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沁楠
(湖南師范大學 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6)
本文通過“無訟”司法裁判案例庫,輸入“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為關鍵詞,將案件類型限制為“民事”,檢索到全國范圍內2000年至2020年期間共254 982份裁判文書。由于輸入“合同法第九十四條”檢索到的案例過于龐雜,筆者又輸入“合同法定解除權”,“法院層級:最高人民法院”為關鍵詞,將范圍縮小至179份裁判文書,對其進行分析與研究。截至2020年3月1日,筆者檢索到近些年來的判決分別是:2003—2012年11份,占比6.15%;2013年9份,占比5.03%;2014年16份,占比8.94%;2015年17份,占比9.50%;2016年27份,占比15.08%;2017年35份,占比19.55%;2018年37份,占比20.67%;2019年26份,占比14.53%。從這些數據可以發現,案件從2014年開始呈現出顯著增長的發展趨勢,2014年與2015年案件數量相當于2013年案件數量的1.7倍,2016年是2013年案件數量的3倍,2017年與2018年是2013年案件數量的4倍,2019年卻稍有下降,案件數量僅為26件,與2016年數量持平。
1.地域分布情況
從地域分布來看,合同解除權案件普遍分布廣泛,但案件較為集中于中東部地區,排名前三的分別是:海南省,廣東省各5件,占比2.79%;浙江省4件,占比2.23%;湖北省,重慶市各3件,占比1.68%。
2.案件審級情況
從案件的審級情況來看,一審判決結案的案件有1件,占比0.56%;二審判決結案的案件為73件,占比40.78%;再審程序結案的案件有105件,占比59.66%。可見,一半以上的案件是經過了再審程序才結案的。
3.案由分布情況
從案由分布情況來看,合同、無因管理、不當得利糾紛125件,占比69.83%;與公司、證券、保險、票據等有關的民事糾紛44件,占比24.58%;海事海商糾紛,知識產權與競爭糾紛各3件,占比1.68%;民事其他糾紛2件,占比1.12%;適用特殊程序與侵權責任糾紛的各1件,分別占比0.56%。可見,絕大部分案件的案由為合同、無因管理、不當得利糾紛。
通過對這179份法院裁判進行具體分析,筆者發現并非都是合同法定解除權的案件,其內容范圍涉及“原告以“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為由請求法院支持其訴訟請求、駁回起訴、原告主動撤訴、協議解除、約定解除”等情形。將這些無效內容剔除以后,在剩下具有研究價值的判決書中,有關《合同法》第九十四條規定的四種法定解除條件的判決書一共45份,占總判決數量的25.14%。分別為:一是以“不可抗力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為由請求確認解除的判決1件,占比0.56%;二是以“履行期限屆滿前,一方拒絕履行主要債務”為由請求確認解除的判決9件,占比5.03%;三是以“一方遲延履行主要債務,經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內仍未履行”為由請求確認解除的判決7件,占比3.91%;四是以“一方遲延履行或有其他違約行為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為由請求確認解除的判決28件,占比15.64%。筆者將對收集到的,法院以“《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為審判依據的案件進行具體分析。
1.案件地域分布情況
當事人以該事項為由向法院起訴的案件只有1件,①(2018)最高法民終107號。占總判決數量的0.56%,說明當事人依據不可抗力條款請求確認合同解除的案件是較少的,該案原審發生在我國經濟發展快速的中部地域,湖北省。
2.案件結案情況
該案件通過二審判決結案,說明該類型案件上訴率較高。
3.法院支持確認合同解除訴求的情況
該案件中,法院支持解除方確認合同解除的訴求。從判決結果來看,法院的支持比例較高,解除方只要提供因不可抗力致使合同目的無法實現的條件,法院就能支持解除方的訴訟請求。
1.案件地域分布情況
當事人以該項事由向法院起訴的共有9件,①(2019)最高法民申3404號,(2018)最高法民申811號,(2018)最高法民終289號,(2013)民提字第71號,(2017)最高法民終646號,(2017)最高法民終722號,(2019)最高法民終167號,(2016)最高法民申1084號。占總判決數量的5.03%。據統計,在這些案件中2014年以前1例,2015年0例,2016年2例,2017年2例,2018年2例,2019年2例。由此可見,法院受理此類案件的趨勢較為平緩。這些案件都載明了原審法院所在地,分別為黑龍江省,四川省,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湖北省,陜西省,浙江省,湖南省,重慶市。其地域分布較為廣泛,不單純集中于某些經濟發達的地區。
2.案件結案情況
在這9例案件中,一審判決結案的1例,占比11.11%;二審判決結案的5例,占比55.56%;再審結案的3例,占比33.34%。可見,案件上訴與再審的比例非常高。
3.法院支持確認合同解除訴求的情況
解除方以此事由請求法院確認合同解除的,法院支持解除方訴求的案件有8件,占比為88.89%;法院支持不予解除方訴求的有1件,占比為11.11%。從判決結果來看,法院確認合同解除的比例較高。
1.案件地域分布情況
當事人以該事由向法院起訴的共有7件,②(2012)民再申字第317號,(2013)民申字第204號,(2016)最高法民終173號,(2014)民提字第53號,(2016)最高法民申1231號,(2016)最高法民申2402號,(2019)最高法民申2233號。占總判決數量的3.91%。據統計,在這些案件中2012年1例,2013年1例,2014年1例,2015年0例,2016年3例,2017—2018年0例,2019年1例。法院受理此類案件在2016年達到頂峰,其余年份受理數量較少。這些案件都載明了原審法院所在地,主要集中在我國南方沿海城市,具體排名為浙江省3例,海南省與廣東省并列2例,湖南省1例,安徽省1例。
2.案件結案情況
在這7例案件中,一審判決結案的0例,二審判決結案的1例,占比14.29%,再審結案的6例,占比85.71%。說明該類型案件大部分是通過再審程序結案的。
3.法院支持確認合同解除訴求的情況
解除方以此事由請求法院確認合同解除的,法院支持解除方訴求的案件有5件,占比為71.43%;法院支持不予解除方訴求的有2件,占比為28.57%。從判決結果來看,法院確認合同解除的比例較高。
1.案件地域分布情況
當事人以該事由向法院起訴的共有28件,③(2013)民申字第473號,(2015)民提字第130號,(2019)最高法民終464號,(2017)最高法民終607號,(2015)民申字第539號,(2014)民申字第1561號,(2019)最高法民申1805號,(2019)最高法民再140號,(2019)最高法民申3746號,(2014)民申字第1410號,(2004)民二終字第168號,(2018)最高法民申2488號,(2016)最高法民申2365號,(2011)民二終字第109號,(2016)最高法民申2169號,(2018)最高法民申1800號,(2018)最高法民終120號,(2015)民申字第507號,(2017)最高法民終954號,(2019)最高法民再288號,(2014)民抗字第46號,(2014)民申字第760號,(2012)民申字第1588號,(2013)民提字第188號,(2015)民申字第1798號,(2019)最高法民終565號,(2014)民申字第761號,(2016)最高法民再251號。占總判決數量的15.64%。據統計,在這些案件中2012年以前2例,2013年3例,2014年5例,2015年3例,2016年3例,2017年1例,2018年5例,2019年6例。法院受理此類案件的數量較為平穩,整體呈現出不斷增長的趨勢,這些案件都載明了原審法院所在地,雖然該類型案件地域分布廣泛,但較多集中在我國經濟發達的南部沿海城市與北方老工業地區,具體排名是海南省與廣東省并列3例,北京市、吉林省、重慶市與浙江省并列2例,其余省份各1例。
2.案件結案情況
在這28例案件中,一審判決結案的0例,二審判決結案的7例,占比25%,再審結案的21例,占比75%。說明該類型案件上訴與申請再審的比例都很高,而絕大部分是通過再審程序結案的。
3.法院支持確認合同解除訴求的情況
解除方以此事由請求法院確認合同解除的,法院支持解除方訴求的案件有20件,占比為71.43%;法院支持不予解除方訴求的有8件,占比為28.57%。從判決結果來看,法院確認合同解除的比例較高。
以不可抗力不能實現合同目的為由提起訴訟的,合同應當解除,但應當通過風險負擔規則亦或法定解除權規則解除的,存在爭議。
在湖北水調歌頭有限公司與武漢市洪山村村民委員會房屋租賃合同糾紛中,法院已確認洪山村委會可依據《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一)項的規定,解除其與水調歌頭公司簽訂的《房屋租賃合同》后,以《合同法》第九十七條認定洪山村委會應將水調歌頭公司對租賃房屋的投入折價予以補償。洪山村委會上訴稱,原審認定合同解除的法律責任不適用《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七條,系適用法律不當。后二審法院根據《最高院關于審理城鎮房屋租賃合同糾紛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一條規定,認定合同因不可歸責于雙方的事由而解除的情況下,可以按照公平原則分擔損失。①《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城鎮房屋租賃合同糾紛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一條規定:“承租人經出租人同意裝飾裝修,合同解除時,雙方對已形成附合的裝飾裝修物的處理沒有約定的,人民法院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四)因不可歸責于雙方的事由導致合同解除的,剩余租賃期內的裝飾裝修殘值損失,由雙方按照公平原則分擔”。
根據以上案例分析得出:在已有因不可抗力導致合同解除的風險負擔責任條款存在的情況下,法院仍然適用一般合同解除后的法定解除權責任條款對合同當事人進行救濟。那此種情形下如何進行法律適用?
預期違約分為明示預期違約與默示預期違約兩類,明示預期違約較好判斷,一般不會成為司法實踐的難點,可對于默示預期違約,對于不同的合同,其認定方式各有不同。
在劉秀蘭與府谷縣瑞豐煤礦有限公司合同糾紛中,劉秀蘭與瑞豐煤礦于2013年3月27日簽訂《煤礦治理項目轉讓協議書》,雙方協議約定轉讓價款2.88億元,劉秀蘭依約支付1 800萬元定金后,瑞豐煤礦于2013年9月11日將案涉項目以3億元承包給圣龍公司。法院認為,瑞豐煤礦將同一項目二次轉讓,符合《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二項“當事人一方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主要債務”的情形,對方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
在黑龍江康亞有限公司、黑龍江寶宇有限公司合資、合作開發房地產合同糾紛中,雙方簽訂協議約定共同負責三、四期項目的開發建設及經營管理。但在履行過程中,被告設立全資子公司,并由全資子公司負責三、四期項目的開發經營及銷售,剝奪了原告參與合作開發的經營管理權。法院認定被告符合《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二項“當事人一方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主要債務”,原告向法院請求解除協議,理據充分。
根據以上案例分析得出,由于我國沒有對默示預期違約進行具體規范,所以法院的認定各不相同。那如何對默示預期違約的條件進行完善,使法院認定更具有確定性?
不同法院對“催告”這一形式的不同認定,將導致案件審理結果截然不同。
在樓其華等人與浙江華成有限公司商品房預售合同糾紛中,法院認為該案的爭議焦點為再審判決支持被告解除合同的訴訟請求是否違反了民法的基本法理。再審法院認為,2009年6月9日,被告已訴至一審法院請求解除案涉合同,而被告于2009年12月28日、29日發給原告等六人的通知書是要求其于2009年12月30日前繳清所購房屋的欠款及欠款違約金,但原告六人未提供證據證明其已按時交納,故其辯稱被告已放棄解除案涉合同的理由不能成立。再審判決原告于2009年6月9日訴至一審法院,請求解除與原告簽訂的商品房買賣合同符合《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規定的精神。
在海南晉商有限公司與陳劍宏股權轉讓糾紛一案中,晉商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某以其通過微信向被告發送補充協議和民事裁定書,證明其履行了催告義務。法院認為,李某通過微信發送的補充協議是一個無合同當事人簽字的合同文本,并沒有催告履行期限和催告內容。而民事裁定書,由于起訴行為本身不屬于《合同法》規定的催告方式,其并未實際催告被告支付股權轉讓余款。因此,對于原告的訴訟主張,法院不予支持。
在第一個案例中,被告在合同履行期限屆滿前予以催告,并不符合法條的規定,但法官認為其符合《合同法》的規定,認可其催告的效力,則對于催告行為的履行時間到底如何認定?
而第二個案例中,法官并不認可李某向被告以微信發送補充協議與民事裁定書的效力。由于法條并沒有明確規定催告行為的實質要件,導致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很大。則我們如何認定“催告”這一行為?
在張忠旗、大連筑達有限公司合同糾紛中,雙方《協議書》明確約定禁止私自抵押,合同簽訂僅三個月后,被告即私自將案涉土地抵押并貸款用于自身經營使用,并對原告長期隱瞞。特別是2016年10月原告向被告發函指出其違約行為并要求妥善處理的情況下,被告仍繼續實施違約行為,再次將地上房屋予以抵押貸款。且持續時間較長,次數較多,原告主張依據《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規定行使法定解除權,法院予以支持。
在秦雪梅與宋若詩買賣合同糾紛中,雙方簽訂《土地權屬轉讓協議》、《土地使用權補充協議》后,因辦理手續之需,被告應將上述《國有土地使用證》原件交還原告。然而雖經原告代理人楊某三次發函要求,被告均未履行協助義務,導致原告不能按期辦理公證委托授權手續。后被告未按協議約定履行付款義務,原告代理人楊某于同年10月14日再次發函催告付款,原告仍未付款。后原告于同年10月18日發出《合同解除告知函》。法院認為,原告解除合同的行為符合《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四)項之規定。
在重慶中建公司與中國信達公司重慶辦事處上訴案中,根據雙方簽訂的協議書第三條規定,被告承諾在協議書簽訂之日起18個月內辦理抵債房屋的土地使用權和房屋產權轉移手續,但被告在合同簽訂4年里雖經多次催告仍未將抵債房產過戶給被告,導致被告的合同目的沒有實現。法院根據《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一款第(三)、(四)項之規定認定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
根據上述案例分析得出,以上三種案例都是同種類型,且皆為非定期行為,可法院在審理此種案件中,既有適用《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條款的,也有適用第四項條款的,也有兩項條款同時適用的。反映出法院沒有區分定期行為與非定期行為,沒有區分對應的法條適用,亂用法條問題嚴重。
前文案例中,雙方當事人所爭議的焦點就是對于此類條件下的合同解除,應該適用何種條款進行責任與風險的承擔。對此,風險負擔規則認為,債務人已因不可抗力免除其繼續履行合同的義務,若債權人以對待給付期待對方的對待履行無疑會使期待利益落空。而法定解除權解除規則不會免除當事人繼續承擔對待給付義務,其會明確當事人間的法律關系,債權人可保留對待給付義務,以此獲取對方的給付代償。
此類條件下的合同,從立法來說,風險負擔規則與法定解除權解除規則應采其一,不可兼容。但由于風險負擔規則采取一刀切的做法過于死板,致使合同的風險全部由債務人承擔并不公平。筆者認為,適用并存模式更為尚佳,債權人有決定繼續承擔對待給付義務的自由,當其認為有以對待給付換取標物的必要時,其可適用解除權規則,若債權人認為繼續負擔對待給付義務沒有必要或想盡早從合同中解除出來,其也可以適用風險負擔規則,行使解除權,從而更好地保護自己的利益。
根據上文案例,法院認定默示預期違約的情形有:出賣人一物二賣,當事人未經對方同意將項目移轉第三人等。雖然法院對于默示預期違約的規定不明,但從以上案例可以看出法院并沒有以當事人的行為,意志,作為判斷默示預期違約的要素,而是根據當事人拒絕履行是否會引起合同不能履行,即根本違約作為判斷的條件。
在各國的立法與司法實踐過程中,對于因實際違約造成合同解除規定了比較嚴格的標準,即只有根本違約才能解除合同。根據兩大法系及公約的經驗來看,我國應將嚴重違約的后果達到根本違約的標準作為合同解除的一般要件。但事實上,我國已經在《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四項規定了根本違約這一標準,但并沒有突出其一般性與普遍性特點。所以筆者認為,我國應該將根本違約作為《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二項至第四項中的一般性條款,然后根據不同違約形態,分列不同的合同解除情形與條件。這樣原則性與具體性相結合,不僅使立法上更加完善與規范,在司法實踐中也更具有可操作性,更利于執行。
催告的時間作為其形式要件至關重要,上文案例的爭議就在于合同履行期限之前的催告是否發生效力。一種觀點認為構成適格的催告,原因是催告行為以通知到達當事人后成立,但其效力以履行期限屆滿當事人不履行債務而生效,則履行期限屆滿前也可以為有效的催告。①史尚寬:《債法總論》,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40頁。另一種觀點認為不構成適格的催告,原因在于債務人在合同履行期限屆滿之前沒有對待給付的義務,則在合同履行期限屆滿前予以催告,無法產生催告的效力,此時僅為要求債務人盡快履行債務的意思通知。②孫森焱:《民法債編總論》,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622頁。筆者更支持第二種觀點,催告的目的是對債務人加以警告,要求其盡快履行債務,但在履行期滿前予以催告,并不能發揮其應有的效果,所以,法官需要嚴格按照法條的規定,對催告的時間限定在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即合同履行期限屆滿之后,從而進行認定與裁判。
而催告的內容是法院認定催告實質要件的依據。若當事人催告時明確指出了該特定待履行債務,并給與其合理的履行期限,最后也明確指出了若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所應當承擔的法律后果,則應認定其履行了催告義務,發生催告效力。而上文案例中,由于晉商公司法定代表人發送的補充協議是無合同當事人簽字的合同文本,則其并沒有達成雙方意思一致的合同協議。而民事裁定書僅能證明原告向法院提起訴訟曾要求被告支付股權轉讓款余款,但并沒有涉及催告履行期限與特定法律后果,所以,其并沒有實施催告行為,履行催告義務。
對《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第四項分析可知,兩者都是遲延履行,而第四項與第三項相比無需催告。即只要債務人遲延履行,就會致使合同目的無法實現,債權人即享有合同解除權,可以解除合同。在此類行為中最為典型的就是定期行為,即約定的期限對于合同的履行具有至關重要的影響,一旦未按期履行,就將會使合同目的落空。而非定期行為,顧名思義,約定的期限不會在當事人之間產生緊密的聯系,若債務人遲延履行債務,債權人可以予以催告,給予其合理的期限,讓其繼續履行,即遲延履行并不會使合同目的落空。因此,定期行為應當適用《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四項,非定期行為應當適用《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
從上文中的案例可知,法官在裁判中既忽視了履約方進行了催告的事實,沒注意到非定期行為需要適用《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也沒有從默示預期違約的角度進行分析,論述為什么不屬于《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二項;更沒有論述履行期限對于合同當事人的重要性,從而徑直適用《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四項。③(2014)民申字第1410號,(2004)民二終字第168號。由此說明法院并沒有區分定期行為與非定期行為,沒有深究非定期行為中定期催告的意義,從而剝奪了違約方能夠繼續履行的機會,使《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形同具文,需要深思與改進。
《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五項規定了兜底條款,即當出現法律規定的其他情形時,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在此情形下有兩種解釋,第一種是具有其他致使合同解除的事實與條件;第二種是其解除條件是《合同法》第九十四條前四項規定的具體事實規范。
第一種類別的典型有:《合同法》第二百六十八條定作人的任意解除權,第四百一十條委托人或受托人的任意解除權。這些法條規范的立法目的與《合同法》第九十四條前四項截然不同,其事實構成具有獨立性,因此,可以根據不同案件情形進行具體適用,所以,《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五項只是對其具有指導意義,并沒有規范意義。
第二種類別的典型有:《合同法》第一百四十八條買受人因標的物不符合質量要求可解除合同,《合同法》第一百六十六條買受人因出賣人分批交付的標的物不符合約定的,可以解除合同。這些法條具有完備的事實構成與法律后果,其本身具有合同解除的條件與基礎,在法律適用中,其作為特別法律規范相較于普通法規優先使用。
筆者通過對近10年179份合同解除權糾紛判決書進行分析,發現該制度在司法裁判中呈現出以下問題:第一,風險負擔規則與法定解除權的適用沖突。對此,筆者認為,我國應當采取并存模式,賦予合同相對人選擇的權利,若想以對待給付換取對方給付代償的選擇法定解除權解除規則,若想盡早從合同中脫離出來的適用風險負擔規則。第二,默示預期違約認定標準模糊。筆者認為,預期違約導致合同解除的本質為合同目的無法實現,亦即根本違約。所以相比較規制默示預期違約的構成要件,不如將根本違約作為《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二至第四項的一般要件,再通過分列違約的各具體情形,為法官裁判提供法律依據。第三,催告的時間、內容效力認定不明確。對于催告的時間,筆者認為,一方遲延履行前的催告僅具有督促的效力,而在合同履行期限后實施的催告才具有法律效力。而對于催告的內容,認為在合同相對方說明了待履行債務,履行時間,違約后果時即為做出了合理的催告。第四,定期行為與非定期行為法律區分適用不清晰。筆者認為,由于法官未區分定期合同與非定期合同,導致《合同法》九十四條三四項法條適用混亂,若能將定期合同與非定期合同區分,法條適用便清晰可見。在此,筆者希望在未來的立法中,能進一步完善合同解除權制度的相關規定,以期更好地保護合同雙方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為我國的公平交易,商業秩序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