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心?疏心?定心

梁磊

［摘要］ 面對雙重學業壓力——高考升學與父母期許，越來越多的高中生陷入學業焦慮之中，不加重視輕則影響學業水平，重則傷害身心健康。化解焦慮情緒需要探其根源，多方聯動對癥下藥。班主任面對問題不妨創新形式與過程：其一，“現身”說法寬其心；其二，搭建互動橋梁疏其心；其三，對癥施策定其心。

［關鍵詞］ “三心式家訪”；學業焦慮；現身說法；互動橋梁；對癥施策

“老師，我想辦休學，明年再考。”選考在即，已經因焦慮難眠而請假半個多月的小禾紅著眼圈向我請求。

“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尊重你，但是能告訴我原因嗎？”

“我覺得我考不好了。”她輕輕地說。

“不要在冬天里伐樹，因為那時看不到希望。我建議你冷靜下來，可以先羅列一下休學的利與弊，以及你對未來的規劃，好嗎？這個需要時間思考，你先回去思考，然后我們再交流，好嗎？”

小禾是一個自律性極佳、自我要求極高的孩子。只要考試未進入前10名，她就難以釋懷，甚至徹夜難眠，醫院診斷為學習焦慮癥。雖然一直在服藥治療，但隨著高三選考、高考的不斷逼近，她的心理、精神狀態受到了嚴重影響。每一個出現狀況的孩子背后往往會有出現狀況的原生家庭。小禾的父母都是公務員，父親正統古板，而時時陪伴她的母親則對她處處遷就，聽從孩子在家自學甚至休學的要求。夫妻雙方甚至為此發生爭執，她內心焦灼卻無力調和父母矛盾，又因不滿學業表現而陷入惡性循環，越焦慮越無力越自責。

陷入父母期許縫隙而無力改變心理暗影的女孩此時最需要的，并不是休學與否的決定，而是直面內心的焦慮實質，解決如下三個問題：其一，如何界定學業目標；其二，如何面對父母期許；其三，如何提升應對壓力的心理素質及學業水平。基于此，此次寒假家訪在形式、過程、內容上都需要創新。

形式創新：其一，群訪式家訪。不僅請其父母全程參與，還請來同為女性的三位任課教師。其二，傾聽式家訪。教師與家長建議要求為輔，傾聽孩子訴求為主。

過程創新：其一，“現身”說法寬其心；其二，搭建互動橋梁疏其心；其三，對癥施策定其心。

一、圓桌會議，現身說法寬其心

大家團團圍坐，每人輪流發言，談眼下的焦慮。我作為主持復述確認。小禾的焦慮最終確認為：總是對比，永不滿意，倍覺疲憊，自怨自艾。父母的焦慮主要在于希望孩子快樂起來，每個老師的焦慮不再贅述。然后，大家頭腦風暴為其他人提出建議與對策，大多被采納。而針對小禾的焦慮提前做好功課的我們紛紛現身說法，給出對策：

1.同齡人現身說法

我拿出曾經教過的學生給我的紙條：“梁老師，您好，很抱歉那么晚打擾您，今天考卷發下來了，考得很不好，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排解，心里一直很郁悶，很難受，覺得離我的目標好像有點遠，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啊，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求指點（不想透露我是誰，也沒有勇氣找您，這可不可以只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四班一個很普通、很迷茫、很無助的女孩。”

這樣的紙條是否令你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其實每一屆的學生尤其是女學生都有類似于此的或宣之于口、或深埋于心的困惑，我們稱之為學習壓力。中國心理衛生協會大學生心理咨詢專委會調查表明：近40%的大學新生、50%以上的畢業生有心理問題。這些心理問題主要分為四大類，即人際交往、學習壓力、就業壓力、情感困境。可見它普遍存在，并非如小禾所想只有自己是“有病”的。

2.師長現身說法

團訪帶來的三位女老師與小禾母親紛紛回憶曾經充滿壓力的歲月，他們也回憶起高中生活。那時，他們面臨的壓力主要源于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知識難度加大，難以適應高效學習節奏。其二，自我定位較高，難以接受暫時失利情況。其三，家庭期許高造成無形的壓力。其四，學校排名頻繁成為背后推手。

于是，我追問小禾的壓力源，她怕排名落后。而這不過是因為自我定位高，而以名次作為認定自我的唯一標準是其根源。據此通過追問法，即可厘清其邏輯謬誤：現階段追求分數排名的目的——上好大學——上好大學的目的——找好工作——什么是好工作。我們這些已工作的人現身說法，似乎任何工作都不閑適、愜意。每個人都要從事一份或熱愛或厭惡的工作，這份工作具有證明自我價值或養家糊口的功能。它與學業正相關，卻不是必然相關。在我們的討論過程中，小禾若有所思，但也明顯放松了許多。

二、真心話大冒險，搭建互動橋梁疏其心

很多時候家訪的公式化阻隔了人與人之間的真心交流。于是，我們引入“真心話大冒險”這種青年人的玩法，就關心的話題提問，或搞怪戲謔，或八卦戲說。我們提前準備好了父女溝通的話題：在你眼中女兒如何？一句話或一個詞皆可。爸爸的回答令人動容：她挺好的，在我眼中她很優秀。我說：“你看，小禾，我們每個人都為人父母，總是看別人家的孩子好，總找自家孩子的缺點。你爸爸真是難得，他打心底里認同你啊。”那一刻，我看到一直未抬頭的小禾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爸爸半晌。那一刻，我們都體會到了什么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望女成鳳，望子成龍，這是所有傳統中國式家長普遍持有的觀念。但是，期望值過高，孩子拼命滿足家長意愿，生活容易陷入壓抑狀態。期望值過低，孩子缺少外在精神支持，認為不被重視，又會導致缺失動力。極少數家長有心理學背景知識，也很少有家長會閱讀青春期學生心理方面的書籍。大多數父親不善言辭，大多數母親濫用言辭。這提醒我要做好兩方面的工作：

其一，引領家長適度期許。安詳而自信的父母將更有可能培養積極而進取的孩子。成績好也不必喜形于色，真誠肯定其努力的價值，理性評價得失，給孩子以進步的新起點和動力。有問題也不要怒氣沖天，提供中肯的意見和方法，允許試錯和改進，給孩子以被信任關愛的溫暖。

其二，引領家長懂科學、明方法。不妨推薦微信公眾號中國教育研究、家庭教育等，還可以推薦一些相關書籍雜志《影響力》《內驅力》等，也可以推薦青春期成長主題的電影，以此引領家長既不操之過急，也不急不可耐，而是以適合的方式表達尊重與關愛。

三、集思廣益各獻計，對癥施策定其心

游戲結束后，小禾情緒放松，笑容甜美。我告訴她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差。每個人都會面臨壓力，它無處不在，需明確的是，無論教師還是家長，都希望她擁有應對壓力的能力、管理情緒的能力。學會一套有效應對壓力的方法，才能起到緩解、調節和分散的作用，才能使自己保持一種積極、樂觀的心態。

1.大家紛紛獻計策，方法經驗可借鑒

（1）轉移并釋放壓力：賞風景、做運動、吃食物、聽音樂；（2）計劃清晰：列清單、落行動、定目標；（3）自我鼓勵：記錄行事歷、查閱落實度、總結經驗教訓、褒貶優缺點；（4）自我宣泄：尋求支持、適當娛樂、樂于傾訴。

2.對癥施策，后續跟進使其定心

（1）“傾訴書寫法”，同伴互助減輕壓力

就現實情況而言，越到高考沖刺階段，學生壓力越大，心理越焦慮。班級內同伴間相互陪伴，傾訴鼓勵，能夠有效減輕壓力。

書寫法：自20世紀80年代，心理學家就發現了書寫具有療愈的力量。實際上，在臨床心理學中，寫作這種方式被運用在很多心理治療和干預手段中，臨床心理學家會推薦自己的來訪者用寫作來整理心情，學會控制情緒。《科學》雜志曾經在2011年發表《寫下對考試的焦慮，提高考試表現》。研究發現，花10分鐘書寫與任務有關或與考試有關的焦慮情緒和想法，可以顯著提高參與者的成績，尤其在高焦慮情境下或高焦慮特質的參與者身上效果更加明顯。

因此，我在班會課上開展“寫一寫”活動：請寫一寫你在近期備考過程中的感受。第一類內容是自己備考過程中的擔憂，各種擔憂都可以寫出來。第二類內容是具體做法和鼓勵自己的句子，針對自己在考試中容易出現的錯誤或者自己缺乏的能力，可以寫寫自己怎么做，并給予鼓勵和肯定。

請小禾寫完后進行現場交流。她羅列了種種擔憂，提出了自己的解決策略。諸多同學表示認同，她明顯感到了釋然——“同病相憐”者不但削減了她的孤獨感，也令她不再惶恐。尤其是發現一直被她視為偶像的小瑞也是如此時，她向我吐露這使她勇氣陡增。

傾訴法：心理學家指出，傾訴、宣泄是人的本能需求，如果能夠及時滿足傾訴本能，人會感覺輕松和快樂。在傾訴的過程中，我們可以去表達感情，處理問題，減輕壓力，同時借助傾訴的方式去反思總結，享受陪伴。

班會課上開展“說一說”活動。第一步：傾訴苦惱，尋求幫助。鼓勵大家處于焦慮、煩惱、失落、沮喪時，主動找信任的人說一說，尋求幫助。可以是親密的伙伴，可以是信任的老師，可以是值得敬佩的他人。主動找小禾傾訴的是她的同桌小郭。隨著對方敞開心扉，小郭也打開了話匣，主動說起了父親曾經動手打過自己的往事。這樣的傾訴不但消減了心理壓力，而且大大加強了彼此的信任感。第二步：鼓勵互動，積極關注。現實生活中，我們更容易關注到那些做錯的、做得不好的方面，這樣的傾向容易打擊我們的信心，讓我們有挫敗感。所以，請同學們積極關注自身和他人的優點，互相鼓勵，積極關注，發現亮點，自夸互贊。這又包括兩個步驟：其一，自我鼓勵。大聲總結收獲，越具體越好，如數學課特別認真，回答了一個難題等。其二，真誠互贊。對于別人表現不錯的地方，不吝嗇贊美之詞，總結優點也是越具體越好，如夸贊對方的書桌整理得井井有條。這樣的自夸與互贊，不但增強了自己與他人的信心，同時也能夠積極賦能，形成積極暗示，使自己更有動力繼續堅持下去。

（2）“內觀法”，親子協作靜心沉氣

沒有壓力本身就是一種壓力，那種空虛感是另一種痛苦。但是，莫名的壓力、無法言喻的浮躁之氣又會使人陷入痛苦迷茫之中。因此，在后續跟蹤家訪中，針對孩子及家長的焦慮情緒，不妨用內觀法幫助他們平復各自的情緒。

內觀，是印度最古老的禪修方法。它的意思是如實觀察，也就是觀察事物真正的面目。它是透過觀察自身來凈化身心的一個過程。邀請家長、孩子與自己達成共識，明確想要改變心理現狀的目標，然后挑選一段輕音樂，讓心靜下來，慢慢覺知內心的感受。

第一步，追問法，明確源頭。

你為什么痛苦？是什么事讓你內心不安？反復追問自己同樣的問題，給出答案，讓不舒服與痛苦有源頭。

第二步，斷舍離，嘗試放下。

明確三點：其一，焦慮的是可能出現的情況，并不是事實。其二，針對擔憂，提出解決的辦法及策略，越詳細越好。其三，預想即使真實發生，提前做好應對

策略。

第三步，談心得，交流心得。

明確任何問題都是自己的問題，與他人無關。解鈴還需系鈴人，心病還需心藥治，所以解藥不在別人，也不在藥物，恰恰在于不斷內觀、不斷反省、不斷自我勸解。

（3）“正念練習”，親子共練紓解壓力。

最好的緩解焦慮的方法，就是去觀察和接納自己的焦慮，而不是去努力消除和抑制焦慮。抵抗不只消除不了焦慮，反而會讓焦慮加重。咨詢專業心理老師，嘗試正念練習的方式可以緩解焦慮情緒。

正念理論認為人具有兩種意識模式：一種被稱為參與模式，我們試圖去解決遇到的問題，思考、評判、計劃未來……在這一過程中，焦慮者往往持有很多負面思維，對現實和自我進行負面評判，同時會本能地抵抗和排斥負面情緒，結果往往適得其反。而另一種被稱為觀察者模式，在這一模式中，我們只是去感知、去覺察當下，不加評判，接納一切。對抑郁、焦慮的情緒，對負面的思維，對自我經歷過和正在經歷的一切，都持接納包容的態度，只是去觀察，而不去刻意改變，讓已出現的不良情緒以它自己的方式出現，在心中停留，慢慢消失，不加干涉。練習正念，能夠有效緩解焦慮情緒。

雖然心理學理論及實踐都證明了正念練習的有效性，但這一方法最大的阻礙是初練者難免會情緒焦躁，而且短期內無法見效。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陪伴和堅持，在家里孩子由父母陪伴，在學校里班主任則當仁不讓。此時，家校的有效溝通與合作至關重要。在家里，每晚10點由母親陪伴小禾做10分鐘的正念呼吸練習；在學校，每天中午我再陪伴她做10分鐘的正念行走，引導她專注地接納所有的感受，照料和呵護自己的這些感受，哪怕有胡思亂想也不自責……堅持三周左右，無論是小禾還是媽媽，焦慮情緒都有了緩解，失眠的情況也有了明顯的好轉，外顯效果就是她能夠正常上學了。

青春那么美好，人生那么短暫，在解決學生身心健康的問題上，我們需要有長遠的眼光、豁達的氣度、永恒的追求。變通方式，去更真實地面對鮮活的生命，才能更好地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