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蒙花化學成分、藥理活性研究進展及質量標志物預測分析

陳旭飛，袁利邦，古小平，白育軍，何希瑞，鞏固

1.中國人民解放軍西部戰區總醫院，四川 成都 610036；2.西北大學西部資源生物與現代生物技術重點實驗室，陜西 西安 710069；3.遵義醫科大學珠海校區，廣東 珠海 519041

密蒙花為玄參科醉魚草屬植物密蒙花Buddleja officinalisMaxim.的干燥花蕾及花序，又名黃飯花、羊耳朵、蒙花、小錦花、米湯花、雞骨頭花等，其性微寒、味甘，歸肝經，具有清熱瀉火、養肝明目之功效，主要用于目赤腫痛、多淚羞明、目生翳膜、肝虛目暗和視物昏花[1]，為眼科常用藥物。密蒙花化學成分主要為黃酮類、苯乙醇類、萜類、生物堿類及揮發油類，其中以黃酮類和苯乙醇類為代表。藥理研究表明，密蒙花具有抗炎、抗氧化、抗糖尿病、抗菌、抗目翳、免疫調節作用[2-4]。茲對20 世紀60年代以來對密蒙花的化學成分、藥理活性及質量控制等研究進行梳理，為進一步開發和利用密蒙花提供參考。

1 化學成分

迄今從密蒙花中共分離鑒定132種化合物，包括28個黃酮類（編號1～28）、35個苯乙醇苷類（編號29～63）、26個三萜類（編號64～89）、12個單萜類（編號90～103）、9個生物堿類（編號104～112）及20個其他成分（編號113～132），見表1。此外，密蒙花還富含揮發油成分。

表1 密蒙花化學成分

續表1

1.1 黃酮

黃酮類化合物是最早在密蒙花中發現的活性成分，是一類具有各種生物活性的成分。密蒙花含多種黃酮類化合物，多與糖通過糖苷鍵形成黃酮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成分是1953年由曾廣芳等[10]分離得到的蒙花苷，其后陸續分離得到以刺槐素（編號23）為代表的27個黃酮類化合物（編號1～28）。2020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以下簡稱《中國藥典》）將蒙花苷作為密蒙花及其制劑的質量控制指標性成分[1]。黃酮類化合物在密蒙花抗氧化活性中占據重要作用[6]。

1.2 苯乙醇苷

苯乙醇苷類化合物因具有顯著抗炎、抗氧化、神經保護、抗腫瘤等藥理作用受到關注。在密蒙花中分離鑒定出紅景天苷（編號29）、松果菊苷（編號31）為代表的35個苯乙醇苷類化合物。苯乙醇苷類化合物在藥理實驗具有顯著改善低氧環境造成認知功能損傷作用[20]，可作為高原記憶損傷防治候選藥物加以開發。

1.3 三萜及其皂苷

三萜是一類具有抗腫瘤、抑菌消炎、降血糖等多種藥理活性的成分。迄今已從密蒙花中分離出26個三萜及其皂苷化合物（編號64～89）。mimengoside A為密蒙花的原型皂苷，屬特征性化合物。

1.4 單萜

在密蒙花水提物中分離得到5個單萜化合物，其中4 個是環烯醚萜（編號97～100）[7]。其后，龍澤海等[18]在密蒙花水提物中發現1種新的環烯醚萜類化合物，命名為6"-O-α-L-鼠李糖基梓醇（編號102）。

1.5 生物堿

Xie等[6]通過高效液相色譜串聯四極桿飛行時間二級質譜（HPLC-Q-TOF-MS/MS）技術從密蒙花中鑒定出7種生物堿，均為香豆素-亞精胺類似物（編號104～110）。此外還分離鑒定出adenosine（編號111）和guanosine（編號112）。

1.6 其他

密蒙花還含有香草酸、甘露醇、多糖、長鏈脂肪烴衍生物、揮發油、微量元素等，其中受較多關注的是密蒙花多糖和密蒙花水溶性色素（編號129～131）。密蒙花多糖具有很好的免疫調節和抗炎抗腫瘤活性[21]，在食品、醫藥、農業領域受到較多關注。李玉美等[22]使用氣相色譜質譜聯用儀（GC-MS）對密蒙花中揮發油進行分析，共鑒定出30個化合物，其中酮類化合物占21.52%。張蘭勝等[23]使用GC-MS對云南大理產密蒙花揮發油進行分析，共鑒定出27種化合物，含量最多的是棕櫚酸（14.07%）。劉和等[24]以貴州安順野生密蒙花精油為原料進行分析，鑒定出34種物質，其主要成分為醇類。

2 藥理活性

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密蒙花具有抗氧化、抗炎、抗腫瘤、保護心血管、抑菌、降血糖、神經保護、免疫調節作用[25-29]，具有較高的藥用價值。單體化合物藥理活性見表2。

表2 密蒙花單體化合物藥理活性

2.1 抗氧化

羅堾子等[30]發現，密蒙花總黃酮的濃度與抗氧化活性呈正相關，當濃度為4.8 mg/L 時，對ABTS+、DPPH、O2-、OH 自由基清除率分別為85.08%、77.88%、56.91%、35.42%。吳桂玲等[31]發現，密蒙花總黃酮對大豆脂氧合酶也有一定抑制作用。曹劍鋒等[32]研究顯示，密蒙花總黃酮對D-半乳糖所致衰老小鼠具有良好的抗氧化活性。楊再波等[33]研究發現，密蒙花花蕾乙酸乙酯組分清除ABTS+和DPPH自由基的IC50分別為9.7、13.75 μg/mL。潘喬丹等[34]研究表明，密蒙花多糖清除OH和ABTS+自由基能力均強于維生素E，清除OH自由基能力強于維生素C。Mei等[9]從密蒙花中分離得到的木犀草素和毛蕊花糖苷對硝基四氮唑藍（NTB）抗氧化實驗中IC50分別為9.1 μg/mL 和6.0 μg/mL。因此，密蒙花抗氧化活性與其黃酮等多酚類成分關系密切，為密蒙花及其總黃酮開發成為新型食品藥品抗氧化劑提供了依據。

2.2 保護心血管

血管平滑肌細胞的活化增殖是動脈粥樣硬化發生的重要環節之一。Tai等[7]研究顯示，密蒙花環烯醚萜對大鼠主動脈血管平滑肌細胞增殖有較強抑制作用。Yun等[35]驗證密蒙花水提物可抑制氧化應激和核因子（NF）-κB的激活以抵抗脂多糖誘導的血管炎癥過程，表明密蒙花可能在抗動脈粥樣硬化中具有潛在意義。張敏敏等[36]發現，蒙花苷對心肌細胞缺氧復氧損傷具有保護作用。

2.3 免疫調節

曹劍鋒等[32]研究發現，密蒙花總黃酮可以提高D-半乳糖所致的衰老模型小鼠的免疫能力，提高小鼠脾臟指數和胸腺指數。穆俊等[21]發現，密蒙花多糖通過提高處于S期的脾細胞比例，刺激脾細胞體外增殖并上調脾細胞轉化活力，提高小鼠的免疫功能。吳克楓等[37]以酸性α-乙酸萘酚酯酶染色液（ANAE）法觀測到密蒙花煎提液對環磷酰胺的損傷有一定拮抗作用，并可增強小鼠T淋巴細胞活性?？梢姡苊苫ㄋ嵋杭捌潼S酮、多糖成分均具有提高免疫低下模型小鼠免疫力的作用。

2.4 抑菌

1996年，李秀蘭等[38]對密蒙花總提物和其中5個單體化合物進行抑菌實驗測定，結果顯示對金黃色葡萄球菌和乙型溶血鏈球菌均有不同程度抑制作用。佟天天等[39]研究發現，密蒙花乙醇提取液和丙酮提取液對蠟樣芽孢桿菌的生長具有一定抑制作用。

2.5 神經保護

密蒙花富含苯乙醇苷類化合物。研究顯示，苯乙醇苷類化合物具有良好的抗高原認知損傷和神經保護作用，其機制可能與穩定機體抗氧化酶平衡、抑制組織損傷、減輕體內氧化應激、激活PI3K/Akt/mTORHIF-1α信號通路、抑制細胞凋亡有關[20，40]。

2.6 抗炎

Won等[41]研究密蒙花花蕾水提取物對脂多糖誘導的BV-2小膠質細胞炎癥的抑制作用，發現水提物可通過NF-κB和ERK1/2途徑的負調節而抑制BV-2小膠質細胞一氧化氮產生和促炎基因表達，可為密蒙花抗神經炎癥提供理論支持，但具體效應化合物需進一步研究。密蒙花總黃酮和雄激素結構上均為雜環多酚類結構，能起到擬雄激素作用，與雄激素受體（AR）結合可抑制淚腺細胞凋亡和抑制炎癥反應，這是密蒙花作為眼科要藥的物質基礎[42]。

2.7 抗腫瘤

2004年，Guo等[4]從密蒙花中分離鑒定出的5個三萜類化合物（編號64～68）對人原髓細胞白血病細胞（HL-60）增殖具有一定的抑制活性，其IC50分別為23.2、26.7、16.8、22.7、29.4 μmol/mL。蒙花苷對人乳腺癌細胞具有抗增殖作用，毛蕊花糖苷對膠質母細胞瘤和人結腸癌細胞有抑制作用[43-44]。研究發現，密蒙花水提液在625 nm波長LED燈照射下可誘導頭頸癌腫瘤細胞凋亡，其作用機制可能是誘導多聚ADP-核糖聚合酶（PARP）激活，導致促凋亡蛋白Bax表達增加，抗凋亡蛋白Bcl-2表達減少[45]。

2.8 降血糖

醛糖還原酶是糖代謝多元醇通路的限速酶，通過抑制醛糖還原酶活性可延緩糖尿病并發癥發生。植物來源的醛糖還原酶抑制劑在近年的文獻中多有報道。密蒙花正丁醇提取物具有降血糖和抑制醛糖還原酶活性作用，其中從密蒙花甲醇提取物分離得到的芹菜素、蒙花苷對醛糖還原酶的IC50分別為0.58、0.75 μmol/L[46]。

2.9 其他

胡田魁等[47]發現，密蒙花膠囊通過降低大鼠血清、肺組織及支氣管肺泡灌洗液中白細胞介素8（IL-8）和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的釋放達到抑制慢性阻塞性肺病（COPD）模型大鼠氣道炎癥反應的作用，說明密蒙花膠囊對COPD具有潛在治療作用。Kim等[48]研究顯示，蒙花苷能促進體外成骨細胞分化和保護免受氧化應激誘導的毒性，促進骨炎癥疾病的骨恢復，可為骨質疏松癥治療提供新療法。有報道，密蒙花方可通過抑制血管內皮細胞增殖及遷移發揮治療糖尿病視網膜病變的作用[49]。此外，密蒙花提取物還具有降血脂、肝保護、抗人類免疫缺陷病毒（HIV）作用[28，50-51]。

3 毒性

《本草綱目》記載密蒙花無毒。有報道，慢性和亞慢性毒理實驗顯示，密蒙花顆粒對SD大鼠肝臟、腎臟、心臟等組織器官和血液系統無明顯毒性[52-54]。密蒙花對小鼠的急性毒性實驗中，連續灌胃7 d未引起死亡，小鼠對密蒙花顆粒的日最大耐受量為114 g/kg。

4 質量標志物預測

4.1 基于植物親緣性和化學成分特有性

密蒙花是玄參科醉魚草屬植物。醉魚草屬植物化學成分主要有黃酮、萜類、環烯醚萜、木脂素、甾醇及糖苷等，其中黃酮類和苯乙醇苷類是密蒙花的主要活性成分。藥用植物的化學成分和次生代謝產物在生長過程中受地域環境和采收時間影響較大，蒙花苷和毛蕊花糖苷可作為密蒙花質量標志物（Q-marker）篩選的重要依據。

4.2 基于成分有效性

4.2.1 成分與傳統功效

作為中醫眼科專用藥，密蒙花用于急慢性結膜炎、視物不清、結膜充血、多淚等屬血虛肝熱證眼病，其清肝火、泄熱能力強?，F代藥理研究表明，密蒙花中黃酮類成分是清肝明目的主要活性成分[55]，紅景天苷對視網膜病變等糖尿病眼部并發癥也具有明顯改善作用[56]。密蒙花黃色素具有顯著抗氧化能力[57]，密蒙花多糖具有免疫調節作用[21]。這些成分的藥理活性與密蒙花傳統功效有共同之處，密蒙花黃酮成分為主要藥效物質基礎，紅景天苷、酪醇、密蒙花黃色素和密蒙花多糖可考慮作為密蒙花Q-marker的選擇。

4.2.2 成分與傳統藥性

中藥的性味歸經是臨床使用，以及與其他中藥配伍的重要依據，其藥性與化學成分和藥理活性密切相關。密蒙花味甘，性微寒，歸肝經?！案饰丁蹦苎a、能緩、能和，甘味藥的化學成分以糖類、皂苷、脂肪、維生素、蛋白質、甾醇及氨基酸等為主，萜類、有機酸類、黃酮類及揮發油大多是歸肝經類藥物的組成成分。由此可認為，密蒙花中黃酮、皂苷、糖類、脂肪、氨基酸、揮發油類成分應是其“甘味”和“歸肝經”的主要物質基礎，能作為Q-marker的主要選擇。

4.2.3 成分與現代藥效用途

現代藥理學研究表明，密蒙花黃酮類化合物通過抑制淚腺炎癥反應，抑制淚腺細胞凋亡[42]，達到治療眼科疾病的功效。蒙花苷等黃酮還具有抗腫瘤和抗菌活性[43]。密蒙花中紅景天苷等苯乙醇苷類化合物具有良好的抗高原認知損傷和神經保護作用[20]。蒙花苷、芹菜素等黃酮類物質及紅景天苷、毛蕊花糖苷等苯乙醇苷類物質是密蒙花治療眼科疾病、抗菌、抗腫瘤、抗缺氧的主要物質基礎，可作為密蒙花Q-Marker的篩選對象。

4.3 基于成分可測性

2020年版《中國藥典》對密蒙花的含量鑒定以甲醇-水-酸（45∶54.5∶0.5）為流動相，326 nm為檢測波長，密蒙花苷含量不少于0.50%[1]。成分可測性是中藥Q-Marker的篩選依據之一，是建立質量評價標準的必要條件。有研究建立HPLC同時測定密蒙花中蒙花苷、木犀草素、芹菜素、毛蕊花糖苷等成分為代表的質量控制標準，根據分析結果，盛花期為密蒙花最佳采收時期[58-60]。朱露[61]建立密蒙花薄層色譜定性鑒別法，是一種操作簡單、成本低廉的密蒙花鑒定分析方法。

4.4 基于復方配伍環境

中藥方劑一般以君臣佐使配伍的方式使用，為滿足臨床需要和應對病程變化，達到相須相使，增強藥效并降低毒副作用，同一味中藥在不同疾病不同復方環境下發揮藥效物質基礎不同。密蒙花在不同方劑中發揮的清熱藥效和滋肝補腎藥效，應考慮將清熱瀉火、滋肝補腎等有關的作用成分作為密蒙花不同配方中Q-Marker的重要參考依據。

5 結語

綜上，密蒙花含有多種活性成分且藥理作用廣泛，具有抗氧化、抗動脈粥樣硬化、免疫調節、抗炎、抗腫瘤、抗骨質疏松的作用，且安全性較高。

本文在總結分析密蒙花植物化學、傳統功效及藥理活性同時，以中藥Q-Marker概念為指導，從植物親緣性及化學成分特有性、成分有效性、成分可測性和復方配伍性4個方面對密蒙花Q-Marker的預測和篩選進行初步探討，建議將黃酮類成分、密蒙花黃色素、密蒙花多糖、氨基酸、脂肪、揮發油、紅景天苷等為主要對象，以篩選和確定密蒙花Q-Marker，可為密蒙花臨床應用有效性及安全性提供參考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