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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學界基于概念轉義的“歷史中國”敘事置換研究

2022-11-25 19:10:18李友東
社會科學 2022年6期
關鍵詞:歷史

李友東

在西方學界關于“歷史中國”相關問題的討論中,存在一種概念使用上的“轉義”(tropic)現象。所謂“轉義”,指的是中國本土歷史概念在翻譯為西方語言時所發生的意義改變現象。這種意義改變,背離了概念在本土語境中字面的、文化的和歷史的一般理解和用法,“通過在人們通常認為沒有聯系的地方,或者在人們通常認為有聯系但聯系方式與轉義中所暗示的方式不同的地方建立起某些聯系,從而產生修辭格或思想”。(1)海登· 懷特:《話語的轉義——文化批評文集》,董立河譯,鄭州:大象出版社、北京:北京出版社2011 年版,第2—3 頁。海登·懷特認為,概念轉義會導致歷史敘事在情節與意義上都發生轉變。“將原先按某種轉義模式進行編碼的(真實的或想象的)事件系列解體,并以另一種轉義模式將此系列逐步重構。由此來看,敘事就是一個解碼和重新編碼的過程。”(2)海登· 懷特:《作為文學作品的歷史文本》,彭剛譯,載彭剛編《后現代史學理論讀本》,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 年版,第56 頁。安克施密特也認為,敘事“轉換程式”會受到概念“轉義”模式的“指引”。(3)安克施密特:《當代英語歷史哲學的困境》,彭剛譯,載彭剛編《后現代史學理論讀本》,第131 頁。

這種基于概念轉義的敘事置換,原本常見于西方學界的比較史學和中國史領域;但近年來,基于西方學界尋求“歐亞統一”世界歷史范式的需要,世界史領域中也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這種現象。其基本的步驟大致可以歸納為: (1)基于西方學術語境、歷史經驗與現實需求,為中國歷史相關概念注入某些原本不屬于它的異質意義(“概念轉義”); (2)基于多個轉義概念之間的意義連接(“概念互文”或“文本間性”),建構出符合西方歷史經驗和理論范式的“中國歷史敘事”; (3)以西方學界建構的中國歷史敘事為比較尺度,評價甚至置換本土語境的中國歷史敘事、經驗和意義,以證明西方歷史經驗和理論的正當性與普世性(“敘事置換”)。然而,由西方學界建構的轉義概念、替換敘事和理論范式,常令中國學者感到陌生和不解。這實際暴露出中西方跨語際的比較史學中,在看似能夠對譯的概念之間,實際存在諸多內在的“知識沖突”。

那么,這種跨語際交流中的“概念轉義—概念互文—敘事置換”是如何發生的?在這一過程中,西方學者是基于什么學術范式來轉義和替換敘事的?這是否影響了對概念指涉的相關歷史“事實”或知識體系的理解?這些問題都值得我們認真探討。下面我們就以“王朝”與“empire”、“中華民族”與“Chinese nation”、“邊疆”與“frontier”等三組概念為例,來探討西方學界與“歷史中國”相關的概念“轉義”“互文”與敘事置換現象,并探究其背后的規律和原因。

一、“王朝”與“帝國”的轉義

當前西方學界存在的一種常見現象是,在中文語境中被稱作“王朝”的中國歷史政權,一旦進入到英文語境,往往會被“轉義”為“帝國”(empire)。(4)在現代西方常用的英語詞典中,“empire”皆有“國家群”“國民(nation)群”之意。如《科林斯詞典》(https://www.collinsdictionary.com/dictionary/english/empire)、《劍橋詞典》(https://dictionary.cambridge.org/dictionary/english/empire)。而在《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帝國”“一般指版圖很大或有殖民地的君主國家……沒有帝王而向外擴張的國家,有時也稱為帝國”(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 年版,第287 頁)。中英語境下“帝國”含義的不同在于,漢語的“帝國”,主要強調是有“君主”(即“帝”)、且“版圖很大”或“有殖民地”的國家,而英語詞典強調的是“國家群”之意。

(一) “帝國”在西方語境中的特殊歷史“意義”

當中文語境的“王朝”轉義為英語的“帝國”(empire)時,至少會為“王朝”增加兩項原不具備的意義:第一,在西方歷史經驗下的“帝國”,是不穩定的“世界”或“國家群”,遲早是要分裂或解體的;第二,在西方的歷史邏輯上,“帝國”的分裂或解體是“現代”民族國家形成的前提。

在西方歷史語境中,“帝國”并非是一種“國家”形式,而是由帝制霸權控制的許多異質“國家”(countries)組成的國際社會或“國際體系”。(5)R.B. Wong,China Transformed:Historical Change and the Limits of European Experience, Cornell Paperbacks , 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97, p.75.如亞當·沃森認為,“帝國”是一種國際體系或社會,是由“帝制組織的國家社會”。帝國政府并不直接管理所有地區。它在行政上只控制核心地區,利用霸權控制對外關系,并從某種程度自治的外圍國家圈中收取貢賦。“帝國”體系的權力特點是,從中心向外輻射,邊疆具有彈性和不精確性。(6)Richard Little, “The English School and World History”, in Alex J. Bellamy,International Society and Its Critic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5, p.51.這與現代民族國家有明顯不同,后者的“主權是完全、平整、均勻地施加在一個合法劃定邊界內的每平方厘米領土上”。(7)J. Leibold,Reconfiguring Chinese Nationalism:How the Qing Frontier and Its Indigenes Became Chinese,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US, 2007, p.10.因此,現代世界歷史地圖集中,將古代世界帝國標注成同一種顏色的做法,具有誤導性,因為帝國沒有任何明確界定的邊界,越是遠離帝國的中心,其統治的影響越是衰減。(8)Richard Little, “The English School and World History”, p.51.

西方學界將“帝國”視作某個“強權”統治的“世界”或“國家群”的觀點,既離不開歐洲對“傳統”“帝國”歷史的認知,也離不開其對歐亞大陸由“傳統”向“現代”轉變時期奧斯曼、莫臥兒、羅曼諾夫以及拿破侖等帝國歷史經驗的歸納和總結。就前者而言,歐洲歷史上雖然存在帝國,但依靠武力統治各個異質文明的羅馬帝國,只提供了法律和社會秩序的思想,卻沒有讓“帝國”制度延續下去。此后的神圣羅馬帝國雖然號稱是“普世帝國”,但教會才是基督教文明、基督教世界統一的真正中心;神圣羅馬帝國也沒有建立任何行政基礎設施,以將自己變為一個現實的帝國。(9)Roy Bin Wong,China Transformed: Historical Change and the Limits of European Experience, pp.77-78.而就后者而言,奧斯曼等帝國的“世界屬性”最終導致了排他的民族主義邏輯,并導致一系列民族分離主義問題。因此在西方學術界關于“帝國”的認知中,“帝國”并不穩定。“帝國”因其異質性的“世界”“國家/民族群”性質,具有分裂為多個“現代”民族國家的宿命。統一的帝國能否最終轉變為現代民族國家,還要看知識精英在將民族主義思想傳播給大眾時,如何基于“帝國”遺產對“民族”身份重新定義。(10)Peter C. Perdue, “Boundaries, Maps, and Movement: Chinese, Russian, and Mongolian Empires in Early Modern Central Eurasia”,The International History Review, Vol.20, No. 2 (1998),p.285.

這種“王朝”到“帝國”的概念“轉義”,最終導致了西方學術語境下中國“王朝”歷史敘事與意義的改變。限于篇幅,這里僅以“清王朝”向“清帝國”歷史敘事的變化,來說明這一問題。

(二)西方語境中“清帝國”對“清王朝”歷史敘事的取代

西方學界通過強調“清帝國”在行政集權、多民族、“殖民定居”模式、擴張、合法性和收入等方面與其他歐亞帝國的所謂“相似性”,(11)William T. Rowe,China’s Last Empire:The Great Qing, Cambridge and London: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7. Peter C. Perdue , “A Frontier View Of Chineseness”, in Giovanni Arrighi, Takeshi Hamashita, and Mark Selden,The Resurgence of East Asia:500,150 and 50 Year Perspective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Curzon, 2003, p.64.最終把“清帝國”納入到西方預設的“歐亞統一”“早期現代帝國”的“新”比較視野中,從而實現了西方學界中國歷史研究從“王朝”向“帝國”范式的轉換。

20 世紀50—60 年代,西方學界還沒有所謂的“新清史”,當時仍按照中國傳統史學的“儒家‘王朝興替’模式”來理解清朝。(12)William T. Rowe,China’s Last Empire:The Great Qing, p.2.此時的“清王朝”歷史敘事是這樣的:滿族統治者通過與漢族精英結合,建立了高效的國家治理和情報網絡、實施大規模稅收征管、地方控制和饑荒救濟,資助大量學術項目,并消除了游牧民族的軍事威脅,擴大了國家規模。但在柯文提出“以中國為中心討論歷史”的觀點后,西方學者開始用“中華帝國”(China empire)取代過去的“王朝”稱謂。(13)James A. Millward,Beyond the Pass: Economy,Ethnicity,and Empire in Qing Central Asia, 1759-1864,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8, p.14.

20 世紀90 年代以后,隨著“王朝”向“帝國”的轉義,西方“帝國”版的清朝歷史敘事就變成了這樣:清朝不再是19 世紀晚期西方和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受害者,而是被刻畫成18—20 世紀早期帝國主義活動的積極參與者。(14)William T. Rowe,China’s Last Empire:The Great Qing, p.6.按照西方學界的“帝國”敘事,“清帝國”從一開始就不斷進行“擴張主義戰爭”。(15)Peter C. Perdue,China Marches West:The Qing Conquest of Central Eurasia, Cambridge and London: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5, p.527.“清帝國”由此被西方學者類比為19 世紀快速擴張的歐洲殖民帝國,并使用相似的“種族主義”“殖民主義”政治話語來看待其他族群。(16)William T. Rowe,China’s Last Empire:The Great Qing, p.1.西方學者還自以為是地認為,之所以中國學界不接受西方的敘事,是因為“受帝國主義迫害”是中國民族主義的認同來源。(17)James A. Millward,Beyond the Pass:Economy, Ethnicity,and Empire in Qing Central Asia,1759-1864, pp.15-16.

西方學者把“清王朝”看作“清帝國”的“轉義”做法,目的是基于歐美“想象的民族—共同體”現代國家理論,論證傳統中國舊王朝共同體與現代中華民族共同體(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毫不相干,其目的在于割裂中國歷史的連續性。(18)本尼迪克特· 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增訂本),吳叡人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 年版,第83 頁。

(三)中國的“王朝”能否等于“帝國”

這種將清王朝等同于“清帝國”的“轉義”敘事,并不符合中國歷史的實際。因為在所謂的“清帝國”“崩潰”后,中國并沒有按照西方學者歸納的“帝國”將分裂為一系列“民族國家”的歷史道路演進。所以,西方學者不得不修正觀點,稱“現代”中國為“最后剩下的主要多元文化帝國”;(19)R. Terrill,The New Chinese Empire, Sydney: University of New South Wales Press Ltd., 2003, p.9.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除了中國,沒有哪個文化和民族多樣性的“帝國”,能在現代國家形態和20 世紀的歷史中幸存下來。(20)P.K. Crossley, H.F. Siu, and D.S. Sutton,Empire at the Margins:Culture,Ethnicity,and Frontier in Early Modern China,Studies on China,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6,p.311. William C Kirby, “When Did China Become China?Thoughts on the Twentieth Century”, in J.A. Fogel,The Teleology of the Modern Nation-State:Japan and China,Encounters with Asia, 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Incorporated, 2005, p.105.他們認為中華“帝國”的其他不同之處還有:它具備很多歐洲進入現代民族國家之后才具有的現代國家職能,譬如對大眾和精英的“國家”教育,至少從12 世紀開始就是中國歷代王朝的“傳統”;又譬如同樣屬于歐洲“現代”國家行為的“賑濟”“救災”,從秦漢到明清,也一直是中國歷代王朝的“傳統”;再譬如在歐洲“現代”福利國家出現之前,中國歷代王朝已經“自覺關注”大眾福利,通過諸如“輕徭薄賦”“賑濟災荒”“常平倉”等政策和手段關切民生福利。(21)Peter C. Perdue,China Marches West:The Qing Conquest of Central Eurasia, p.530.西方學者由此承認,當用歐洲“帝國”歷史經驗去觀察中華“帝國”時,很容易發現前者的局限性。(22)Roy Bin Wong,China Transformed:Historical Change and the Limits of European Experience, pp.102-103.

那么,應如何看待中國“王朝”與西方“帝國”兩個概念之間的區別呢?

首先,由于中華文明是多源文明起源,是許多民族共同創造的產物,中國的“王朝”確實有一種復數“中國”的面相,因而在外觀上與西方“帝國”“國家群”確實有一些“相似”之處,但兩者本質是不同的:中國歷史上,無論是漢族政權還是少數民族政權都曾自稱“中國”,而且非漢族群認同“中國”是自覺行為,并非受武力強制,他們從未認為“中國”一詞是漢族所獨有的。(23)楊樹森:《遼代史學述略》,載陳述主編《遼金史論集》(第三輯),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 年版,第198—199 頁;陳 垣:《通鑒胡注表微》,載劉乃和編校《中國現代學術經典· 陳垣卷》,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年版,第720 頁。并且,中國歷史上還出現了一個從復數“中國”逐步走向單數“中國”的過程。元朝時期,“中國”由復數轉變為單數的趨勢日益明顯;明朝則稍有反復;到了清朝,作為單數概念的“中國”最終確定下來。(24)趙永春:《從復數“中國”到單數“中國”——試論統一多民族中國及其疆域的形成》,《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1 年第3 期。這種從復數“中國”走向單數“中國”的歷史過程,是西方語境中的“帝國”所不具有的。

其次,中國“王朝”的另一個獨特之處是在歷史上形成了不強調族群屬性的多樣性統一“歷史中國”認同觀。這在中國古代史學界定“何為中國”時,體現得尤為明顯。在中國“王朝”正史的記載中,占據“中原”者、“一統天下”者、行“德政”者、行“漢法”者、尊“禮”者,只要滿足其中之一,就可稱為“中國”。這是中國“王朝”歷史認同中的寶貴經驗,為西方“帝國”歷史經驗所無。例如,魏晉南北朝時期,范曄、沈約、魏收等人認為漢族與其他各民族出自同一祖先,北方諸族進入中原后建立的“王朝”政權,不分其民族,都屬于“中國”。(25)龐天佑:《中國史學思想通史· 魏晉南北朝卷》,合肥:黃山書社2003 年版,第52—53 頁。又如隋朝統一后,將被稱作“島夷”的東晉和南朝政權,和被稱作“索虜”的北朝政權,都列入“中國王朝”而修史,原因就在于北朝滿足了“中原”中國的標準,而南朝滿足了“文化”中國的標準。此后,唐朝、元朝也按照類似標準來修史。這些例子都充分證明,傳統“王朝”史學在“中國”的身份認同問題上,秉持的是多樣性統一的歷史認同標準,排他性的“民族主義”不占主流。這是中國古代“王朝”史學在“中國”身份認同上的寶貴遺產,必須要繼承和發揚,決不能任由西方“帝國”概念所轉義。

歷史上中國“王朝”認同的核心與基礎是,不管哪個“王朝”、哪個民族成為“歷史中國”的統治核心,都必須履行維護生產秩序、保障國家安全、救濟百姓、賑恤災荒等國家公共職能。在這方面,既無族群之分,亦無“傳統”與“現代”國家之分。這是中國歷史的一種常規。西方學者亦承認,中國傳統國家體制在社會管理、維持農業經濟方面具有高度的組織能力和極大的效益。而即便是“現代”民國政府,只要喪權辱國、保守腐朽,不能履行這些職能,同樣會導致“農民群起拋棄了政府,許多人最終轉向了革命”。(26)馬俊亞:《國家服務調配與地區性社會生態的演變——評彭慕蘭著〈腹地的構建——華北內地的國家、社會和經濟(1853—1937)〉》,《歷史研究》2005 年第3 期。

二、“中華民族”與“Chinese nation”的轉義

“中華民族”是另一個容易在西方語境中出現“轉義”的概念。(27)從西方較為常用的英文詞典,如劍橋詞典(https://dictionary.cambridge.org/)、韋氏詞典(https://www.merriam-webster.com/)等的檢索來看,“Chinese nation”似仍未被作為正式詞條收錄其中。如搜索“Chinese”,韋氏詞典的釋義是:1. 中國當地的人,中國血統的人;2. 中國人使用的語言,特別是普通話(https://www.merriam-webster.com/dictionary/Chinese)。牛津詞典的解釋是:1. 與中國語言、文化或人相關的;2. 構成中國主要人群的,也被稱作“漢”(https://en.oxforddictionaries.com/definition/chinese)。而《現代漢語詞典》(第1684 頁)關于“中華民族”的解釋則是:“我國各民族的總稱,包括五十六個民族……”從以上中英詞典“中華”概念的對比來看,英文語境中“Chinese”所涵蓋人群,相較于漢語語境,有縮小為“說普通話”或“漢族”族群之嫌。

(一) “中華民族”在西方語境中的轉義與誤解

首先看關于“中華”(Chinese)的轉義。雖然西方學者承認,“Chinese”一詞從當代政治含義上來說,包括漢族和少數民族;但他們又認為,在歷史上“中國人”(Chinese)只能大致等同于“漢”(Han),指的是中國“十八個省”土生土長講“漢語”的居民,以及那些從“內地”“本部”(China proper)移民到“內亞”的居民。基于這種偏見,當代許多研究18 世紀中國的美國學者,開始強調“清帝國”(包括內亞)與“內地”的區分。在研究歷史人物的時候,過去僅用“中國人”就可以定義的族群屬性,現在卻要區分其是漢、滿抑或蒙古族等,這種新方法主張“族群”須依賴與其他族群(ethnic)的建構關系來定義。(28)James A. Millward,Beyond the Pass:Economy,Ethnicity,and Empire in Qing Central Asia,1759-1864, pp.14-15.

而就漢語“民族”的“轉義”而言,情況則更為復雜。歷史上“民族”與race、nation、people、ethnic group 等英語概念都有著意義復雜的聯系。在跨語際交流中,這些英文單詞就變成了翻譯“中華民族”的不同“話語參數”,并常給前者帶來一些“額外的意義”。(29)J. Leibold,Reconfiguring Chinese Nationalism:How the Qing Frontier and Its Indigenes Became Chinese, p.8.

綜上,當西方學者把“Chinese”與“nation”“people”“race”等組合在一起,用于翻譯“中華民族”時,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誤解。英語語境中一種常見的對“中華民族”的誤解是,將“中華”(Chinese)等同于“漢”,而“民族”大致等同于people、nation,由此導致了“歷史中國就是漢族的民族國家”的論述。如日本學者就長期持有“長城以南為古代中國”“中國是漢族國家”等所謂“中國本部”的說法。一些西方學者在研究中國歷史時,主張將“漢族皇朝”與“少數民族皇朝”區別對待,提出要站在“四裔”的立場來看待“中國”歷史。他們偏執地認為只有統治或占領中原的“漢族”王朝才是“中國”,“以一個群體的形式統治過中國”的“元朝”和“清朝”不能再算作“中國”歷史。(30)柯文:《變動中的中國歷史研究視角》,載朱政惠編著《美國學者論美國中國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 年版,第271—272 頁。

(二)從傳統“文化”認同到西方語境中的現代“屈辱認同”敘事

基于“中華民族”概念的轉義,一些西方學者在建構“中華民族”如何形成的歷史敘事時,重點強調的是中華“帝國”歷史認同與現代“中華民族”認同的斷裂。

部分西方學者認為,歷史上“中華帝國”的認同,本質上是文化包容主義和族群排他主義的交替共存。如杜贊奇、雷博德認為,在古代中國,至少有兩種政治共同體觀念:在諸如金元清初等歷史時期,當游牧民族對中國文化缺乏尊重時,會出現一種排他性的“漢”政治共同體意識;而當這些游牧族群愿意學習和模仿這些文化價值觀時,就會出現一種文化主義的“中華帝國”共同體認同,其并不以種族為邊界和標志。儒家的包容主義文化不強調族群的生理和環境的差異,以驗證皇權統治的普遍性。(31)Prasenjit Duara, “De-Constructing the Chinese Nation”,The Australian Journal of Chinese Affairs, Vol.30 (1993). pp.5-6. J. Leibold,

但很多西方漢學家又偏頗地認為,“中華民族”的“現代”認同與“傳統”中華帝國認同無關,前者是19 世紀后期,當傳統儒家文化衰敗后,近代中國知識精英利用民族主義建構的產物。⑤他們將現代“中華民族”的認同基礎,總結為以下內容:反西方(包括日本),以樹立“他者”;中央集權性質的國家主義(“國家民族主義”,state nationalism);文化—歷史野心。⑥

就第一點而言,一些西方學者認為,“現代”“中華民族”的認同基礎,是鴉片戰爭到20 世紀中期的“百年國恥”“種族競爭國際關系受害者”歷史敘事:⑦通過反西方(包括日本)強化國族認同,以西方“民族國家”模式參與“進化”,并經歷抗日戰爭、解放戰爭,贏得獨立解放,實現工業文明

Reconfiguring Chinese Nationalism:How the Qing Frontier and Its Indigenes Became Chinese, p.21.

⑤ Prasenjit Duara, “De-Constructing the Chinese Nation”, p.2.

⑥ Lei Guang, “Realpolitik Nationalism: International Sources of Chinese Nationalism”,Modern ChinaVol.31, No. 4 (2005),p.493.

⑦ Ja Ian Chong, “Popular Narratives versus Chinese History: Implications for Understanding an Emergent China”,Europe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Vol.20, No. 4 (2014), p. 943. Lei Guang, “Realpolitik Nationalism: International Sources of Chinese

Nationalism”, p.510,注釋11。的目標,最終通過支持弱小國家和抵制世界強權實現“神圣使命”。(32)Prasenjit Duara, “De-Constructing the Chinese Nation”, p.15.西方學者認為,這一“百年國恥”的“受害者敘事”并未脫離“他者”:通過譴責侵華的日本,鞏固了中國作為一個主權國家的地位。就第二點“國家民族主義”而言,西方學者認為現代中國民族認同,受到政治精英的有意識操縱。這種“受害者情結”既有助于維持國內認同,也有助于在國際社會中獲得社會和道德合法性。(33)Shogo Suzuki, “The Importance of ‘Othering’ in China’s National Identity: Sino-Japanese Relations as a Stage of Identity Conflicts”,The Pacific Review, Vol.20, No.1 (2007),p.23.就第三點“文化—歷史”“野心”而言,西方學者認為“先進發達”的中華傳統文化只是個神話。因為“中國人”和中華文化始終在不斷重構,看似靜態的中國文化,本身在不斷被賦予新意義,且這個“建構”過程中國人自身并未意識到。(34)David Yen-ho Wu,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and Non-Chinese Identities”,Daedalus, Vol.120, No.2 (1991), p.162.

基于以上幾種狹隘且偏頗的看法,部分西方學者概括的“現代”“中華民族”“認同”敘事是:“中國為自己是一個擁有杰出文明的歷史大國而自豪。 19 世紀和20 世紀上半葉,因為西方和日本的侵略,中國衰落了。這在中國人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恥辱,并引發了他們對政治體制改革的廣泛嘗試。目的是建立一個強大國家(state)。通過一個半世紀各種各樣的改革和革命運動以重建中國過去的輝煌。因此,中國的民族主義是國家主導的、反西方的,且沉浸在一種強烈的民族屈辱感中;在尋求世界卓越的過程中,它力圖恢復中國在歷史上的輝煌。”(35)Lei Guang, “Realpolitik Nationalism: International Sources of Chinese Nationalism”,Modern ChinaVol.31, No. 4 (2005),p.495.

(三)中華民族的歷史認同觀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中華民族歷史認同的維系,表面上看起來確實與文化,即“禮”有關。但“禮”的本質是基于古代中國農耕社會的生活方式而演化出的一套行為準則。中國古史早期,并不存在“華夷”族群敵對下的二元對立。例如《公羊傳》中,仰慕禮儀的夷狄會被“中國”之,而違背禮儀的“諸夏”則會被“夷狄”之。所以司馬遷在《史記·五帝本紀》中,將黃帝視作中華民族的共同祖先,中華民族是同宗同族的大家庭。(36)汪高鑫:《中國史學思想通史· 秦漢卷》,合肥:黃山書社2002 年版,第250 頁。此后,從周王朝衰落時的“夷狄之防”,到漢代以后的“以夏變夷”,又至唐太宗所提的“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再到明清時期的“土司制度”“藩部制度”“改土歸流”和建省高潮,最后到清末梁啟超提出“中華民族”概念,再至辛亥革命后,“中華民族”內涵逐漸豐富和清晰。(37)許建英:《中國世界秩序觀之影響及其與中國古代邊疆研究——費正清〈中國世界秩序:中國傳統的對外關系〉讀后》,《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6 年第1 期。中華民族認同是一個歷時的、連續的、多樣性統一發展過程,是毋庸置疑的。

同時,“中華民族”認同的形成,還是一個包括華夏族在內的諸多民族都參與的歷史進程。中華民族的凝聚核心不止華夏族或漢族一個,“所謂凝聚核心,就是在這個共同體的組織結構、運行規則和發展態勢上占據主導地位的群體”。元朝的蒙古族、清朝的滿族也曾經是元朝和清朝的“凝聚”核心,因為他們享有政治優勢,對于“中國社會基本結構和發展走向”處于決策地位。(38)馬戎:《“中華民族”的凝聚核心與“中華民族”的共同歷史》,載李培林主編《費孝通與中國社會學》,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年版,第223—224 頁。因此,中華民族是一個活的概念,民族的來源是多源的,不是一成不變的。(39)王晴佳:《中國文明有歷史嗎——中國史研究在西方的緣起、變化及新潮》,《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 年第1 期。

顯然,從“歷史中國”來看,“中華民族”代表的是一個超越“夷夏”之辨、族群之別的更高的共同利益認同,而并非是基于“他者”的二元對立敘事。它代表的是一種基于共同協作生產基礎上的禍福與共、唇齒相依的共同利益。中華民族認同正是在這種共同利益的認可過程中,形成了具有共同話語、共同符號(“中國”)的“中華民族”共同體。(40)關于“中華民族”如何作為一個自覺符號、認同觀念發展的過程,參見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 年版,第9—49 頁;李大龍:《闡述中華民族形成和發展的視角、理論與方法》,《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7 年第5 期。

三、“邊疆”與“frontier”的轉義

一些西方學者在觀察“傳統中國”的“邊疆”(frontier)時,放棄了那種認為“中國”是孤立、排外、內向、靜態、閉關鎖國的傳統歷史認識,轉而強調中華“帝國”在其漫長的“邊疆”地帶,特別是在內亞和北部邊疆具有“掠奪性”的特征。(41)Nicola Di Cosmo and Don J. Wyatt,Political Frontiers,Ethnic Boundaries and Human Geographies in Chinese History,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Curzon, 2003,p.2.

(一) “邊疆”的“文明征服野蠻”與“民族國家邊界”含義

在理解中國的“邊疆”時,一些西方學者將其翻譯為“frontier”。英語中的frontier 既有泛指“邊境”的意義,也有特指“國界”的意義。(42)西方常用英語詞典對“frontier”的解釋大致相同。如劍橋詞典:1.兩國之邊界;2.19 世紀美國定居者向西部遷移的地區(參見:https://dictionary.cambridge.org/dictionary/english/frontier)。韋氏詞典的第一個解釋與劍橋詞典相同,第二個解釋為“定居或發達地區的邊緣”(但所舉事例為“向西部邊疆的探險”)(參見:https://www.merriam-webster.com/dictionary/frontier)。在《現代漢語詞典》(第75 頁)中,將“邊疆”簡單定義為“靠近國界的領土”;另有“邊界”一詞:“地區和地區之間的界限(多指國界,有時也指省界、縣界)。”兩相比較,現代漢語中的“邊疆”并無英語語境下的“發達地區邊緣”及“探險”之意。前者主要來自美國歷史,指用“文明”影響并同化“野蠻”“區域”;而后者主要來自歐洲歷史,指國家的“邊界”,強調的是現代民族國家的分界線。無論是哪種,都反映了歐美不同于中國的國家形成和領土定義過程。

美式的“邊疆”觀,以F.J.特納為代表,將“邊疆”定義為文明與荒野之間的過渡區,側重于強調“邊疆”的區域性,具有向“盎格魯—歐洲定居點”邊界以外擴展、整合“不發達”地區的意義。其隱含著“擴張”與“抵制擴張”的二元對立邏輯。(43)Peter C. Perdue , A Frontier View Of Chineseness, in Giovanni Arrighi, Takeshi Hamashita, and Mark Selden,The Resurgence ofEast Asia:500,150 and 50 Year Perspective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Curzon, 2003,p.61.美式“邊疆”由此具有發達地區外圍、尚未開發的地區之意。(44)姚大力:《讀史的智慧》,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6 年版,第88 頁。其講述的是“文明”“征服”大自然和“野蠻”民族的故事。(45)William Cronon, “A Place for Stories: Nature, History, and Narrative”,The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 Vol.78, No. 4 (1992), p.1357.使用這種“邊疆”定義的西方學者,類比地認為中國“帝國”“邊疆”與美國的“新世界”一樣,都是以東部大都市區合并人口稀少、“蠻荒”的西部地區。(46)Peter C. Perdue,China Marches West:The Qing Conquest of Central Eurasia, p.42.相應地,“歷史中國”的邊疆也就被他們理解為是“漢語”人口聚集區域的外圍,它或以長城為界,或以胡煥庸“璦琿—騰沖”線為界,將農耕和游牧兩個族群分開,認為邊疆的“異質”少數族群被有意識融合,從而掩蓋了民族與王朝的矛盾。

而歐洲“邊疆”觀,則指一個主權獨立國家的“領土”“邊界”。一般認為,1648 年“威斯特伐利亞條約”,是歐洲國家“國界”“主權”不可侵犯原則確立的標志。使用這種“邊界”定義的西方學者,認為“民族國家”“邊界”觀不適用于“歷史中國”。(47)Nicola Di Cosmo and Don J. Wyatt,Political Frontiers,Ethnic Boundaries and Human Geographies in Chinese History, p.1.他們武斷地認為,18—20 世紀的中國是一個“擴張”“帝國”,此后變為一個擁有大致相同邊界的“民族國家”,因而其“邊疆”具有“兼并地帶” (美式“邊疆”觀)和“劃分邊界” (歐洲“邊界”觀)的雙重屬性。由此形成的歷史敘事為:“歷史中國”不斷建立行政(郡縣)制度和經濟交流體系,合并和管理著廣袤的“邊疆”領土,而清代“中華帝國”,則通過軍事控制、商業網絡和外交談判,將原來主權歸屬并不明晰的“邊疆”地帶,變成了明確劃定的國家“邊界”,(48)Peter C. Perdue,China Marches West:The Qing Conquest of Central Eurasia, p.520.認為這既防止了領土爭議,為“現代”中國奠定領土基礎,同時也將邊界以內的人民定義為同質群體,限制了他們的移動和抵抗。(49)Peter C. Perdue , A Frontier View Of Chineseness, in Giovanni Arrighi, Takeshi Hamashita, and Mark Selden,The Resurgence of East Asia:500, 150 and 50 Year Perspectives, p.62.

(二)西方學者對“歷史中國”“邊疆”與“內地”的兩分敘事

一些西方學者在論述“中國”的空間范疇時,主張將“歷史中國”的“邊疆”與“中原”分割開,認為邊疆少數民族的語言、文化、宗教并不同于漢族,只是“居住在一個在政治意義上屬于中國的地方”,卻難有一個“統一的民族意識”。(50)柯文:《變動中的中國歷史研究視角》,載朱政惠編著《美國學者論美國中國學》,第272 頁。還有人認為,中國的邊疆地區,存在一種“中國”認同的“協商”過程。(51)Nicola Di Cosmo and Don J. Wyatt,Political Frontiers,Ethnic Boundaries and Human Geographies in Chinese History, p.14.一些日本學者則認為,如果中國要建立“民族國家”,就應當放棄對邊疆地區的控制,以及在“歷史上的敘述”。(52)葛兆光:《宅茲中國:重建有關“中國”的歷史論述》,北京:中華書局 2011 年版,第10 頁。由此,西方學術界關于“歷史中國”的研究被分成了兩部分:“儒家文化圈”或“長城以南”屬于東亞研究;而“歷史中國”的“邊疆”游牧民族及穆斯林,則被列入“中亞”(Central Asia)或“內亞”(Inner Asia)范疇。(53)王明珂:《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 年版,第230—231 頁。

某些西方學者則反對用“現代中國”“邊界”作為研究“歷史中國”的依據。他們依據后現代主義“解構領土”(deterritorializaiton)的觀點,認為現代地圖上的國界,只是政治權力領屬空間的產物,并不適用于歷史研究。他們指斥以“現代”疆域看“古代”,是一種歷史后設觀察,是將中國的“民族國家”不斷往歷史深處追溯,“是在時間上不斷向前移動的受邊域束縛的地理實體”。(54)黃宗智主編:《中國研究的范式問題討論》,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年版,第12 頁。

綜合以上西方學界相關論述可以看到:在“歷史中國”階段,一些西方學者秉持的是一種“邊疆(游牧、少數民族)與本部(農耕、漢)”二元對立的“建構”;而在“現代中國”階段,持有的卻是一種對中國“邊界”權威與合法性的“解構”。這種“建構”和“解構”看似二律背反,但所要實現的目標卻是一致的,那就是要在學術上消解中國傳統史學與當代學者論述中國“邊疆”的歷史合法性和現實的政治合法性,從而將其變成一種可以按西方“邊緣性”概念介入研究的對象。(55)加· 查· 斯皮瓦克:《后結構主義,邊緣性,后殖民性和價值》,載王逢振主編《2000 年度新譯西方文論選》,桂林:漓江出版社2001 年版,第147 頁。

(三)中國歷史上的“邊疆”概念

按費孝通先生的看法,歷史中國“邊疆”涵蓋的范圍,似乎就是上古典籍中的“天下”概念包括的范圍,指的就是“西起帕米爾高原,東到太平洋西岸諸島,北有廣漠,東南是海,西南是山”的一個地理單元。(56)費孝通主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8 年版,第18 頁。依中國古人看來,“天下”是一個包括“夷”“夏”在內的體系。居于“中國”或“九州”的是“夏”,環繞于“夏”的則是“夷”。按照顧頡剛先生的判斷,至少在戰國時期就有了“中國方三千里,天下方五千里”的認識,這大概是中國古人想象“中原/內地”與“邊疆”的構想來源。而且隨著先民的不斷開發與相互交往,“中國”愈推愈遠,“天下”亦愈放愈大。(57)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北京:中華書局1963 年版,第15 頁;顧頡剛、史念海:《中國疆域沿革史》,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 年版,第55 頁。

但“夷夏”之間,卻并不是西方學者所強調的那種二元對立甚至敵對的族群關系。在這種“天下—中原”格局內,歷史“中國”之“正統”,并非專屬于某一個特定族群(例如漢族)、某個特定空間(例如長城以南或者黃河中下游地區),或某種推行的政治秩序(例如“漢化”)。從戰國思想家建構的“畿服制”邊疆結構,到秦漢時期形成的內地中原王朝與邊疆游牧政權并立、以彼此爭奪“正統”為特征的藩屬體系,一直貫穿中國歷史。其間邊疆游牧與中原農耕兩個體系不斷碰撞、融合,屢次出現漢、唐、元、清等大一統王朝。(58)李大龍:《試論中國疆域形成和發展的分期與特點》,《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1 年第3 期。最終在清朝明確了疆域、版圖和邊界。(59)于逢春:《論中國疆域最終奠定的時空坐標》,《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6 年第1 期。

歷史中國的“邊疆”不同于歐美“邊疆”“邊界”的地方在于,前者并沒有一種“文明”與“野蠻”、“國內”與“國外”的二元對立結構。中國的邊疆與中原是連續體。在這種社會中,人們的道德行為和信仰對國家的合法性和成功至關重要。(60)R.B. Wong,China Transformed:Historical Change and the Limits of European Experience, p.103.這也正是從呂祖謙到陳寅恪都承認中原地區與周邊地區興衰與共的原因所在。(61)吳懷祺、林曉平:《中國史學思想通史》(總論先秦卷),合肥:黃山書社2005 年版,第92 頁。

在傳統向近代轉化或抵抗外來侵略的過程中,包括少數民族在內的中國各民族,都自覺認為彼此是一體的。“洋人侵華的時候,我們各個民族在帝國主義的壓迫下,一致感到‘我們’是一個完整的‘中華民族’。我們是一個根上長出來的,命運與共的人,能夠堅持不懈地團結抗敵。”(62)費孝通:《怎樣做社會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年版,第382 頁。在清末和早期的共和時期,中國也有一些知識分子曾嘗試不同的國家空間表達形式——從省級自治到建立一個以漢民族為中心的民族國家,但最終還是接受了中華民族的邊界應該和清王朝地理空間一致的歷史抉擇。(63)J. Leibold,Reconfiguring Chinese Nationalism:How the Qing Frontier and Its Indigenes Became Chinese, pp.45-46.在被懷有敵意的帝國主義列強包圍并試圖在中國劃分勢力范圍的情況下,辛亥革命后,中國幾乎所有政治派別的領導人都認為,民族的生存依賴于捍衛清朝的領土邊界。(64)J. Leibold,Reconfiguring Chinese Nationalism:How the Qing Frontier and Its Indigenes Became Chinese, p.38.

四、怎樣從“轉義”和“直義”的偏頗中探求歷史真相

“王朝”“中華民族”“邊疆”等都是表述中國歷史之國家認同、民族融合和疆域形成過程的關鍵概念。但經過當代西方學術語境的概念轉義、互文和相應歷史敘事置換,中國歷史經驗在西方學術語境中被部分或完全消解,并“給予”了西方學界評判、馴化乃至批判本土中國歷史敘事的權力。

為了避免這種翻譯過程中的概念“轉義”和敘事置換,有西方學者認為,要找一種能比較或彌合雙方差異的元語言(metalanguage),但又感慨無法找到。(65)Reinhart Koselleck and Todd Samuel Presner,The Practice of Conceptual History:Timing History, Spacing Concepts,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p.217.而一部分中國學者主張,應采取一種“不譯”的“直義”(literal meaning)態度,(66)常見于英語學術論文中的“直義”表達形式一般是:“拼音”加上括號中的漢字。如“Minzu”(民族)、“yi”(義)、“rong-di” (戎狄)等。即只使用“本源語”(中文)表達本土概念,而不應翻譯為相應的西方概念。但在中西交流中,“直義”又是做不到的,因為最終仍要在非中文語境下翻譯與解釋概念,故而仍無法避免“轉義”的發生。而且,持“直義”觀的中國學者,往往會突出歷史中國族群融合和國家組合過程的獨特性,強調它主要是在“自在”或“自覺”過程中實現的,因而或多或少、有意無意地淡化了其中也有“征”“討”之類的行為。當用這樣的眼光去看待西方歷史時,就難免會有認為西方族群融合和國家組合道路與中國截然不同的偏頗。

中西方比較史學中,概念或觀念的“轉義”或“直義”偏頗,其產生的根本原因在于,中西方研究者并沒有把族群融合和國家組合過程視為一個既有共同規律又有特殊規律的歷史過程。西方國家的研究者容易從自己熟悉的民族或國家形成經驗出發,并基于這種歷史經驗所產生的“empirenation-frontier”概念,來看待中國的民族融合和國家組合過程,即陷入“以己之心度彼之腹”的偏頗;而身處中國的研究者也同樣容易從自己熟悉的中國的民族和國家形成經驗出發,并基于這種歷史經驗產生的“王朝—中華民族—邊疆”概念,來看待西方的民族融合和國家組合過程,同樣也容易陷入“以己之心度彼之腹”的偏頗。因此,唯有自覺克服研究者的主觀片面性,按照科學的認知規范,承認世界歷史上各個民族的融合與國家組合是一個既有共同規律又各有其特殊性的客觀過程,才能克服“直義”和“轉義”的偏頗。

民族(nation)本是在共同的生產生活方式基礎上,形成的具有共同經濟、政治和文化價值取向的利益共同體。(67)Pang zhuoheng,On the Process of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Nations and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m(abstract), a thesis submitted to the XVIIIth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Historical Sciences, Montreal, 2004.在生產力發展水平尚不足以消弭生存資源天然分布差異和不均衡缺陷的歷史條件下,不同民族之間會因此發生爭奪生存資源的戰爭。其結果自然大多是強勢一方征服弱勢一方,從而產生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帝國”,帝國內部也就有各式各樣的“民族”。表面上看,這就是“以強勝弱”的“一般規律”。(68)關于世界歷史范圍內的族群融合與國家組合進程中的一般性與特殊性規律的概括與總結,得益于龐卓恒先生的指導。特此說明和感謝。但是,再進一步看,征服者取得勝利之后的命運卻很不相同。大體上,他們的命運似乎可以歸結為以下三種情況:

一種情況是,征服者在被征服地建立軍事行政統治機構,索取被征服人民的貢賦,使自己成為高居于被征服者之上的特權階層,生產生活方式與被征服臣民處于隔離狀態,久而久之,統治者自身逐漸腐朽,或被當地人民推翻,或被新起的另一個征服者征服。如波斯帝國、亞歷山大帝國、羅馬帝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等,大體上屬于此類情況。

第二種情況是,征服者在生產力發展水平和生產生活方式上與被征服者有一定程度的相近,在統治制度和政策上對被征服者比較溫和,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民族融合。拜占庭帝國、阿拉伯帝國等大致屬于此類情況。

第三種情況是,征服者被征服,即征服者逐漸采納了被征服者的生產生活方式、制度、禮儀和語言,主動地與被征服者“融合”。這方面最突出的事例是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的“蠻、夷、戎、狄”之于“華夏”,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五胡”之于漢制,五代十國遼宋夏金元時期的契丹、女真、蒙古等族之于漢制,清王朝時期的滿族之于漢制。征服者被征服的情況,也部分地發生在日耳曼“蠻族”征服西羅馬帝國的一些地區,主要是意大利半島及其以西和以北一些行省建立的“蠻族王國”,日耳曼征服者逐漸與被征服的羅馬人融合,生產生活方式上形成“拉丁—日耳曼式”的封建依附關系,語言上形成了同屬拉丁語族的意大利語、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等,形成了具有相應“拉丁—日耳曼式”融合特征的民族共同體。

顯然,征服者與被征服者能否實現民族融合,最終取決于生產力和生產生活方式能否融合。但即使征服者有了改變自己共同體的意愿和行動,那融合的方式、層面和程度,也會因生產生活方式的特殊的差異而各不相同。例如,華夏族—漢族的生產過程的社會結合方式,自始就具有強烈的協作特性,從而在意識形態上具有“尚和”的價值取向。這對于定居下來的原來的游牧征服者,包括首領和平民,具有很強的親和力,雖然也會有反復甚至激烈的沖突,但總體來看,征服者與被征服者之間的界線會逐漸消逝。在西歐,日耳曼征服者和被他們征服的羅馬帝國西部行省的普通羅馬人,在生產力水平上雖然還有一定差距,但已比較接近,尤其在生產過程的社會結合方式上,都早已是以個體性為主,協作性較弱,在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意識形態上,就有較強的“尚爭”的價值取向,因此在融合中具有較多的相互競爭的特征。(69)龐卓恒:《尚和與尚爭:中西傳統價值的歧異和現代交融趨勢》,《社會科學戰線》2008 年第2 期。

總之, 我們應該看到民族的融合、形成和發展過程,是一個既有統一規律(即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又各有其特殊路徑的過程,這樣,我們就有可能盡量避免種種“轉義”“直義”的偏頗,逐漸接近歷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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