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蟬高歌之時

邱偲錦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胸前熾熱的跳動尚未平息，我的嘴角泛起微笑。聚光燈掃落的一剎那，掌聲此起彼伏，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那是一個蟬鳴陣陣的盛夏，班級合唱比賽即將到來。“反正我參不參加都無所謂……”抱著這樣的想法，我遲遲不愿報名。放學后，與朋友一起踏上那條連廊。“長亭外，古道邊……”朋友哼唱著比賽歌曲，蟬鳴在樹蔭下隱隱約約，伴作和鳴。朋友邊唱邊走，忽地在一棵樹下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站著。

“你在干什么？”我問道。

“聽蟬鳴。”朋友答，隨即又邁開步伐，向前走去。不知有多少只蟬的鳴叫才組成了這支旋律，我想。

第二天放學，再度漫步于連廊上，朋友蓄謀已久般向一棵樹跑去，隨即跳上長凳，伸出手在樹葉底下摸索著什么。不一會兒，朋友跳下來，手中居然捏著一只蟬，歡快地說：“你聽。”我俯下身，將耳朵湊上前去，果真聽到了蟬的叫聲。只是這蟬鳴微小單調，既沒有眾蟬和鳴的磅礴，也沒有波濤起伏的壯觀。

“叫得干巴巴的，太枯燥了。”我起身說。朋友將蟬放飛了。此時，眾蟬高歌，此起彼伏的聲浪向我襲來，如夏日的熏風推搡著枝葉，頓挫有致。“長亭外，古道邊……”朋友又自顧自地哼著歌前行，我卻怔住了。

一個人的歌聲確實很小，就像是一只蟬的鳴叫一樣。我望向葉叢下的那支“合唱團”，思考著。然而，當這單調微小的歌聲與有如洪流般有力而洶涌的集體合唱之聲相和時，個體并未消失，而是成就了一個更好的自己。“我為什么不可以成為一只和鳴的蟬呢？”我悄悄問自己。我的價值也許就是要在集體當中展現，我的聲音就是集體的聲音！我趕忙跟上朋友：“我也要加入合唱團！”

從辦公室走出來，報名成功讓我心中最后一塊石頭落下。“長亭外，古道邊……”歌聲響徹整個盛夏，充盈在蟬鳴當中和那條長長的連廊里。連廊上不再只是朋友獨自哼唱，而是兩人的唱和或更多人的齊唱。風輕花落定，時光踏著輕盈的步伐，帶走了我的茫然。在夏季的最后幾天，我們的歌聲終于和諧悠揚。

蟬鳴在我心中埋下樂譜，直到踏上舞臺一展歌喉時，漫山遍野生出了花。“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悠揚的歌聲從我的唇齒間如清泉淌石逐漸匯入大海的洪流。閉幕之時，掌聲迭起。“特等獎”的光輝徐徐落定在我們班的榮譽墻上。