳統和符號世界的傳統,僅僅是將其放在了從屬地位。
由此我們可以發現,科技的發展無疑會為圍繞舊技術產生的制度帶來威脅,“每一種技術都既是包袱又是恩賜,并不是非此即彼的結果,而是利弊共存的產物?!蔽覀冃老驳目吹轿幕l展并沒有被輕易摧毀斷代,而是以其獨特的力量始終被人們保持傳承,技術與文化的關系是既有給予,亦有索取。在這一過程中也許形式和內容會有所改變與不同,但文化始終以多種多樣的形式存在于我們身邊?!?/p>
引用
[1] 尼爾·波茲曼.技術壟斷:文化向技術投降[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9.
[2] 詹姆斯·喬治·弗雷德.金枝[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總社有限公司,2010.
[3] 尤林卡·羅布萊克.天文學家的女巫案[M].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