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超
紀錄片是影像化的歷史,憑借對事實性文本的創造性處理,在表現客觀真實方面擁有其他藝術形式無可比擬的獨特優勢,也成為建構民族集體記憶、塑造國家對外形象的慣用視聽文本。21世紀以來,以文化為代表的軟實力越來越成為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當今以圖像為主要媒介的視覺文化盛行的背景下,紀錄片天然具有的文化感染力和親和力,使其成為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重要手段,也成為當前中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重要一環,得到越來越多來自國家戰略層面的支持。從早期政府主導下的“走出去”,到如今產業化運作、多主體協同的國際傳播,1韓飛、何蘇六:《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歷史路徑與當下迷思》,《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0年第12期。中國紀錄片在全球市場上取得了顯著的成績,也激發出學術場域富有活力的研究浪潮。同時,自2007年黨的十七大報告第一次從國家戰略高度強調加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建設以來1魏強:《核心價值觀:文化軟實力的靈魂》,《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研究》2017年第2期。,對文化建設、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關注,就在紀錄片國際傳播的學術地圖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因此,對2007——2021年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進行回顧,闡明其研究進展,揭示其未來趨勢,對清晰地審視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與國家文化軟實力建設戰略的緊密關系,從而更加科學地找到學科發力點,實現對紀錄片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反哺,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作用。
目前關于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總體研究可分為兩類,一類是通過時期劃分的方式對紀錄片國際傳播實踐進行的研究,另一類是針對相關學術研究的研究。本文主要關注后者,試圖在梳理前人研究框架和觀點思路的基礎上,發現現有研究的不足并提出對策建議。
關于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的研究有三條清晰可見的路線。第一,是劉忠波教授2012——2020年撰寫的“中國紀錄片理論與批評研究綜述”系列,紀錄片國際傳播作為其中的部分章節或段落得到了討論。劉忠波主要通過列舉當年學術研究中具有代表性的論文和一部分著作,在結合時代語境和內容重點的基礎上,歸納得出特定年份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的趨勢和特點。第二,是何蘇六教授主編的“中國紀錄片發展報告”系列,從2015年起持續關注國際紀錄片前沿研究,從“他者”視角為國內紀錄片的國際傳播研究提供經驗和思路。第三,是胡智鋒教授等從2006年開始撰寫的“中國電視研究著作述評”系列,該研究主要通過搜集當年中國內地出版的電視研究相關著作(含報告、年鑒、叢書等),經由對學術觀點的提煉、梳理和評述,展現電視研究領域的最新樣貌,國際傳播研究同樣作為其中的部分段落而展開。
通過對上述三條研究脈絡的梳理和對具體文獻的研讀,可以看出,現有研究以定性研究為主,較少使用量化指標,研究評述以觀點歸納為主,多數從具體年份出發進行分析。本文試圖通過量化和混合研究的方法,摸清一定研究時段內的研究變遷,進一步提出研究反思。
本研究采用可視化知識圖譜的研究方法(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可視化知識圖譜通過對知識數據進行抓取、分類、分析和可視化操作,進而闡明學科內及學科間的知識關系結構,對研究知識的發展譜系具有良好的實用意義。1Shiffrin,R. M.,& Katy B?rner,“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SA,Vol. 101,No. suppl_1,2004,pp.5183-5185.本研究主要選取陳超美教授研發的CiteSpace軟件作為研究工具,該軟件因被廣泛應用于對特定學科領域從宏觀到微觀的知識爬梳和結構框定,從而得到國內外眾多學者的關注。
本研究基于中國知網數據庫,以“紀錄片”和“國際傳播”為檢索主題詞,對北京大學圖書館“中文核心期刊”和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來源期刊中的文章進行搜索,剔除其中的簡訊、訪談等弱關聯文章,最后整理得到2007——2021年共計194篇以紀錄片國際傳播為主題的學術論文。通過逐篇閱讀發現,194篇樣本里,雖有少量涉及外國機構制作的紀錄片,但均為中國題材,可見這些研究的目的主要是為中國題材紀錄片的國際傳播提供借鑒和參考。
為保證研究對象的質量水平及學術影響力,本研究以被引次數≥2次為基本條件,繪制15年間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的關鍵詞共現圖譜(見圖1)。其中,字體的大小表示關鍵詞出現的頻次,節點間的連線表示關鍵詞之間的共現關系。在圖1的基礎上,進一步制成高頻及高中介中心性關鍵詞分布表(見表1)。

圖1 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關鍵詞共現圖

表1 高頻及高中介中心性關鍵詞分布
中介中心性是測度節點在網絡中重要性的一個指標,中介中心性越高,表明其在連接不同研究主題中發揮的作用越大。可以發現,除“國際傳播”和“紀錄片”兩大關鍵詞外,“紀錄頻道”(首次出現于2011年)和“國家形象”(首次出現于2015年)出現頻次均在10次以上,研究熱度較高。中央電視臺紀錄頻道(CCTV-9)于2011年1月開播,是CCTV前15個頻道中最晚開播的一個。這一方面表明,紀錄片在20世紀乃至21世紀初都屬于相對邊緣和小眾的文化產品形態;另一方面也說明,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紀錄片憑借其愈加突出的人民性和功能性特質而被上升到國家傳播戰略布局的層面。中國紀錄片領域的這一重大變化也激活了學術界的研究熱情,何蘇六在《2012年中國紀錄片:一個新增長極的形成》一文中分析了中國紀錄片的諸多新變化,并認為相關學術研究正呈現出多元化和務實化的特征。1何蘇六:《2012年中國紀錄片:一個新增長極的形成》,《當代電影》2013年第6期。而后,更多的學者以紀錄片為研究對象,對作品創作特征、國際傳播策略等進行分析與總結。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是,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伴隨著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記錄新時代”紀錄片創作傳播等工程的實施,中國紀錄片順勢而為,更多地參與形塑中國在國際場域內的國家形象。與此相關的“中國故事”“傳播策略”“敘事策略”“傳播效果”等關鍵詞更加頻繁地出現在學術探討中,形成學界對紀錄片功能的新一輪探索和定位。2022年2月,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印發《關于推動新時代紀錄片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不僅表明中國紀錄片的發展邁入以質量為導向的新階段,更指明紀錄片服務于國家戰略需要的迫切性和趨勢,中國故事、國家形象、傳播策略等話題將繼續作為紀錄片領域的研究熱點而被深入討論。
由表1可知,除“紀錄片”“國際傳播”“對外傳播”外,“國家形象”(0.57)、“文化自信”(0.44)、“紀錄電影”(0.36)、“棱鏡折射”(0.29)等關鍵詞均具有較高的中介中心性。這說明學者在探討紀錄片的國際傳播時,經常把功能性價值的實現與否作為關注的重要節點。這種功能性價值往往與國家文化軟實力建設等具體概念聯系起來,學術力量也由此具備了直接服務于國家戰略發展的潛能。同時,也有部分學者關注紀錄片國際傳播中的文化折扣現象,使得“棱鏡折射”在整個知識圖譜中具備了一定的重要性。例如,許海燕以紀錄片《中國人要來了》為例,從“他者”視角分析了國家形象經由電視媒體的中介作用而發生的“原初物”和“成像”之間的扭曲現象,1許雨燕:《電視媒體對國家形象的“棱鏡折射”分析——以BBC紀錄片〈中國人要來了〉為例》,《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10期。并進一步闡明了“棱鏡折射”現象的作用機理和影響因素。在國際傳播中“逆差”現象依舊突出,國際輿論格局依舊“西強我弱”的當下,此類針對傳播效果實現機制的研究應當得到更多的重視。此外,與紀錄片本體及其功能價值相比,紀錄片的受眾研究稍顯薄弱。“期待視野”“接受美學”等受眾研究中的關鍵概念在整個知識圖譜中的中介中心性明顯低于國家形象和文化自信等功能性研究所重視的關鍵點。受眾研究的缺乏,一方面反映了對研究成本的考量所帶來的影響,另一方面也反映出紀錄片作為新聞傳播學與戲劇影視學的交叉學科研究對象,在量化和混合研究方法上的缺失。
從媒介本體來看,新媒體晚于電視媒體進入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研究領域,雖然中介中心性略低,但新媒體的出現頻次明顯多于電視媒體。近年來,紀錄片的國際傳播逐漸從“電視獨大”到“三極(電視、電影、新媒體)制播”轉型,2韓飛、何蘇六:《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歷史路徑與當下迷思》,《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0年第12期。可以預見的是,新媒體和紀錄電影將得到更多的研究和討論。事實上,優酷、騰訊、愛奇藝等互聯網公司近年來積極推出自制紀錄片,賦予了中國紀錄片鮮明的“網生”氣質,也引發了學界對于新生力量的關注和研究。例如,由中國傳媒大學中國紀錄片研究中心出品的《中國紀錄片發展報告》持續10年關注新媒體紀錄片,涵蓋運營生態、內容布局、國際傳播等不同面向。
圖2反映了2007——2021年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的發文趨勢。可以看到,從2007年開始,學術界對紀錄片國際傳播就保持著研究興趣。雖然2013——2015年相關研究的數量有所下滑,但這并未影響總體的增長態勢。事實上,這與國家大力倡導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和國家形象建構的時代語境有著必然的聯系。

圖2 2007——2021年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發文量年度分布
使用CiteSpace軟件繪制本研究時段內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的關鍵詞時區圖譜和時間線圖譜(見圖3、圖4)。結合上述內容可將熱點研究劃分為3個發展階段。

圖3 關鍵詞時區圖譜

圖4 關鍵詞時間線圖譜
1. 第一階段(2007——2010年):紀錄片國際傳播的基礎性研究
這一階段研究試圖構建起紀錄片與文化外交、國家形象之間的意義勾連。由于跨文化傳播實踐經歷的有限,這一階段的學術探討以理論研究為主,扎根于現實案例的實證研究較為少見。這一階段的研究意義在于為將紀錄片作為文化產品納入國際傳播鏈條提供了學理性支撐,也將紀錄片的本體特質與國際傳播特點進行了有針對性的對接。
2.第二階段(2011——2016年):紀錄片國際傳播的實踐反饋與內涵延展
隨著2010年原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關于加快紀錄片產業發展的若干意見》等文件的出臺以及2011年央視紀錄頻道等平臺的開通,中國紀錄片進入產業化及國際化雙軌并行的新發展階段。創作題材多元化、功能訴求明晰化、產業生態成熟化、國際傳播常態化等都賦予了學術研究豐富多元的現實主題和意義旨歸。在這一階段,學者較為集中地對中國紀錄片產業涌現出的新現象進行了全方位的總結,審視了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發展現狀,并通過對中外具體案例的細致解碼形成了經驗性的反饋。通過對紀錄電影、微紀錄片等新傳播文本的研究以及對傳播題材、傳播平臺等國際傳播要素的探討,學界進一步延展了紀錄片國際傳播的內涵構成,并將其與中國故事、國家形象、文化交流等建立起更為深刻的內在聯系。
3.第三階段(2017年至今):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現實反思與方法破維
這一階段的學術探討開始對實踐中存在的問題與前一階段研究中的不足進行反思,突破了原有的思考維度,從跨學科的視野對紀錄片國際傳播進行更加多元的觀照。這種研究路徑上的轉變與國際傳播的現實情況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國家主導、產業運作、多主體協同推動下的紀錄片“走出去”雖然取得一定效果,但“棱鏡折射”、形象他塑、被動“挨罵”等現象依然存在于傳播效果側。同時,隨著中外合制紀錄片在這一階段成為創作與發行層面的新常態,例如五洲傳播中心從2017年起每年推出一部國際合拍的大型紀錄片,頻繁密切的跨文化交流為國內紀錄片創作者和研究者帶來了基于“他者”經驗的向內追問。由此,部分學者開始對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當下迷思、觀念誤區、制約因素等進行總結,并在此基礎上再次提出創新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現實路徑。例如,2019年中國(國際)紀錄片論壇上,中外多名學者就中國題材紀錄片的國際傳播與國際合作展開了富有成效的討論,在紀錄片敘事“講什么”“如何講”“怎樣講好”等關鍵議題方面取得了創新性的成果。1韓飛:《紀錄片國際傳播的新理念、新路徑——2019·中國(國際)紀錄片論壇綜述》,《傳媒》2019年第21期。此外,還有部分學者融合語言學、心理學、經濟學等多學科理論,從不同面向破題新時代的紀錄片國際傳播。然而,這部分研究在數量上仍舊相對較少,成體系的研究支脈尚未形成。
使用CiteSpace軟件繪制2007——2021年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者合作網絡(見圖5),可以發現合作網絡整體密度較低(Density=0.0137),很多研究者都缺乏與他人的合作,常作為獨立作者產出研究成果,合作作者之間也存在不穩定的情況,合作次數為1次的情況居多。此外,整體的低密度中也可見高密度的區域網絡,何蘇六、胡智鋒、劉俊作為出現頻次最高的三名學者,就形成了較為完備和復雜的合作者網絡。

圖5 研究者合作網絡
對15年間機構發文頻次以及合作網絡進行統計(見表2),可以發現,中國傳媒大學發文頻次位居首位,中國中央電視臺12018年3月,根據《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組建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撤銷中央電視臺(中國國際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建制。根據本文設定的檢索條件,2018年以后(包括2018年)未篩選到符合條件的以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為作者單位的論文,因此樣本里發文機構未包括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和北京師范大學分列第二位和第三位。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傳播學與戲劇與影視學均為雙一流學科,為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研究提供了強大的學科和人才支撐。此外,中國傳媒大學中國紀錄片研究中心發起成立的“一帶一路”紀錄片學術共同體,也為相關研究提供了更加廣闊的學術視野和國際資源。

表2 主要研究機構發文頻次分布
然而,各機構間明顯缺乏足夠的合作(Density=0),各自的研究優勢未能得到有效的聚合,這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學術思想的流動與碰撞,不利于學術共同體的形成。
2019年3月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參加全國政協十三屆二次會議的文化藝術界、社會科學界委員,并參加聯組會,聽取意見和建議時指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能沒有靈魂。文化文藝工作、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就屬于培根鑄魂的工作,在黨和國家全局工作中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在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2《習近平在看望參加政協會議的文藝界社科界委員時強調 堅定文化自信把握時代脈搏聆聽時代聲音 堅持以精品奉獻人民用明德引領風尚》,《人民日報》2019年3月5日。在政策支持和人民需求的共同驅動下,中國紀錄片已然進入國際傳播的主舞臺,并被賦予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重大任務。中國紀錄片的國際傳播研究也對時代的浪潮作出了積極回應,不斷豐富和深化著紀錄片國際傳播的內涵與外延。通過對可視化知識圖譜的分析,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研究脈絡較為清晰地呈現在我們眼前,為未來的發展方向提供了啟示。
對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研究是一項復雜且系統的工程,事關國家文化軟實力的建設,有必要動員不同領域、不同學科中的學術和技術力量,形成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的學術共同體,向世界發出植根于中國的本土聲音。在國家要求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構建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戰略傳播體系的當下,這也是學術界應當作出的努力。
學術共同體概念最早由英國哲學家邁克爾·波蘭尼(Michael Polanyi)提出,指“全社會從事科學研究的科學家作為一個具有共同信念、共同價值、共同規范的社會群體”1李志民:《學術自尊第三講:學術共同體要積極參與學術評價與學風治理》,https://www.acabridge. cn/hr/xueshu/202112/t20211206_2184135.shtml。。中國學者李樹軍較早地在國內使用學術共同體這一概念,認為“科學共同體與技術共同體統稱為學術共同體”,這種共同體作為社會關系的一種具體形態,具有組織和自組織的特征。2李樹軍:《論學術共同體對科技創新系統的影響》,《中國科技論壇》2004年第6期。例如,由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指導、中國傳媒大學中國紀錄片研究中心發起成立的“一帶一路”紀錄片學術共同體,就體現出鮮明的由上而下的組織特征。本研究所探討的更多的是由自組織而形成的學術共同體,可以從以下角度來思考。
一方面,形成富有活力的體制機制。紀錄片國際傳播學術共同體可以考慮廣泛吸納來自政治學、傳播學、心理學等不同學科且秉持共同價值觀念的科研和技術人才,通過靈活的團體準入機制、創新的學術生產機制、科學的學術評價體系和持續穩定的資金資源支持,在學術思想的交匯融合中實現穩定、可持續的學術創新及產出。
另一方面,打通“政用產學研”的活性通路。紀錄片國際傳播研究不僅面向教學,更是為了最終作用于產業的提升和國家文化軟實力的建設。因此,在政府、受眾、產業、高校和學術共同體之間建立起及時有效的對話平臺和資源共享的科學模式,對于最大化激活創新潛能具有重要意義。
當前針對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研究大多是基于解釋學理論的質性研究,或從案例分析的角度得出有限經驗,或從文本分析的角度審視當下不足,也有學者從宏觀視野對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發展現狀進行總結和分析。然而,結合以上知識圖譜的分析與文獻研讀可以清晰地看到,更多的學術探討以宏大敘事為主,側重于定性研究。因此,紀錄片國際傳播的研究亟待一場方法論的革新,基于實證主義的量化及混合研究方法需要得到重視。這種方法具有客觀性、系統性,有助于避免主觀過度介入所帶來的理論偏差。
需求側對于供給側有著巨大的影響,忽視受眾的真實需求往往會導致供需之間的嚴重失衡。使用與滿足理論(Uses and Gratifications Theory)也啟示我們,受眾的媒介使用行為往往伴隨著一定的期望值,能否滿足跨文化觀眾的期待心理是媒介效果能否實現的關鍵。1唐佳梅、付雨桃:《受眾心理視角下的李子柒跨文化傳播研究——基于NVivo軟件的質性分析》,《國際傳播》2021年第3期。現有的研究從受眾需求角度展開的較少,且研究數據的獲取以收視率調查、用戶評論、在華留學生訪談等為主。大部分學者著眼于創作主體、媒介產品、傳播渠道進行分析,紀錄片國際傳播的需求側研究仍有很大空間。
傳統上針對需求側的受眾研究通常采用參與式觀察、用戶訪談或問卷調查法,隨著受眾研究內部體系的細分,越來越多關于受眾心理、受眾權利和網絡受眾的研究得到展開。2徐雷:《我國受眾研究回顧及發展趨勢》,《數字時代圖書館學情報學研究進展(第三輯)——出版學研究進展》,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7年,第624頁。紀錄片國際傳播的受眾研究需要包括紀錄片理論和文化研究理論在內的多學科參與,以此彰顯作為獨立研究支脈的價值。從實踐層面來看,進行紀錄片國際傳播的需求側研究需要國內學者與對象國學者通力合作,堅持在地、在場和在線的研究原則,以具身的方式深入田野,借助認知神經科學研究、眼動研究(Eye Tracking Study)等前沿方法與參與式觀察、半結構化訪談等傳統方法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在清晰認知文化差異、產業特征的基礎上,深入理解跨文化受眾對中國題材紀錄片的審美需求,最終實現對供給端的高質量反哺。由此可見,此類研究具有跨學科、跨國界、長期性和高投入的鮮明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