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稻輪作過程中農民的行為研究
——以福建省培田村為例

鞏雨暢

中國農業大學，北京 100000

1 培田村的概況和農業的基本情況

作為傳統農業大國，中國長期以來保持了糧食的自給自足，實現了國家經濟和社會安全平穩的發展。由于地域、氣候條件等的差異，全國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各種農業。

福建培田村屬于中亞熱帶海洋性氣候，春季多雨，夏季無酷暑，秋季少雨，冬季無嚴寒。當地氣候溫暖，雨量充沛，適宜水稻、煙草等作物的種植，能夠實現一年兩季的農業種植模式。

與以往相比，培田村的農業種植模式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在過去培田村主要是以種植兩季稻為主，由于現在農業種植成本上升，兩季稻并不能滿足農民的生存需要，更多的村民不再從事農耕。因此，培田村逐漸從雙季稻轉變為單季稻，并且發展出煙稻輪作等種植新模式。

煙稻輪作種植模式是指在同一塊土地上，在一個生長季度內先種植煙草，在煙草收獲后再種植水稻的模式.水稻收割后還可以種植綠肥或者讓土地閑置恢復肥力，煙稻輪作種植模式在福建、湖南、廣東等南方地區已經得到大范圍的推廣[1]?，F代煙稻輪作模式是在傳統模式的基礎上，經過試驗示范和實踐而形成的新型農業模式。這種模式簡單易行， 省工省時，節支增收，綠色環保，能夠有效解決煙糧爭地的矛盾，實現煙葉可持續發展，保證煙糧雙豐收，具有十分重要的生態效益[2]。

2 培田村農業種植技術的特點

2.1 化肥農藥的使用

過去培田村農業種植主要是使用農家肥，而農家肥的來源主要是人、豬、牛的糞尿等，以及墊在牛欄或豬欄的稻草、田里收割的草、山上的樹皮等一起燒成的灰。農民將這些東西混合在一起，自行漚制、曬干，再挑往田里。在施肥時，農民需要用手將農家肥塞到稻子的根部，耕作比較辛苦。

現在培田村的農民幾乎不再使用農家肥，主要原因如下：首先，培田村進行了廁所改革，將以前的旱廁被取締，全村重新修建了廁所；其次，培田村成了旅游村，為維護培田村的優美環境，各家各戶不允許養豬、牛等，失去了農家肥的重要來源。在化肥普及后，農民不再需要自己漚肥、挑肥，減輕了農民的勞動負擔；在使用除草劑后，田間雜草減少，農民很少需要親自除草。但隨著改用化肥后，田間害蟲也在不斷增加，農民開始使用殺蟲劑。

培田村的多位村民表示很懷念使用的農家肥，認為使用農家肥種植的作物更加健康，人們食用農家肥生產的糧食也會更加健康，現在食用化肥農藥生產的糧食，很多人患癌癥、“三高”等疾病，化肥、農藥對人的身體有較大的副作用。盡管村民認為使用農家肥更加的健康、綠色，但他們也表示化肥農藥的使用提高了糧食整體產量，大大減輕了他們的勞動負擔，他們現在更加傾向于使用化肥農藥。

2.2 拖拉機、收割機等機器的使用

拖拉機、收割機等機器早已進入培田村，拖拉機幫助犁田、收割機幫助收割，機器的使用大大減輕了村民的勞作負擔，但培田村的機械化率并不高，種植時只使用小型拖拉機幫助犁田和少量的收割機幫助收割，目前依舊只有部分村民選擇使用機器進行生產，主要原因如下：

首先，受制于培田村多山的地形條件，村民的田地是由山丘開墾而來。田地分為大丘和小丘，大丘上的田地更加平整、集中連片，靠近道路，適宜使用機器；而小丘的田地位于深山，拖拉機等機器難以進入，會毀壞原有道路，而且田地面積小、位置分散，不適宜使用機器，機器在田地里操作不便，大大增加了農業生產的綜合成本。

其次，村中一些堅持從事農業種植的村民，他們依然采用傳統手工方式收割水稻，培田村有很多年齡在五六十歲的村民，他們不具備外出打工的條件，兒女基本也都已經成家，有足夠的空閑時間，沒有太大的生活壓力，通過種田可以賺取一些錢維持自身的日常開銷，所以他們把種田作為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依靠純人工種植，可以降低生產的成本，提高所得收益。根據目前培田村機器使用現狀，拖拉機租賃費用為120元/h，部分農戶為了提高收益，盡管他們的土地符合機器種植的條件，他們也不愿意投入更多的生產成本，他們有充足的空余時間和精力親自進行種植、收割等一系列農業生產活動。

在訪談過程中，培田村部分種植水稻的農戶和煙草種植大戶使用機器進行農業生產。水稻種植農戶的田地符合使用機器條件，為了減輕勞動負擔、提高生產效率，使用機器進行生產；煙草種植大戶，種植面積達20 000 m2，盡管煙草種植過程還需要大量依靠人工勞動，但完全依靠人工不能滿足生產需要，所以煙草公司為農戶提供必要的機器和技術支持。

2.3 學習新作物種植技術

在政府的推動下，培田村引進了煙草種植，煙草公司為煙草種植戶提供原材料、設備和技術，并且統一收購煙葉。相比于其他作物種植，煙草種植勞動強度更大，但收益更高、更穩定。培田村并不是所有村民都選擇種植煙葉，大部分種田的是中老年人，家里的土地面積小，種地只是為了滿足自身家庭的糧食需要，并沒有外銷。還有部分村民承包村中他人的土地，但總體規模不大，從事水稻生產首先滿足自身的糧食需要，然后剩余進行銷售。大部分的村民不選擇種植煙草，是因為其勞動負擔重，也有一些村民是因為年紀大不愿意再學習新的種植技術，種植水稻工作輕松，也能滿足家用，是更適宜的選擇。而對于煙草種植戶來說，他們承包了其他村民的土地，種植規模和生產強度大，但收益高，能夠為家庭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

3 農民行為的原因分析

3.1 農民的經濟理性

“經濟理性”是基于經濟利益的追求而產生的一種社會行為方式，通常以最小的代價尋求利益或效用的最大化。農民開始追求更高的經濟效益，成為市場中的經濟主體。他們權衡成本、收益和風險，精打細算地選擇一個對他們更有益的方案，在特定條件下實現資源最優化配置。

3.1.1 從經濟收益的角度選擇種植模式在對培田村的調研中發現，村中有以農業為主的種植大戶，他們對種植模式的選擇受到經濟收益的影響。這些種植大戶因為自身家庭原因，不能夠外出務工，農業生產是他們主要的經濟來源，是維持生計的重要手段。他們一般是采用煙稻輪作模式，全年大部分時間都要投身于農業生產中，他們很少參與培田村的旅游業。煙草種植戶和煙草公司簽訂相關協議，煙草公司提供相應的原材料和技術，生產的煙草只能由公司統一收購，不能賣給私人。煙草的價格更高、更穩定，且銷售渠道有保障。煙草種植要投入大量的人力，雖然現在有使用拖拉機、培土機，烤煙房也引進機器，但施肥、收割、烤煙等程序仍主要依靠人工完成，體力勞動負擔較重。綜合來說，煙草種植有著更高、更穩定的收入，農民傾向于種植煙草。

現代社會的發展為農民提供了更多的就業機會，農民可以前往城鎮尋求就業機會，種地已經不是他們的唯一選擇。許多的青壯年勞動力都傾向于選擇外出務工，培田村旅游業的發展也為當地村民提供了很多新的就業崗位，更多的村民從以農為生轉變為以旅游業為生，農業不再是他們的主業，土地面臨撂荒的風險。許多村民就將自己的土地出租或流轉給村中的種植大戶，讓他們進行煙稻輪作，種植大戶幫助村民進行晚稻插秧或者給予他們少量的報酬。這種選擇可以促進土地資源的合理利用，村民可以獲得少量額外的報酬。

3.1.2 從經濟成本的角度使用機器培田村已經引進拖拉機、收割機、培土機、打谷機等機器輔助生產，但使用有條件限制，普及率不高，農民在使用機器的中往往會考慮經濟成本。當村民種植面積大、土地集中連片的條件下，會選擇使用拖拉機和收割機，且使用的相對成本較低，能夠有效減輕農民的耕作負擔，農民會選擇使用。而一些農民種植的面積較小，或者土地遠離道路，機器難以進入，使用機器的難度大且相對成本較高，農民不會選擇使用機器。還有一部分農民的土地狀況雖然適宜使用機器，但是他們認為自己有充足的勞動能力，使用機器會增加生產的成本，因此傾向于持續人力勞作的方式。

3.1.3 從經濟成本的角度選擇肥料培田村現在的農業種植基本都使用化肥，不再使用農家肥。選擇化肥可以提高作物的產量，簡化勞作程序，減輕勞動負擔。培田村發展旅游業后，實施了廁所改革，禁止村民蓄養牲畜，農民的農家肥沒有主要的原材料，要想使用農家肥需要從外購入，成本較化肥更高。為了降低農業生產的成本，減輕耕作的負擔，農民傾向于選擇使用化肥。

3.2 農民的生存理性在農村社會發展過程中，農民不僅表現出經濟理性，還表現出一種生存理性。當農民面臨危及生計問題但又需要做出抉擇時，往往會持過于謹慎的態度，規避自然或經濟災難以尋求生存安全，并不像“經濟人”假設那般追求利益或效用的最大化。

在培田村，農民仍舊十分重視生計、生存的安全，糧食作物的生產仍是農業種植的關鍵環節。許多種植大戶在進行輪作時，選擇水稻和煙草，既種植糧食作物，也種植經濟作物，在提高經濟收益的同時，還能保障糧食產量，實現煙糧雙豐收。培田村以大米為主食，水稻的生產關乎村民基本生活的保障。村中很多村民仍堅持種植水稻，但種植成本在不斷上升，水稻收益越來越低，村民會先考慮滿足自身家庭的糧食需要，其次才會選擇考慮外銷，即通過種植水稻獲得經濟利潤。很多村民已經有了其他的謀生手段，將土地租給他人種植煙草，但仍會堅持種植水稻，保障自身的糧食需求。在農業生產的過程中，培田村民表現出一種生存理性，對待生計十分謹慎，極其重視糧食作物生產的保障。

3.2.1 社會關系網絡培田村是一個同姓宗族村，村里的村民是同一個祖先，共同進行祭祀，相互之間都有親緣關系。在這樣一個熟人社會，人與人之間是比較信任的，因此在租地時農民很少簽訂合同，一般都是口頭上的約定，依靠相互之間的信任維系，農民也會選擇將土地租給與自己關系好的人。村民不是特別在意租地報酬，租地更重要的是一種人際關系的調整和維系，通過租地這一行為能夠加強村民之間的聯系，促進人際關系的和諧。

3.2.2 農民的情懷許多村民如今仍在堅持種田，尤其是一些中老年村民，他們耕作的土地面積不大，自己也有其他的謀生手段，但仍在堅持耕作，種地已然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這些村民對土地有十分深厚的情感，希望通過堅持耕作發揮土地的價值。多年的勞作經歷，使他們養成了固定作息的習慣，即使有其他的工作，也會調整時間忙農活通過耕作豐富自己的生活。這份情懷使得他們仍堅守在土地之上，延續著培田傳統的“耕讀傳家”精神。

4 結語

農業種植和培田村村民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關，種植的變化也反映了村民生活的改變。對于村民而言，農業種植是他們謀生的手段和生活的基礎，盡管現在很多人不再從事農業生產，開始進入到別的領域，但農業仍是他們舍棄不掉的，仍然是他們的根基。

培田村是一個古村落，處于大山之中，不單單是它以“九廳十八井”著稱的古建筑保存完好，更多的傳統的農業文明的思想仍根植于村民心間，作為一種文化基因代代相傳。培田村離不開農業的支撐，雖然它現在大力發展旅游業，但其文化傳統仍根植于農業中。農業技術的變遷，也是農民的變遷，更是村落的變遷。培田村歷來講究“耕讀傳家”“崇文重教”的文化傳統，農耕是培田的文化底蘊所在，是不能被放棄、被拋棄的。培田村面臨的現狀是農業對年輕一代的吸引力逐漸減弱，更多村民選擇向培田之外發展，但培田的農業特色不可丟，“耕讀傳家”的傳承不可斷，過去傳統的農業種植的思想不可拋棄。目前，中國開始重視發展“綠色農業”，而培田村過去傳統的農業種植中蘊含著人與自然和諧共處、親近自然的思想，可以嘗試在培田村發展綠色農業，保留傳統農業的優秀思想，使之在新時代煥發新生。更重要的是要努力提高農業種植的經濟效益，讓農民有利可圖，滿足農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投入農業生產中，可以探索以旅游業為依托的新型農業的發展，讓培田村優美的農業風光成為其豐富旅游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