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清潔劑中毒的中西結合療法

胡宇聲 ， 林如瑩 ， 劉鐘杰

(1.中國農業大學動物醫學院 ， 北京 海淀 100193 ； 2.中國農業大學動物醫院 ， 北京 海淀 100193)

急性中毒是犬貓臨床的常見疾病，具有發病急、變化快、發展迅速的特點。對于中毒病，最理想的情況是明確毒物種類，給予相應的解毒藥進行治療。但在實際臨床中，通常毒物種類不明確或沒有相應解毒藥，因而對癥及支持治療是最常用的策略。中獸醫四診合參，從氣血出發對中毒病例進行診療，有其獨特的優勢。遺憾的是，關于中獸醫方法在中毒病診療中運用的報道罕見。筆者曾接診1例貓清潔劑中毒病例，采用中獸醫方法診療，取得了較好的療效，分享診療過程如下。

1 病例基本信息

患貓為雄性，5歲，體重5 kg，因吸入皮鞋清潔劑(主要成分為氟碳樹脂、增效劑)霧氣，出現嘔吐、呼吸急促。次日就診時，體溫36 ℃，四肢爪墊發紺，呼吸急促，不能站立或趴臥。相關檢查排除胰腺炎及肝腎功能異常，但見脫水及炎癥指標[血清淀粉樣蛋白A(SAA)=100.4 μg/mL、白細胞(WBC)=33×109/L]升高。接診醫師給予對癥治療，使用舒巴坦鈉、地塞米松、奧美拉唑、科特壯、布地奈德、特布他林等藥物，治療6 d后，患貓體溫升至38.5 ℃，可少量進食，但呼吸仍十分急促，需要吸氧維持，且仍不能站立或趴臥，治療期間僅排少量小便。因療效未達預期，接診醫師邀請中獸醫會診。

2 中獸醫治療及轉歸

患貓精神沉郁，脈細數、沉取有力，舌面水滑、舌體左側邊緣隆起、中部偏上呈暗紫色。舌面水滑為濕象，左側邊緣隆起表明督脈瘀滯，中部偏上暗紫則代表上焦有寒。脈沉取有力，說明整體不虛。因而，當下患貓為濕阻氣機兼上焦有寒，故處方：生薏仁12 g、干姜6 g、懷牛膝3 g。患貓呼吸困難，若勉強灌服湯藥，易引發嗆咳，多有不便。故煎湯濃縮，得到30 mL藥液，每次取5 mL灌腸，3次/d，共2 d。此外，除乳酸林格氏液和地塞米松外，停用其他藥物。3次灌腸后，患貓排出8 d以來的第1次糞便，色黑、半成形。排便后，患貓精神大為好轉，能夠站立并蹦上窗臺，呼吸仍急促，但已無需吸氧。

灌腸第2天中午，患貓呼吸狀態在靜息時已接近正常，仍排出黑色糞便，尿量較大，恢復主動進食。舌面水滑程度較之前有較大改善，暗紫變淺，但舌體前部出現凹陷，右側邊緣隆起。舌體前部凹陷反映出上焦氣虛，邊緣隆起則是局部氣郁之象。將地塞米松劑量減半，繼續用中藥灌腸。當日下午，患貓體溫升至40 ℃，但精神狀態良好。根據筆者經驗，這種發熱與地塞米松減量有關。從中獸醫視角看，地塞米松具有溫下焦的作用，當地塞米松突然減量時，下焦不溫，虛陽上浮，以致發熱。因而可用同樣具有溫補下焦之力的補骨脂來暖下焦，斂浮陽。故處方：生黃芪12 g、補骨脂6 g、干姜6 g、淮山藥6 g、枳殼3 g，用法同前。用藥后第2天中午，體溫降至38.3 ℃。此劑用完后，患貓狀態恢復正常，唯見大便偏軟；精神、體力大有改觀，開始抵抗診察和治療。遂停用所有藥物，囑咐畜主每日予患貓揉腹，注意養護。1周后回訪，患貓大便成形，一切正常。

3 討論

皮鞋清潔劑中的氟碳樹脂對于貓是否具有毒性，目前尚未見報道；但清潔劑中的有機溶劑(增效劑)引發人類中毒的案例卻并不少見[1]。本病例中有機溶劑的具體成分無法得知，筆者只能猜測患貓吸入有機溶劑引發了急性呼吸道損傷，這與舌、脈象上的指征相吻合，也能解釋為何患貓中毒后出現呼吸道癥狀及炎癥相關指標的上升。患貓中毒后的消化道癥狀及運動機能障礙，或與有機溶劑的消化道毒性和神經毒性有關。

患貓經西醫診療后，雖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從舌、脈可知上焦的病變并未得到解決，故仍存在呼吸障礙等諸多問題。對于吸入有毒氣體引發的疾病，很自然會聯想到肺的損傷，再結合大便未排的癥狀，考慮到肺與大腸相表里，選擇瀉法來通腑順氣會是許多醫者的選擇。本病例中，筆者并未選擇瀉下之法，而是結合舌、脈，判斷當下氣血異常之處，處方將其“調平”，雖未用瀉藥，卻有瀉下之功，其依據便是《傷寒論》中多次強調的“陰陽自和者，必自愈”。“陰陽和”是“愈”的關鍵所在。無論采用何種療法，核心目標都應是促使機體“陰陽和”，而非只著眼于癥狀的緩解。如何實現“陰陽和”？先賢早已給出答案，《內經》中“無問其病，以平為期”即是“陰陽和”思想下的具體治則。筆者根據這一原則，在臨床中通過診察，判斷出氣血的“不平”之處，虛則補之，實則瀉之，寒者熱之，熱者寒之，取得了良好的療效。

動物機體之所以能夠在支持或對癥治療的條件下，從某些不明成分或無特定解毒藥的中毒病中恢復，其重要原因之一便是機體自身的解毒功能。而這一功能的實現，有賴于機體整體氣血的相對有序運行。從氣血的視角來思考，毒物引發的氣血運行失序便是導致動物中毒的原因，而若能持久地糾正氣血失序，就是在一定程度上的解毒。而這一過程，若有特效解毒藥的參與最好，若無，也并非不能實現，“調平氣血”即是解毒。在筆者看來，這便是中獸醫療法對于中毒病治療的原理。

在當今的醫療環境下，很難遇到未曾使用過化藥或生物制劑的病例。對于中獸醫師而言，若不能從氣血的層面對這些藥物予以認識，制定治療方案時往往不能很好地實現預期療效。如何對這些藥物進行認識？筆者認為，通過中獸醫四診，例如舌、脈，來觀察藥物使用前后機體在氣血層面的改變是一種較為可行的方法。

從中醫的發展史來看，無論漢代的六經辨證還是金元四大家的學術體系，亦或明清的溫病學，這些對中醫學產生重大影響的理論的確立，無一不根源于急重癥的診治[2]。因而，急重癥恰恰是中醫學的優勢所在[3]。與中醫學同根同源的中獸醫學，更是在上千年的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急重癥處理經驗[4]。急重癥診療是檢驗和發展中獸醫理論，嘗試中西獸醫結合的絕佳領域。因而，對于小動物臨床急重癥，中獸醫學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